《色情男女》小導演在片場的掙扎和辛酸 周星馳辭演張國榮救場

電影《色情男女》(1996)香港版海報

20世紀90年代初，香港突然迎來一個Ⅲ級片的輝煌時代，與歐洲20世紀70年代興起的有關宣揚性、衝破傳統的「禁片」不同，香港本土的Ⅲ級片根本不考慮性的「符號」意義，因而更直白，也更直接。許多身在其中的導演、演員都似乎擺脫不了這種潮流的襲擊，轉而拍攝Ⅲ級片。

《色情男女》是1996年由爾冬陞與羅志良聯合執導的香港電影，由張國榮(1956-2003)、莫文蔚、舒淇等主演，該電影入圍了第47屆柏林影展，並得到第1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等7項提名，舒淇獲得最佳女配角及最佳新人獎。

電影《色情男女》(1996)劇照

爾冬陞的這部《色情男女》(1996)可以說是一部極具內涵的電影。事實上，《色情男女》當中雖然有不少唯美養眼的床戲鏡頭，但是影片的立意絕非是靠攏低俗的一面，它所要頌揚的是電影人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影片當中也不乏爾冬陞對於自己的嘲諷，甚至不惜將自己「搞死」。

其實不論是藝術片還是商業片，甚至可以囊括樸實無華的紀錄片在內的所有電影，說到底都是為了打動觀眾情性的影像。電影的基本功能就是傳播。所謂之傳播就必然有傳者和受者，傳者不過是想要通過影像的集合來使觀者「感動」（此處的感動並非是單純意義上的感官共鳴，而是更廣泛意義上的情感共鳴）。

電影《色情男女》(1996)劇照，張國榮和莫文蔚

由此看來，電影是具有「色」觀眾之情性的物件兒。感官刺激可以作為最外向的一種刺激，而情性刺激才是屬於最內在刺激，只有通過了內在刺激，才能將內在抽象化的刺激轉化為具象的外現，如眼淚、笑聲等等。

電影講述的是一位不得志的小導演，經濟困難時不得已接了一部Ⅲ級片。為了生存，他不得不拍Ⅲ級片，為了理想，他又不想淪入Ⅲ級導演的深淵。他進退兩難，他奮力前進。老闆的無理要求，手下的不思進取，女演員的不專業，女友的離開，生活的壓力，理想的困惑，他該怎麼辦？這是一部Ⅲ級片，這更是一部藝術片。

電影《色情男女》(1996)劇照，張國榮和舒淇

影片的主題很直接，到最後就是要證明，「即使拍成人片也要認真把它拍好」。從這一理念出發，影片用了很大的段落描述這些演員的情感和生活，從而使得觀眾對於Ⅲ級片的製作群體(包括演員)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Ⅲ級片這種一直為人所不齒的行為「藝術」也讓觀眾得以重新審視。

劇中舒淇演繹的Ⅲ級片女主角的演技十分自然；徐錦江是經典的Ⅲ級片男主角了，不過在這部戲裡，他的形象一下子從西門慶轉而成為真實的自己，謙虛溫和，尤其是他說他的老婆帶著孩子來片場看他時，有些讓人感動的味道。

電影《色情男女》(1996)中一場景

鏡頭語言在現實和另一個鏡頭間切換，與某些影片相比這部電影顯得色調深沉了些，還有些莫名其妙的沉重。爾冬陞在盡最大的可能使這部片子少一些挑起情慾的東西，就像電影的海報一樣，在適當的時機總是給你一些欲說還休，所以如果你要帶著獵豔的心情去看，恐怕要失望了。

影片以張國榮飾演的不得志的小導演無奈轉拍Ⅲ級片的整個過程演繹了一場似是而非的Ⅲ級片，儘管影片中有不少露肉的片段，相信這些片段不過是影片必要的點綴而已。

電影《色情男女》(1996)劇照，張國榮和羅家英

仔細想想，影片中的張國榮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爾冬陞的夫子自道，從開始拍Ⅲ級片的那種壓力和掙扎，到後來的醒悟和坦然，其實都是很有張力的情感戲。 　

爾冬陞的這部電影，注入了他自己多年的心酸歷程，從《新不了情》(1993)的純情到《烈火戰車》(1995)的溫情，再到這部電影，我們可以看到一位導演的艱辛和追求。這部電影匯聚了許多優秀的演員，有莫文蔚、舒淇、徐錦江、羅家英、劉青雲、黃秋生、秦沛，舒淇更是憑藉這部電影獲得香港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的女演員。但是，這裡唯一的主角還是張國榮。

電影《色情男女》(1996)在香港影院路演時，張國榮、莫文蔚、舒淇、羅家英、徐錦江、丁子峻等齊聚一堂

張國榮原本就是演藝圈的人，自知道圈內的人情冷暖。這個導演，他演來頗見幾分的功力。這個導演原來是一個很有追求，很有自我的，只是現實的壓力讓他無可奈何。他只有走上拍這種類型片的小路。不過，他還是很專業，很誠心地想拍出一部屬於自己的電影，就算是小製作也好。可惜，現實總是困難重重，女友離去，拍片不順，前路漫漫。不過，他認為，只有用心，才會拍出真正的電影！ 　

影片是爾東升的用心之作，而舒淇正是憑這部電影獲得首個金像獎，正式邁進主流電影。這兩個人，事後都感慨地提到哥哥張國榮。

爾東升和張國榮在電影《色情男女》(1996)的宣傳期接受媒體的採訪

導演爾東升說，這個角色（劇中有後背全裸鏡頭）只有他敢演，他真是幫了我。舒淇說：我一個新人，他真心出力提攜……張國榮在這部電影裡掩去了一切光芒，變成一個自命懷才不遇的小導演。他就是那些在艱難時期努力堅持自己的香港電影人的濃縮形象。他表演上的「放」和他在形象上的「收」把這個故事演出了辛酸味道，甚至有了荒誕的自嘲味道。這，應該是爾東升內心的寫照吧。而張國榮說，爾東升一直不喜歡我，直到《色情男女》才承認張國榮是個好演員。

事實上，《色情男女》絕非低俗，它頌揚的是電影人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即便他們為了生存淪落到拍情色電影的地步，也不能放棄對藝術的追求。舒淇就是受到《色情男女》的洗禮，從此走出Ⅲ級窠臼，成為如今拍了很多文藝電影的演技派演員。

電影《色情男女》(1996)在香港影院路演時，張國榮和舒淇合影

在香港麗的時期，爾冬陞跟張國榮並沒有認識，後來才真正相熟起來。但說到建立友情，了解他的為人，則是從這部《色情男女》開始。爾冬陞回憶起和張國榮合作的歲月：「我跟他合作過3部電影，在拍攝現場，他很懂得搞氣氛，幫助其他的工作人員，令大家都能在輕鬆的氣氛下工作。他更時常安撫大家的情緒，叫人不要發脾氣、不要緊張、不要焦慮。拍攝《槍王》(2000)時，他便常常安慰導演羅志良，直到《異度空間》(2002)都是一樣。」

其實《色情男女》一開始找的主演並不是張國榮，而是張學友，只是張學友接受不了電影中的大膽演出，便推辭了。

電影《色情男女》(1996)劇照

爾冬陞他們後來又找到了周星馳，周星馳考慮後答應了接拍，於是眾人重新再弄劇本，劇本主人公的名字都改成「阿星」了，但後來周星馳和導演有意見分歧，又提出辭演。無可奈何下，爾冬陞想來想去，只好找到張國榮來救火，張國榮看劇本覺得十分不錯，就答應下來——而片中人物名字都來不及修改，因此大家看《色情男女》就會發現張國榮還是叫「阿星」。

爾冬陞在早期沒有打算跟張國榮合作，是因為他以前是歌手身份，而且他主要是拍新藝城的電影。「他從加拿大回來後，我看到他整個人都改變了，很輕鬆，很多事都看通了。當時他已將歌手的包袱放下，不再擔心形象問題。」

周星馳和張國榮

張國榮完全放開自己來演《色情男女》，和莫文蔚、舒淇的激情演出。爾冬陞後來回憶到「當他一口答應願意作這麼大膽的演出時，我也有點懷疑，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接受得來。他跟莫文蔚那一段親熱戲，主要是靠他的引領。他的大膽令人意想不到。」「我個人認為像《色情男女》這樣題材嚴肅是很難演的，合作後發現他的發揮空間很大。後來《槍王》以至《異度空間》的角色都是心理有問題的，他輕輕鬆鬆的便能表演得很好。」

直到拍《異度空間》，所有人仍然沒有看出，那個在戲裡博命戲外淡泊的張國榮，內心其實已經漸漸走到了絕路。而爾冬陞此後再也不看《異度空間》這部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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