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神磊磊
一
金庸小說裡，有一種人屬於是選錯了兵器的。
比如金輪法王。
當初他放棄十八般兵器，專門選了輪子做武器，一定是覺得：拉風！
電視劇裡，他的輪子是帶大齒輪的，屬於切割系，一看就很生猛。
但其實這是搞錯了，人家是法王，又不是李元芳。
按金庸的設定，他有金銀銅鐵鉛五個輪子，其中金輪是這樣的：
這金輪徑長尺半，乃黃金鑄成。
輪上鑄有藏文的密宗真言。
大概李志清畫的比較像：
不過我只注意到一件事：
乃黃金鑄成……
法王以後會為此後悔的。
他以為這麼貴的輪子是長用型，但後來的事實證明，是日拋型。
一部《神鵰俠侶》，就是金輪法王不停地丟輪子——打輪子——然後又丟輪子的血淚史。
二
話說，出發去中原打架之前，助理肯定委婉提醒了：
boss，你的五個輪子一定都儘量帶回來哦，有點貴……特別是那隻金的，一定一定帶回來哦……
法王多半不以為然，仰天長笑，踏入中原。
他根本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第一仗，是大勝關。
這是法王駕臨中原第一仗，他決心要打出威風，打出水平。
於是他也毫不吝嗇，一把就掏出了最貴的輪子：
一陣響亮，從懷中取出一個金輪。
——《神鵰俠侶》第十三回
接著，乒桌球乓幾個回合，火星四濺，光芒亂閃，法王的金輪一不小心被楊過打落在地，撿走了。
楊過賊得很，立刻把輪子交給了郭靖。
——從我手裡搶很容易，想從我郭伯伯手裡搶，那就hia，hia，hia，hia～
法王傻眼了，這是他第一次丟輪子。
來中原才幾小時，他變成了四輪法王了。
法王肉痛極了，多半暗下決心，剩下這四個，一定要保護好，一定！
很快地，沒幾天就發生了第二戰。是在一個亂石堆裡，大戰黃蓉、楊過。
「袍子底下取出一隻輪子……卻是精鐵所鑄。」
看來是學乖了，只掏一個最便宜的鐵輪出來。
於是，乒桌球乓幾個回合，火星四濺，光芒亂閃，法王不幸中了敵人的計策，被一塊巨石砸中，重傷。
嗆啷一響，鐵輪落地，身子搖幌。
這個鐵輪，他沒能撿回去。從此他變成了三輪法王。
一天前還是四輪，還能開車呢，現在直接變成三輪了。
三
辛酸的還在後面。
法王回家，補打了兩個輪子，重新來開戰。當時正好趕上了宋蒙襄陽戰役，大家一通亂鬥。
法王殺得興起，加上輪子又充裕了，就開始使用自己的絕招「五輪大轉」：
嗆啷啷一陣響亮，空中飛起三隻輪子，兩手中也各握一輪……
好拉風。他完全忘記了助理的提醒。
結果，小龍女戴著金絲手套，先把鐵輪抓走了。幾秒鐘過後，李莫愁又偷偷跑出來，抓走了金輪。
法王又變成三輪了。
所以我們看到書上，他發了瘋一樣追打李莫愁。可以理解，他生氣啊。
接著，法王又連續丟了三個輪子：銅輪被君子劍削去了一片，自己又滾下山崖，銀、鉛兩個輪子也一起丟了。
到現在為止，法王一共丟了七個輪子了。
書上曾經說到，蒙古人到處抓鐵匠。要這麼多鐵匠幹什麼？
明顯是給法王打輪子啊。
話說，法王仍然不吸取教訓，不肯換兵器。
他又重新回家打齊了五個輪子，再來中原，和小龍女開了一仗。
他怕小龍女在地上插了毒針，大開腦洞地發明了一招：踩輪子！
「突然雙輪著地擲出」，然後，「身子一幌，雙足已踏在輪上。」
又不是哪吒，踩什麼輪子？結果，幾個回合下來，法王被打退，兩個輪子來不及撿，都丟在洞裡。
這下一共丟了九個輪子了。蒙古鐵匠的左眼皮又開始狂跳。賺錢啦賺錢啦。
四
悲催的法王又回家，打齊了五個輪子，但這一次是原單高仿，質量不如以前的了。
書上明確說了：
法王的輪子，失後即補，大小重量與所失者無異。
不過少了原來輪上所鑄的花紋、真言而已。
看，明顯的品質下降了。能省的花紋等工藝都省了。
估計忽必烈王子都看不下去了，勸他：
我們蒙古，人口少，底子薄，貧困人口還很多，大師的輪子是不是也節約點用……
實戰中，法王拿著高仿的貨，並不氣餒，大呼酣鬥，「吼聲如雷」，「金銀銅鐵鉛五隻巨輪迴旋飛舞」。
可惜，悲催的命運已經註定——
楊過扛著玄鐵大寶劍上來了。
金庸的設定非常歹毒，玄鐵大寶劍專門有一個技能，劈輪子。
嗆啷啷……銀輪和鉛輪都已從中劈開，掉在地下。
這還沒完。
幾個回合後，楊過反手一劍……
「已將背後襲來的銅輪劈為兩半。」
這隻銅輪是最慘的，先被君子劍劈，後來做了高仿的，又被玄鐵大寶劍劈。
接著——
「楊過連劈兩劍，將金輪鐵輪又劈成兩半」。
五個輪子，再一次全部敗光。現在總共已經敗掉了9+5=14隻輪子了。
本來今天高高興興，開著車出來。
最後五個軲轆都沒了，只能抬著轎廂回去。
這一仗的最後，法王的徒弟霍都背叛師父逃跑了。
他為什麼逃跑？
因為受不了抬著轎廂回蒙古啊！會累死的好吧。
五
十六年後。
法王最後一次下了血本，又打齊了五個輪子。
助理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把包袱給他背上。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法王這次發誓要報仇，一路打到絕情谷，大戰周伯通、黃蓉。
注意一個細節：
法王……將五輪插回腰間，以空手還擊。
明明有輪子，為什麼非要耍空手道？
當然是因為他心疼輪子啊！直到後來一燈大師趕來，法王才捨得掏出兩個輪子作戰。
接著黃藥師又趕到，把法王包圍。
法王走投無路，放棄了抵抗，他做了一件事：
長嘆一聲，將五輪拋在地下。
這裡有一點不對，他手上明明只拿了兩個輪子，其餘三個是插在腰間的，為什麼也拿出來一股腦丟在地上？
多半因為他實在是太氣了！都留下心理陰影了！
反正要扔，乾脆都扔了！
至此，已經丟了14+5=19個輪子。
回到大營，估計鐵匠都不好意思了：
大師，你還打輪子不？要不……給你八折？
六
最後一仗，是在襄陽。法王大戰楊過。
最貴的金輪銀輪沒幾回合就又打飛了，瞬間又變成三輪。
現場響起阿牛《踩著三輪車賣菜的老阿伯》：
他踩啊踩啊踩啊踩，
誰來買我的青菜？
這還沒完。法王又冒險丟銅輪去砸郭襄，也飛了。
連三輪車都沒保住。
現場響起陳奕迅《單車》：
任世間再冷酷，
想起這單車，
還有幸福可借……
所以，法王丟失的輪子的總數，是19+3=22個。
到最後犧牲，金輪法王身上只剩下兩隻輪子。
他絕望又堅決地戰死在了襄陽。
老衲，絕不騎著自行車回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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