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茂
文 | 希聲
編輯 | 尤琳娜
當鏡頭跟隨張曼玉側身而過無數個拐角，她與梁朝偉相遇在每一次狹窄逼仄的目光交匯中，那首搖曳生姿的《Yumeji's Theme》便適時奏響，極盡風情。
最開始知道梅林茂，源於張曼玉、梁朝偉主演的電影《花樣年華》。影片中描繪了上世紀六十年代，兩對偶然相遇的中產階級夫妻間婚外戀情的故事。沒有絢爛的劇情和宏大的場景，有的只是狹窄過道裡的擦身而過與冗長的嘆息。梅林茂的音樂也與電影水乳交融於一體，寥闊或纏綿，徘徊或追憶，道出了畫面無法言喻的萬千情緒。
作為亞洲電影配樂大師的梅林茂不僅善於創作，更善於選擇、組合和改編各類音樂。他親手為許多亞洲電影留下了聲與畫交纏共存的經典片段，而他自己早期的人生也頗像一部電影。34歲前梅林茂是一名搖滾樂手，直到1985年樂隊解散，才投身電影配樂。同年他為電影《從那時起》和《朋友，安靜地睡吧》創作曲目，並在國內多個電影節中獲獎。
此後十年，梅林茂負責配樂的港日電影超過三十部，包括森田芳光的《其後》、王家衛的《花樣年華》、《2046》，黎妙雪的《戀之風景》及張之亮的《慌心假期》，並以《慌》一片獲臺灣金馬獎最佳原創音樂。
《2046》海報
2000年上映的《花樣年華》，算是梅林茂與王家衛的間接合作，只因在這部影片裡，王家衛如往常引用他喜歡的曲調。這首《Yumeji’s Theme》原本是為日本電影《夢二》所譜的曲子，充斥著「王家衛式」的氣息。3/4拍的圓舞曲節奏，在節奏大提琴樂手強而有力的撥弦下，顯得強烈而又跳躍。樂曲的主旋律華麗而又複雜，在迂迴的主奏大提琴演奏下，婉轉動聽，與節奏大提琴，交相呼應，宛如影片中男女主人公在斑駁的街道，老舊的路燈下，動人的對答。
2000年之後，王家衛幾乎每一部作品都離不開梅林茂，梅林茂音樂的藝術感染力和悲劇抒情性，也在王家衛刻意的慢鏡頭下被無限放大。梅林茂通過音符對電影情節的獨特情感表達，一次次抓住了觀眾內心。可以說梅林茂最善於「討巧」觀眾，這種討巧是被動的。他從不主動迎合，而是用自己的感官去感受電影傳達的信息，再通過音符化作可被觀眾理解的情緒，最終以極其優美的旋律震撼人心。
《一代宗師》劇照
2014年，王家衛的電影《一代宗師》的原聲碟讓梅林茂收穫了金像獎最佳原創配樂。不同於《花樣年華》中搖曳的旗袍、粵語與吳儂軟語的交織，這一次，梅林茂也得到了香港音樂人陳勳奇的幫助，兩人國際化的視角使得《一代宗師》整體配樂在多元化的元素中大放光彩。在影片的後半段，時隔多年的葉問與宮二終於相見，在戲院的一個包間裡，兩人敘舊。畫面中發黃的光柔和地籠罩著兩人，宮二嘴唇輕啟：「我心裡有過你…今晚見了你，不知道為什麼就都說出來了，但就讓你我的恩怨像盤棋一樣，保留在那兒。你多保重。」
就在這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平靜時刻，影片配樂《浪漫的女人》適時響起。鋼琴首先在高音區奏出大調明媚的旋律，其中的那些音符帶有些些不舍，仿佛是宮二內心的一段獨白。隨後出現的是同樣的旋律，但在弦樂柔和的映襯下，為這位江湖俠女的形象增添了一絲溫柔，那些絲絲入扣的旋律，也許正訴說她記憶中最好的時光。
說起來，這首樂曲原本是莫裡康內筆下的作品，首次是在1966年的一部義大利愛情喜劇電影《教我如何不愛她》中出現。但在電影《一代宗師》中，梅林茂將它放置在宮二經歷了一生的動蕩後，展現出了他最溫情，最柔軟的一面。
當然，除了香港導演王家衛，梅林茂和中國電影的淵源遠不止此，張藝謀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也是梅林茂的作品。王家衛是一壺藥酒一樣的細水長流，張藝謀則是黃土高坡上的快刀斬亂麻。我們不去評價電影的觀賞性，單從梅林茂的音樂賞析角度去欣賞這些作品，會發現其中滿是道不盡的哀怨喜樂之情。其實，梅林茂是在用他的音符講故事，唯有把音樂嵌進電影之後，才能山峰隱現，大浪淘天。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