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七月末,倪萍帶著她的《倪吧拉呱》亮相網絡。在娛樂綜藝群雄逐鹿的現在,倪萍的綜藝似乎並未掀起多大的浪花。
節目中,青春洋溢的助理天南海北地聊著,給已到花甲之年的倪萍科普年輕人追年輕明星的「飯圈」故事。已現老態的倪萍,迷茫地聽著那些關於「流量」、關於「C位」的荒誕不羈。
小助理望著她,是中國文藝史翻過了四十年的滄桑。倪萍望向年輕的面龐,青春正好,她慢慢將自己從頭讀起。
即使那些歲月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1959年,倪萍出生於山東威海。可倪萍在小時候並不姓倪,而是叫做劉萍,隨父親的姓氏。
倪萍的父親常年在外工作,幾乎不回家,即使破天荒地回來,也是但凡遇到事情就會與母親大吵大鬧。
後來,母親實在無法忍受這樣喪偶式的生活,所以母親選擇了離婚。父母離婚之後,母親開始獨自帶著倪萍生活,父親的角色開始在倪萍的生活裡淡化。
童年時代的家庭劇變,造成了倪萍骨子裡對於安定生活的嚮往。
生活仍在繼續。母親一個人獨自撫養年幼的倪萍,整日裡除了工作,還幫別人縫縫補補來補貼家用。一些別人送給她們娘兒倆的破舊衣物,經過母親的巧手,穿在倪萍身上又是一件乾乾淨淨的衣服。
逐漸長大的倪萍慢慢的開始懂得自己的處境,她能感受到母親這些年的艱苦付出是多麼不容易。從此倪萍下定決心,要靠學習去改變自己和母親的這種窘境,不再讓母親操勞。
1979年,倪萍經過多年的不懈努力,如願考上了山東藝術學院。
當通知書遞到母親的手裡,娘兒倆相擁而泣。倪萍在出發去學校報導前,先是去了派出所,倪萍將自己的劉姓改掉,跟了母親姓倪。
懵懂的少女還不懂得如何去表達自己對於母親的感情,唯有這樣顯得稚嫩的方式,卻勝過萬語千言。
1980年,還在校學習的倪萍第一次接觸到了影視行業。因為在學校裡的優秀表現,倪萍意外得到了參演故事片《女兵》的機會,並且還在裡面擔任女主角:周憶嚴。
也因為出色的演技,在山東藝術學院畢業後,年僅23歲的倪萍就被分配到山東話劇院工作。在話劇院的幾年時間裡,倪萍學到了許多,關於表演、關於舞臺。
直到1988年,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那時倪萍第一次走上央視的舞臺。從山東到北京,倪萍忐忑的心情從黃河口一路跳到了紫禁城。
節目現場專家雲集,大家都聚精會神地排練流程。初來乍到的倪萍,是唯一一個非專業的主持人。
即使她負責的是業餘節目,可口音中濃濃的山東味,仍是現場最大的笑料。
同事們的嬉笑打鬧,深深地刺痛了倪萍的自尊心。在話劇團裡一帆風順的青年才俊倪萍,進了虎踞龍盤的京城,仿佛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野丫頭。
山東人骨子裡的倔勁兒,迫使倪萍開始日夜自我鞭策練習普通話。當她再一次以主持人的身份亮相央視時,終於技驚四座。
即使是播音專業出身的人,也被倪萍字正腔圓的發音所折服。從此,央視的大廳多了一位品貌端莊、優雅大方的「山東大妞」,倪萍也成為央視歷史上罕見的,非專業出身的王牌主持人。
隨後倪萍正式進入央視。此後數年春晚傳奇的開端,開始於一場小品。
大年三十的下午,北京城開始張燈結彩,各家各戶的廚房飄出陣陣年夜飯的香氣。央視後臺的工作人員行色匆匆,人人都繃緊了一根弦兒,為的就是準備好春晚這場全國人民的「年夜飯」。
新人倪萍穿梭在人群中,突然,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同樣是春晚新人的宋丹丹正在後臺對本子,在小品《懶漢相親》裡扮演的農村丫頭,是她第一次亮相春晚。
彩排的時候,導演組便覺得宋丹丹一口純正的北京話與角色違和,可長年在京城生活,宋丹丹幾乎沒接觸過地方方言,局面一下子陷入了困局。
這時,倪萍突然走上前建議道:「丹丹,你用山東方言說臺詞試試吧。」
然後,倪萍在眾人面前打了個模子,導演頓時眼前一亮:可行,太可行了。
於是,才練好普通話的倪萍在後臺拉著宋丹丹,「重溫」自己的山東方言。
女人的緣分很複雜,也很簡單。就這樣,兩個「新人」便在央視的後臺結下了一生之緣。
小品大獲成功,尤其是故事裡宋丹丹嬌憨的形象,成為了春晚歷史上最精彩的角色之一。而這,與她那一口「地道」的山東話帶來的喜劇效果自然密不可分。
即使多年之後,兩人均已歷盡滄桑,宋丹丹提及倪萍,仍不免動容:
「她是我命中的貴人。」
當歲月的列車駛入二十世紀最後一個十年,倪萍開啟了她作為主持人最輝煌的歲月。
從1991年開始,倪萍第一次與趙忠祥搭檔主持春晚,此後的十年間,她和趙忠祥幾乎成了央視春晚的「必備菜」,無數人調侃稱為她是&39;臺霸&39;。
也是在這一年,剛剛接過春晚大任的倪萍便遭遇到事業的最大考驗。
歷年的春晚都有宣讀海外各地賀電的環節,在電子媒體還不成熟的九十年代初,這項任務都由主持人來完成,而賀電的內容,都在一張張紙質信件上。
可工作人員也沒仔細檢查,便將信封塞給了第一次主持春晚的倪萍。
倪萍走上舞臺,拆開信封,才發現那紙上空無一物。可若是停止誦讀賀電,這將是春晚有史以來最大的事故。
倪萍毫不猶豫,靠著自己深厚的主持功底,賀電內容信手拈來。語句流暢、神色泰然,就這樣,一場巨大隱患被她化解於無形。以至於老搭檔趙忠祥在談及倪萍時,言辭中儘是無盡的讚嘆:
「她在主持方面有很高層次的專業積累,是非常優秀的主持人。」
在那個央視裡群雄爭霸的年代,倪萍就是辦公室最美的花。
她看著畢福劍在辦公室打盹兒,便偷偷跑到隔壁,打電話冒充粉絲送禮物,看著畢福劍跑到門口哈哈大笑。對王剛也「毫不手軟」,抓住王剛嘴饞的性子,故技重施。總是喜歡調侃老搭檔趙忠祥摳門,趙忠祥每次也樂得小姑娘嬉鬧。
後來,辦公室來了一個名叫董卿的小丫頭,身為大姐姐的倪萍便對這個出落得極其標誌的小妹妹照顧有加。即使是時隔二十多年後,倪萍的一個助演簡訊,董卿便欣然赴約。
在《聲臨其境》上,兩人的「神仙打架」,仿佛把觀眾帶回了那個倪萍曾經叱吒風雲的年代。而這,也是董卿的個人綜藝首秀。
傳奇仍在90年代繼續。
黑土帶著白雲走進大家的視野,無數經典在那個冬天發酵。「改革春風吹滿地」還沒有被大眾品嘗出滋味,可「倪萍是我的夢中情人」卻說出了無數人的心聲。
鏡頭前的倪萍依舊笑靨如花,可少有人知道,那是倪萍最痛苦的一年。
故事的伏筆還遠在十多年前的山東。
早在山東話劇團的時候,倪萍就已經有了第一任丈夫。童年的家庭悲劇,導致倪萍對於安定生活的迫切嚮往。婚後倪萍有了一個女兒,可旋即北京向倪萍張開了懷抱。
婚姻產生分歧,家庭潦草結束。
當倪萍在央視華麗逆襲時,無數追求者蜂擁而至,郭達便是其中之一。
一個是春晚的常客,一個是央視的臺柱子,兩人經常在春晚的舞臺上碰面,郎情妾意,久而久之,愛情在聚光燈下成長。
可這段感情卻遭到了郭達母親的反對,兩人終究沒能走到一起。
不久之後,一個名叫陳凱歌的男人出現在倪萍的生活中。
倪萍和陳凱歌邂逅於一檔電視節目,高大英俊、談吐不凡的陳凱歌很快就俘獲了倪萍的芳心。不過短短數日,兩人便確定了關係。
彼時的陳凱歌正在拍攝《霸王別姬》,而倪萍則一直忙於央視主持人的工作。兩人即使忙裡偷閒地見面,對倪萍而言,也無比幸福。
在同居的那些日子裡,倪萍把自己擺在了陳凱歌妻子的位子上,默默付出,可礙於陳凱歌所謂的「不婚主義」,加之倪萍對於愛情的盲目自信,兩人多年一直能維持曖昧不清的關係,沒有領證。
直到陳紅挺著孕肚來找陳凱歌的時候,倪萍才明白,在風流成性的陳大公子眼中,她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退路。
不久,陳凱歌選擇帶陳紅去了美國。
可愛情虐倪萍千百遍,她仍然沒有對愛情失望。或者說,她太急於給自己一個家庭。
於是,命中注定的,她結識了王文瀾,也就是她的第二任的丈夫。
1999年初,婚後的倪萍冒著高齡分娩的危險,生下了一個兒子。眼看著家庭美滿,幸福的生活就要從此開始。
可命運無情地給了倪萍一記重拳。
孩子剛剛出生,就被診斷出先天性的白內障,隨時可能危及生命。
初為人母的倪萍萬念俱灰,可為了治療兒子的疾病,她還是堅持下來,不僅四處奔波工作,並且還快花光了自己的積蓄。她不得不選擇繼續工作。
趙本山在臺上的溢美之詞,倪萍早已聽不進去,多年的職業素養讓她堅持錄完了1999年的春晚。
那一夜萬家燈火。那一夜倪萍抱著孩子哭到天明。
可在這時,王文瀾卻選擇了拋妻棄子。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倪萍還沒來得及從痛苦中走出來,便要為了自己心愛的兒子,不得不繼續堅強下去。
直到拍攝《美麗的大腳》的時候,倪萍與楊亞洲相識,善良穩重的楊亞洲對於倪萍愛的純粹。即使倪萍處境艱難,楊亞洲仍選擇向倪萍示愛,而歷經滄桑的倪萍,終於還是選擇相信愛情。
兩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倪萍帶著兒子改嫁,一度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可婚後楊亞洲把她的孩子當作親兒子一樣,非常疼愛。流言蜚語轉瞬湮滅。
這一次,她終於遇到了那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
見過太多悲歡離合的倪萍,在發現生活的殘酷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她並沒有因為厄運,而對這個世界產生抱怨和憤恨。如今,花甲之年的她身材已不再曼妙,可在《倪吧拉呱》裡,她仍然妙語連珠,和藹可親。她仍是最堅強的女神,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靈魂。
世間的悲歡並不相通,但那些殺不死你的,只會讓你更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