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四歲那年,爸爸媽媽去城裡打工,便把洛洛交由奶奶照看。
那是一個偏僻窮苦的村子,一共才幾十戶人家,幾乎所有的年輕人都去城裡打工了。現在村子裡能看到的身影,除了老人,就是幼童。
洛洛是一個懂事的乖孩子,從不淘氣,不惹奶奶生氣,也不會主動要求什麼。但洛洛膽子小,害怕黑。更多的時候,洛洛喜歡坐在村東頭的一棵大樹下,倚靠著樹幹,然後遙望著。直到快要吃飯的時候,洛洛才會起身回家。
吃過晚飯後,洛洛和奶奶坐在院子裡的木椅上。夜空中有一輪明月和無數繁星,院子裡的大黃躺在自己的狗窩裡,安安穩穩地睡著大覺。
「奶奶,你說爸爸媽媽什麼時候會回來呢?」洛洛抬頭看著星空。
「大約在冬天的時候吧,那時候下雪了,也快過年了。工地上沒有活,他們就會回來了。」
洛洛揉揉眼睛,最近洛洛的眼睛總是有些不舒服,仿佛眼睛裡有一粒沙子:「現在天氣這麼熱,那離冬天還有很長時間呢。」
「時間過去得很快,一眨眼就會到冬天了。」
洛洛眨眨眼,什麼都沒有發生。洛洛和奶奶不再言語,窗下的蟈蟈開始唱起了交響樂。洛洛有些困了,接連打了幾個哈欠。
洛洛起身回屋睡覺,臨睡覺前洛洛點燃了一根火柴,將半根蠟燭點亮,屋子裡頓時亮堂了起來。這是洛洛從小就養成的習慣,洛洛怕黑,沒有光就睡不著覺。
電費比較貴,洛洛捨不得點燈。洛洛也捨不得蠟燭,所以洛洛每天都早早睡覺,等到他睡著了,奶奶會把蠟燭吹滅,然後奶奶才會去睡覺。
日子一天接一天的過去,山上的樹葉一點點染了黃色,風一點點失了溫度。院子裡的櫻桃熟透了,有一些墜落到地裡,變成養料。櫻桃樹旁還有一棵李子樹,李子馬上就要熟了。
洛洛認識了一個小女孩兒,叫桃子。她和洛洛一樣大,爸爸媽媽也在外打工。桃子愛笑,又活潑可愛,洛洛喜歡和桃子在一起玩。
自從身邊有了桃子後,洛洛就很少去村頭的大樹下了。每天,桃子都會帶著他玩,去小河邊追魚,去山上探險。洛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話多了,人也愛笑了。村子裡總是蕩漾著桃子和洛洛的笑聲
日子不知不覺過得快了,洛洛心想:「奶奶說得沒錯,一眨眼就到冬天了。」
漫天的飛雪飄了下來,洛洛和桃子穿著厚厚的棉襖,手上戴著棉手套。他們在一片空地上堆雪人。
「奶奶說,快過年的時候,爸爸媽媽就要回來了,我真想他們。」洛洛一邊滾著雪球一邊說。
「我也想爸爸媽媽,真希望他們今天就回來。」
雪人堆好了,洛洛和桃子手牽著手,圍著雪人轉了起來,還唱起了奶奶之前教過的歌謠。
「洛洛,你看誰回來了!」
洛洛轉過身,看到了爸爸媽媽。洛洛奔跑過去,媽媽把洛洛抱在懷裡。媽媽親了洛洛一口:「媽媽真是想死你了。」
媽媽想到了什麼,看向桃子:「桃子,快回家吧,你爸媽在家等你呢,我們坐同一趟車回來的。」
桃子的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往家的方向跑去。爸爸把洛洛抱過來:「快讓爸爸抱抱,看看我家洛洛這一年有沒有長胖。」
那是洛洛最開心的一段時光。那段時間裡,洛洛睡覺之前沒有點蠟燭,因為躺在媽媽的懷裡,是不懼怕任何黑暗的。洛洛睡得很踏實很香甜。
年後,過了正月十五,爸爸媽媽又要去城裡打工了。洛洛捨不得,哭了出來,媽媽的眼眶也溼潤了。
奶奶說:「要不今年就別去了,在家陪陪孩子吧。」
「不行啊,媽。以後洛洛長大,用錢的地方多著呢!」爸爸斬釘截鐵地說。
奶奶也知道去城裡打工能多掙一些錢,便不再言語了。洛洛看希望徹底破滅了,哭得更大聲了。爸爸媽媽終究還是走了,家裡又只剩下洛洛和奶奶兩個人。
過了幾天,洛洛沒有那麼難過了。洛洛想起了桃子:「桃子這幾天,怎麼沒來找我玩呢?」
洛洛去了桃子家,沒有看到桃子。桃子的爺爺說,桃子的爸爸在城裡租了樓房,把桃子也接過去了。洛洛有些失落,耷拉著腦袋走到了村頭的大樹下,依靠著大樹,在遙望著什麼。
洛洛喃喃自語:「爸爸媽媽走了,桃子也走了。」
最近一段時間,洛洛的眼睛又開始不舒服了,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的。
晚上的時候,儘管點著蠟燭,洛洛也看不太清光亮。洛洛怕黑,看不見光就睡不著覺。白天的時候,洛洛也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點。
奶奶連忙給洛洛的爸爸打了電話,還又叫來了村裡的老中醫。老中醫眉頭緊鎖:「這孩子眼睛的病挺嚴重的,還是抓緊送醫院吧。」
第二天,爸爸媽媽就從城裡趕了回來。洛洛徹底看不見了,他揉著眼睛想看清爸爸媽媽的模樣,卻辦不到。爸爸媽媽帶著洛洛去了城裡的大醫院,做了一系列的檢查。
醫生拿著片子,看了許久:「需要做手術,術後要有半年的恢復期。這半年孩子什麼也看不到。半年後,才能徹底恢復。」媽媽聽到後,哭紅了眼睛。
手術很成功,洛洛住了幾天院,就可以回家了。在病床上,洛洛問媽媽:「你和爸爸不去打工了嗎?你們不用陪我,有奶奶照看我呢,我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的,我都是大孩子了。」
媽媽邊擦眼淚邊哽咽地說:「不去了,以後都不離開洛洛了。」
洛洛舒心地笑了,張大了嘴巴:「媽媽,我想吃蘋果,快餵我。」
洛洛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爸爸媽媽還有奶奶都是他的眼睛。晚上的時候,一家人坐在院子裡的木椅上,媽媽會給洛洛講關於星星的童話,洛洛的笑容又重新掛在了嘴角。
半年很快就過去了,洛洛去醫院做了最後的檢查。當醫生拿下紗布後,洛洛緩緩睜開眼睛。他看到了光,看到了熟悉的爸爸媽媽,還看到了捧著鮮花的桃子。
洛洛激動地說:「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都沒聽到你的聲音。」
「我要給你個驚喜啊!」桃子伸出手裡的花,「吶,給你的花,祝賀洛洛康復。」
「洛洛,我們以後也能在一起玩了,爸爸媽媽說城裡生活壓力大,也要回村子了。」桃子衝洛洛眨了眨眼。
「真是太好了!」洛洛開心地說。
洛洛和桃子倚靠在村頭的大樹下,桃子問:「你還怕黑嗎?」
「當然不怕了,因為總會有星星守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