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金馬獎到現在,算是等了很久,終於看到了《三夫》,曾美慧孜憑這個片子入圍去年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沒能折桂,今年獲得了香港金像獎最佳女主角,是獨一無二的穩贏。
曾美慧孜是這幾年最大膽、最有荷爾蒙氣息的內地女演員,《冥王星時刻》《地球最後的夜晚》《下海》等片子,她的身上有著妖孽般的野性和神秘,帶著原始性和侵略性,阻止不住的肉慾魅力光一個背影就能一下子點燃銀幕。
《三夫》是陳果導演在《榴槤飄飄》(2000)、《香港有個好萊塢》(2001)之後,妓女三部曲系列的延伸。小成本電影的粗糙底色,使它不需要任何美,甚至它在反對大家認識的常規美感,從頭至尾散發著屎尿屁的底層生活氣味,拍下了髒亂差的窮街陋巷,像昆蟲一樣為了活著掙扎的邊緣人。
《三夫》對性的寫實,是醜陋而難以猝睹的,甚至有些非人類的不適感,「三夫」隱喻不需過分解讀,也會仁者見仁;而曾美慧孜出演的這個幾乎不會講話、天生欲壑難平的「船妓」所投射的喻體,可以有很多聯想。
比起此前由周迅主演的《香港有個好萊塢》,秦海璐主演的《榴槤飄飄》,曾美慧孜的《三夫》帶著數碼時代小成本電影的因陋就簡,直白點說就是美術、攝影、燈光各個技術層面更加簡單粗暴,成本低,尺度大,追求觸目驚心的寫實,符合影片美學。
曾美慧孜不帶修飾的身體,其實是不帶感情色彩的,像一個白花花圓滾滾的肉球,翻騰在船頭船尾,雖然帶著野獸式的欲望,卻不是在挑逗觀眾,反而是在反欲望,讓人隱隱作嘔,觀眾看到了醜陋野蠻以及背後的一絲悲憫。
可以說,陳果導演這部過分形而上的電影,只有匠氣沒有靈氣的電影,人物像死屍沒有靈魂,因為曾美慧孜的熾熱出演,拯救了它的平庸和無趣。一個蠻勁、野性十足的演員,用她獨一無二的頹靡肉慾讓一個無聊的電影發出了生機。
通往影帝、影后之路上,一個循規蹈矩、一輩子駕輕就熟的演員是平庸的,不合格的。那些個性張揚,不以俊俏、漂亮外形取勝的性格演員,去嘗試在普通角色、異色人物身上投射自己另一面,錘鍊人性的種種可能,才難能可貴。
供他們錘鍊的片子,不管是屬於邪典、「三級」、暴力、驚悚還是其他什麼,他們必須在裡面用肉身、用眼神、用動作盡情燃燒,獲得強大的存在感,以攝人心魄的力量擄獲觀眾的眼睛,盯住他們不放,一起完成一次具有自毀式的演出。
大中華圈內,簡單回顧一下臺灣金馬獎、香港金像獎,會發現很多性格演員,他們此前形象單一,因為出演了爭議性角色,具有爭議性的場景,把靈魂放在了不一定被大眾接受的人物身上,以劍走偏鋒的姿態,才獲得表演上的成功。
1993年,吳家麗以《郎心如鐵》,獲得第30屆金馬獎最佳女演員,被稱為第一個靠「三級片」獲得主流影后稱謂的第一個華語演員。
1994年,黃秋生憑藉《人肉叉燒包》獲得1994年第1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片子至今是華語電影裡邪典精品。
1998年,李小璐、洛桑培群以陳衝導演的《天浴》,獲得第35屆金馬獎最佳女演員、男演員,一個毀滅人性的時代,被他們演得非常有幻滅感。
2001年,秦海璐出演陳果導演的《榴槤飄飄》,獲得第38屆金馬獎最佳女演員。同一年的金馬獎,劉燁因為出演關錦鵬導演的《藍宇》,獲得最佳男演員。
2009年,李冰冰以《風聲》,獲得第46屆金馬獎最佳女演員,其中大尺度的審訊凌虐場面,一度讓人不適。
2016年 ,雲南90後女孩春夏因為主演港片《踏血尋梅》,獲得第3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這部血與淚交織、殺戮和愛欲纏綿的故事,充滿了悲情。
2019年,貴州姑娘曾美慧孜以《三夫》,獲得金像獎最佳女主角。
一直都說,演員的身體是屬於電影的,應該服務於電影本身,但前提是演員要有表演的自覺、天賦和無畏,那些大膽、凌厲的演員出演另類角色,除了要說服自己卸下堅固安全的外殼,還要在有可能被大眾誤解、誤讀的情況下去挑戰禁忌,挑戰自己。
一個演員哪怕演了千百部戲,難得有一部能盡情發揮、讓觀眾難忘、留得下來的代表作;一個導演拍了很多戲,也不一定能碰到自己喜歡、互有默契的演員。
像春夏、曾美慧孜這樣的性格演員,她們走野路,有野性,出演了人性的深淵,用自己的微弱之光照向無邊黑暗,哪怕沒有回應也無懼孤獨。她們還年輕,還有更多的可能性!
曾美慧孜曾說:這個時代最高級的表演是成為你自己,不是任何人。也許擺脫《三夫》以來標籤化的定義,曾美慧孜可以走得更遠,她也有這個覺悟,大家可以繼續期待。
春風十裡,不如你。
書影音,見真心,
花十分鐘時光倒流,讀一篇小文春風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