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最近變的有些勤奮的淼叔。
秋天到了,人難免不回顧一下今年的計劃。然而當我看到或者想起自己的那些計劃的時候,說實話,簡直是要犯抑鬱症了...所以最近變得勤奮,你們應該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今天我們來講這起在我國網際網路上被各種寫、各種傳的「綾瀨女高中生水泥殺人事件」。我當年第一次看到這個事件,應該是2002年。說實話,看完了以後,心裡難受了好幾天。然而14年過去了,看到這個案子的持續發展,我變得越來越不想要去觸碰這個案子。原因很簡單,這個案子的後續變化,實在給人太大的負面情緒了。
然而,這就像你無法逃避的年度計劃一樣,一旦開了個頭,就很難置之不理。所以這次通過寫這個案子,我希望自己也能好好梳理一下對這起惡性事件的思考和態度。
另外,在開篇的時候就得跟大家說好,因為這起案子的細節非常之多,而且還有條條分支情節的延伸,所以註定這篇文章要分好幾次才能連載完。我絲毫不懷疑你們一口氣看2-3萬字的能力,但我很懷疑我自己能否一口氣寫上這麼多字,還不讓自己迷失在細節的剖析上。關於寫作的結構和節奏這件事,我還是個入門者,所以還請多關照。
關於這起案件,其實與「御殿場事件」和「市川一家滅門案」對比起來看,會給你更多的啟示和思考:日本的司法制度究竟是量刑過寬還是過嚴?死刑的確定標準究竟是如何確定的?以及,同為少年犯罪嫌疑人,導致他們有如此行為的,究竟是自身的原因?還是社會的影響?或者是父母的懈怠?
歡迎大家與我一起探討。
本案的作案者,是四名16-18歲的少年。
======主犯:宮野裕史=======
主犯宮野裕史,出生於1970年4月30日。家庭環境優越,父親是野村證券的中層人員,收入豐厚,母親則是鋼琴教師,溫文爾雅。在這樣的家庭出生的宮野,從小卻沒受到過父母太多時間的陪伴。因為雙親工作都很忙的原因,所以自幼與祖父母長大的他,在小學畢業時才回到父母家住,因此與雙親的關係並不好。而父母為了表現出對他的「照顧」,在物質上盡力滿足他的同時,也放縱了他橫行霸道的性格。然而,因為宮野對學習相當努力,所以在同學中的人緣還很不錯。在他的小學畢業冊上,關於「未來的夢想」一欄,他是這麼寫的:
「我想當少年管教所的所長。因為我以前不是個好孩子,打架、逃學、從便利店偷東西,所以我想我可以理解這些同樣是壞孩子的心理。希望能用自己的努力,幫助他們重新做人。」
在升入中學後,宮野裕史參加了柔道部。身高160的他,雖然並不高大,但相當魁梧,而且臂力驚人。所以在中學期間的柔道部活動中,他大顯身手,獲得了諸多比賽的優勝。但另一方面,因為自己在力量上的優勢,宮野也經常欺負同學,甚至跟校外的不良少年團夥走的很近,經常幫忙去打群架。
升入高中後,宮野同樣選擇了柔道部。自己暴虐的性格,加上頗為自以為是的社會關係,讓他在柔道部裡驕橫跋扈,不把高年級的先輩放在眼裡。於是在訓練中,高年級的部員們和指導教師便對他格外嚴格,並且施加了體罰。在1987年9月,他剛剛升入高中不足五個月的時候(日本是每年4月份開學),便主動退出了柔道部,之後沒有參加任何課外活動,而是把大量的時間花費在與社會青年的交往上,也參加了幾次街頭鬥毆。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幾個月後,1988年3月,他從學校退學,轉而在家附近的一所建材工廠打工。
但是,憑藉宮野家裡的收入,其實他完全不用外出打工。宮野的母親為了讓兒子遠離社會青年的影響,所以才說服甚至是強迫他去工作。但這個結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因為實在聽不進去母親的說教,宮野在一次跟母親發生口角的時候,出手打了母親,全身多處淤青。這次事件之後,家裡更是沒有人敢說教宮野裕史了。
在宮野家中,其實夫妻關係也並不好。宮野的父親從他初中時代起,便搬到外面與情人同居,所以對他的管教基本是不聞不問的狀態。母親與父親的分居狀態持續了幾年,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宮野,其實對於家庭、愛情這些關係,都是相當漠視的。
宮野從學校退學後,在家附近聚集了一批從學校退學的社會閒散青年,拜把子成立了「極青會」,以恐嚇威脅附近的小飯館、收取保護費為業。就在這段時間裡,他結識了本案的其他三名被告。就此,走上了一條讓人生徹底傾覆的道路。
===== 第二主犯: 神作讓 =====
神作讓出生於1971年5月11日,是宮野裕史中學時的學弟。雖然比宮野小一歲,但他比宮野高出近20公分。身高180,剃掉眉毛,並且燙了「飛機頭」,一看便是典型的不良少年。
神作讓的家庭關係也頗為複雜。父親是一名運輸工人,母親是一名在酒廊裡的「媽媽桑」。父母在他小學三年級時便離婚,之後他跟隨母親生活。由於母親想要再婚的原因,在他小學四年級的時候,他被送回父親身邊生活,但僅僅過了兩個月,他就被送回了母親家裡。可以說,他的童年時代是在雙親都覺得他是個「拖油瓶」的環境中度過的。
從初中畢業後,他考入了一所私立高中。然而此時,母親覺得給他出學費上學是個負擔,另一方面母親又考慮嫁人再婚,所以在家中對他的態度十分冷淡。從這時起,神作讓開始厭學,逃學曠課時有發生。1987年11月,他便從學校退學,開始一邊打工,一邊參加夜校的高中教育。然而,因為與宮野裕史越走越近,他開始放棄夜間課程,當上了「極青會」的副會長。從此便跟隨著宮野的腳步,開始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 從犯:湊伸治 ======
湊伸治從小是個好學生。父親湊靖人,日本共產黨的東京市足立區委員,同時也是一所醫院的行政處處長。母親同樣是日共委員,與父親在同一所醫院工作,職務是護士。1972年12月16日,湊伸治出生在這個家庭。因為父母的工作相對穩定,而且對子女的要求很嚴,湊伸治和他的哥哥在小學時都是優等生。
然而,因為父親的脾氣比較暴躁的緣故,伸治和哥哥小時候幾乎每個月都會被爸爸暴打一次,甚至會被趕出門外罰站。在這樣的影響下,伸治的脾氣也像父親一樣,在學校時經常一言不合便跟同學翻臉。伸治的哥哥在學年上比他高一級,與神作讓是同班同學。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和這些不良少年走到了一起。
1986年冬天,湊伸治哥哥的摩託車被偷了,為了幫哥哥找回摩託車,湊伸治找到了當時中學裡的「老大」宮野幫忙。於是在那之後,宮野便常常出入湊家。而因為伸治從小在家受到父親的家暴,自從與宮野開始走到一起,伸治仿佛是找到了一個靠山。於是為了防止父親對他再動不動拳打腳踢,伸治便常常把宮野和神作兩個人叫到家裡玩。因為湊家的房子比較大的緣故,所以他們一群少年經常是把伸治家的二樓當作自己的「基地」,幾天幾夜不回家地聚集在伸治的家裡。
伸治自從有了這些不良少年做靠山,原本認真學習的勁頭,迅速轉化成為了對暴力的推崇,以及對父母的叛逆情緒。他在升入高中後,為了跟其他學生爭奪「年級老大」的地位,用板凳把同學打得在地上爬不起來。因為這個原因,他在高一剛剛開學後不久便被退學。之後就混跡於社會,終日無所事事。
因為跟伸治混在一起的少年們也看起來「相當不好惹」,一貫對伸治兄弟張手便打的父親,此時乾脆就對他不管不問了。原本就與父親不和的母親,這樣一來也就對伸治直接放手不管,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伸治那個比較認真學習的大哥身上。父母的無視,讓湊伸治對於自己的小集體「極青會」更加依賴,他不但正式加入了這個組織,還出任「書記」的職務。
===== 從犯:渡辺恭史 =====
渡邊恭史,1970年12月18日出生,與宮野裕史是中學同學,學級上他比宮野低一年,和神作同級。
渡辺加入這個集體,是很偶然的。在他5歲時,父母分居後離異,父親在離異之後不久便因事故死亡,所以渡辺是在母親一人的拉扯之下長大的。渡邊還有一個姐姐,大他一歲。渡辺從小因為家庭環境的影響,便不太喜歡上學,而且性格比較陰暗。然而,因為母親是美髮師的緣故,工作太忙導致照顧弟弟的任務全交在姐姐的身上,渡辺也就形成了跟姐姐形影不離的感情。
在升入中學後,宮野開始追求渡辺的姐姐,於是渡辺也就因此認識了宮野,並且順其自然地成為了宮野的「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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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極青會」成立之後,這些原本父母對他們不管不問的少年們,從此似乎過上了一種自己「隨心所欲」的生活。他們每天都聚在自己的基地裡,掛上「閒雜人等不得入內」的牌子,徹底佔據了湊伸治一家的二層。而伸治的父母對此竟然也能不聞不問,大概是抱著一種「由他們去吧」的心態。於是這些少年湊錢買了豐田轎車,每天夜裡開著車出去,以「找女孩」的名義在街上尋釁滋事,並且伺機尋找單身女性下手。
1988年11月8日,宮野、神作和湊三個人,在夜裡開著車出來,在東京郊外的公路上,遇到了一名騎著自行車回家的19歲女孩。他們把車併到女孩邊上,搖下玻璃,跟她說:「跟我們去兜風吧?」
女孩理所應當地拒絕了他們,然而這三個人顯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們把車橫到女孩前面,逼停了女孩。之後神作從副座下來,拔走了女孩的自行車鑰匙;湊從後座走出來,坐在女孩自行車的後座上,開始動手動腳。之後三個人一起把女孩強行塞進車的後座,神作和湊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到女孩的身邊。宮野把女孩的自行車扔到路邊,便開著車向著海岸的方向駛去。
「跟你說,我們可都是從少管所裡放出來的,殺了你可是輕輕鬆鬆的哦。」
「把車開到海邊去吧,那邊海水正冷,好好給她清醒一下。」
在這樣的威脅下,女孩只好同意了他們的要求。之後她便被三個人帶到了酒店裡,實施了輪姦。
這件事之後女孩雖然報案,但由於事發地點沒有監控,警方並沒有找到嫌疑犯。而三個人在這起暴行之後,覺得夜裡正是他們可以大顯身手的時候,於是幾乎每天晚上,不是開車流竄在人煙稀少的公路上,便是在市郊的住宅區裡的小路上,埋伏起來準備搶劫過路人。
十幾天後的11月25日,他們遇到了本案的受害人:古田順子。
==== 受害人:古田順子 ====
古田順子,出生於1971年1月18日,埼玉縣人,就讀於埼玉八潮南高中,與少年們所在的足立區綾瀨距離僅僅5公裡。
古田在學校中是有名的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長相可愛,而且待人親切,在學校中是女生們所仰慕的對象。——所以之後在她的葬禮上,很多同學都哭得撕心裂肺。儘管電視臺在實況轉播,但同學們都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悲傷,連致悼詞的學生都幾次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家境普通,所以古田早早便開始了準備就業,並且拿到了一家家電賣場的錄用通知書。她原本是準備當年畢業後便直接入社工作的。
然而,就是這樣一名17歲的少女,在她遇到了宮野一夥之後,卻經歷了我們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折磨。她所遭受的一切,我們無從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但僅僅根據宮野一夥的供述,便已經足以讓一個普通人產生「殺了這群混蛋」的憤怒了。
====== 噩夢的開始 ======
11月25日晚上6點,宮野突然找到了湊伸治,跟他說:
「今天是公司的發薪日,很多人都身上帶著工資袋回家。咱們倆去街上發筆財吧!」
宮野所謂的「發筆財」,其實就是去街上搶包。湊伸治馬上從朋友那裡借來了一輛摩託,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坐在摩託上,駛向了夜幕初下的街道。
當晚8點半左右,他們發現了剛剛打工回來,騎著自行車回家的古田順子。
宮野此時突發淫念,跟坐在後座的湊伸治說:
「你從旁邊踹她一腳,之後就交給我來搞定吧。」
於是摩託加速貼近古田順子,湊伸治伸出左腳,照著古田順子的右後腰便狠狠地踹了一腳。失去平衡的古田便連人帶車翻進了路邊的水溝裡。宮野到前面一拐,把湊伸治放在路旁,跟他說「你快回家去,等我消息。」之後便掉頭駛回了古田順子的身旁。
「小姐,你沒事兒吧?剛才那個人是瘋子,坐在我後面用刀逼著我,我也沒辦法。他在前面下車了,可能一會兒還會回來。我送你回家吧,這裡太危險了!」
古田來不及分辨眼前這個男人說的是否是實話,便半推半就地坐上了宮野的車。宮野把摩託開到了附近的工廠倉庫的後身,把車停下來,凶相畢露地跟古田說:
「我其實是黑社會的頭目,我們的組織已經盯上你了。你要不想被他們拐走輪姦拍成AV的話,就跟我來一發,我可以幫你擺脫他們。」
之後,宮野就把古田順子帶到了附近的酒店,實施了強姦。事後,他用酒店的電話撥通了湊伸治家裡的電話:
「伸治嗎?叫上神作和渡辺。我搞到了一個上等貨,開上車,到XXX酒店來接我,今晚讓你們好好爽爽。」
於是湊伸治和神作、渡辺三人便馬上出門,開著豐田找到了宮野,並且用車將宮野劫持到了湊伸治的家裡。
從踏入湊家大門的那一刻起,可憐的古田順子還是在幻想著這些兇惡的少年們能夠趕快放了她。然而,她卻再也沒能活著走出這棟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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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跟rita聊起這個案子的時候,其實主要關心的細節,就是出現在這四名少年犯身上的一個巧合:因為父母關係不和,導致的家庭教育缺失。並且無一例外的是,這四名少年在家中,其實都是處於「跟父母對立」的姿態,隨著身體的發育,在體力和力量上,已經不再懼怕家中父母的體罰。而另一個要點是,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其實是仿照著「黑社會」的形式成立團夥。儘管極青會這個組織成員不足十人,然而上下級的「職稱」明確,成員對於老大宮野言聽計從。對於明顯的犯罪行為,幾名少年不但沒有任何的懼怕或者反省,反而覺得「這樣做很過癮」。
關於家庭環境和遺傳因素對於暴力行為的影響,以及這種集體「快樂犯罪」中所暴露出的「無視法律」的現象,rita也會從她的角度給各位一些科學研究結論,以及合理的解釋。儘管我們傾向於用「公平世界理論」,去用一些符合我們認知的理由來總結出這些少年犯的成因,但我相信,在各種惡性事件中,我們不應當用簡單的一個原因便去概括所有惡性犯罪者的成因。所有的人生,都比我們想像得複雜。
關於古田順子在11月25日開始,所遭遇的那些虐待,以及悲劇的全貌,我會在下一期中跟大家介紹。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