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記憶,與其說是我們身體裡的過去,不如說是我們活在當下的證明
——保羅·奧斯特
記憶是一個十分迷人的話題,人們願意討論他,更願意去嘗試改變他,當逝去的時間最終都凝結成了記憶之後,如果能夠改變記憶,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也改變了時間?於是記憶就像是一個永恆的夢境一般,記憶復刻,時光倒轉。這也許能夠解釋為什麼電影史上會出現那麼多與人類記憶相關的電影。
於是我們從諸多的」失憶「電影裡會看到,一開始故事的切入點幾乎都是主人公醒來之後迷茫的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極力想弄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記憶碎片》裡主人公靠的是他用筆刻在身上的記號和身邊的紙片,當記憶消失,人的心智會回到某個時間點,然而身邊的人事物的時間腳步卻未曾停下過,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也會隨之產生變化,彼此間的感受,也跟著浮動,而當事者對於自己消失的這片空白的記憶會越來越在乎,從而越來越不安。
《黑衣人》裡星際警察拿出一支筆,發出一道光,便會把眾人的記憶給抹去,還可以編造出一個劇情補充這段空白,這是科幻電影裡經常出現的梗;於是愛情電影裡,最常出現的設定就是,「如果愛上一個健忘的人,你會怎麼辦?於是一大批《我的失憶女友》、《初戀五十次》等電影出現了,於是『愛情』便成為了喚醒失憶的情人的良藥;而更多的電影則是從失憶的角度來探討人類之間的情感歸宿問題,比如說經典的韓國電影《我腦海中的橡皮擦》則以阿爾茨海默症作為切入點,訴說了兩個情侶之間的依戀。
所以便不足為奇車禍失憶這個老梗為什麼會反覆出現在各種影視劇中,這些電影似乎都在告訴我們一種可能,如果彼此的記憶不再,是否還能再次尋找到彼此,是否還能再續當年的情緣,又或者當初犯下的錯誤如今是否可以避免?於是觀眾們便在大銀幕上看到了編劇和導演們為我們打造的一次體驗之旅,最終的結局多數是美好的,於是觀眾們便無比滿足的體驗了一次人生重來之旅。
與諾蘭的經典電影《記憶碎片》相似,兩部電影在敘事上都採用了非線性敘事的結構,用大片段閃回的方式來進行鋪設,不是傳統的由A到Z的敘事手段,在《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這部電影中則是依據主人公的每部分記憶回溯片段作為故事發展的線索,並且採用首尾呼應的方式形成了一個環形的結構,這就意味著電影的一開始就意味著故事的結束,這也是為什麼有的觀眾會認為這個電影的內容非常的陰鬱,因為整個故事情節的發展似乎就像是一個莫比烏斯環一樣,故事中的人物永遠走不出去,陷入輪迴之中。
電影一開始出現的場景是已經清除完彼此的記憶之後Joel和Clementine相遇的場景,即使已經清除了對彼此的記憶,兩個人還是再次愛上了對方,電影對這段情節的介紹到17分44秒戛然而止,開始出現片名,以此為分界點開始交待故事的起因,所以編劇非常的高明,這樣的線索設置使得觀眾不得不隨著主人公Joel的思路走,一旦走神,就很難理解這個故事究竟說的是什麼了。如果這部電影第一遍看的夠仔細,其實可以發現很多細節點,比如一開始Joel的車出現的凹痕。
還有Clementine在劇中不斷變換的發色,其實為了讓觀眾很好的區分電影中出現的Clementine,導演和編劇特地用不同的發色來進行區分:其中在Joel的記憶之外的也就是真正的Clementine是藍色的頭髮,僅僅出現了二十幾分鐘;而在Joel的記憶中的Clementine又以紅色、綠色、橙色等幾種不同的顏色來表示兩個人關係發展到了不同的階段,綠色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剛開始接觸的階段、紅色是熱戀階段、而橙色則是兩個人開始出現了矛盾的時期,Joel最先清除的是兩個人關係出現裂痕時的記憶,這個時候的Clementine的頭髮是橙色的,接著是兩個人熱戀時候的記憶,最後是Joel在海灘邊第一次遇到Clementine的場景,這個時候的她還是綠色的頭髮,而綠色像極了初戀時期青澀的感覺。隨著記憶清除的過程,我們也回顧了兩個人的戀愛的經過。最終Joel的潛意識獲得了勝利,及時記憶被刪除了,潛意識裡還是愛著Clementine的Joel成功捍衛了真正的愛情。
據說這個電影的創意其實是來自於導演的一個藝術家朋友,這個朋友對導演說「加入有一天你收到了一份郵寄過來的卡片,上面說一個你認識的人剛剛將你從他的記憶裡清除了,你會怎麼辦呢?」
於是導演Michel Gondry和查理考夫曼以及Pierre Bismuth一起編寫了這個劇本。作為《成為約翰·馬爾科維奇》的編劇的查理·考夫曼憑藉著《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的劇本成功獲得了當年的奧斯卡獎,可以說絕對是實至名歸。或許是處於對於《成為約翰·馬爾科維奇》的劇本的喜愛,在這部電影裡面出現的蒲柏的那句詩也被用在了《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裡》並由克裡斯汀鄧斯特扮演的角色說出,來詮釋角色內心中隱藏的那份愛意。
「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的記憶被刪除掉了,你還會不會像從前一樣愛我,就像我們之間沒有彼此傷害過一樣?」
於是電影藉由女主人公Clementine之口說出了整部電影的主題思想——兩個註定相愛的人無論發生什麼,最終還是會相愛,電影最後Clementine和Joel最後還是在一起了,但是知道了彼此之間互相傷害的過往之後,兩個人究竟要選擇什麼樣的方式相處下去呢?導演和編劇給觀眾留下了足夠的想像空間。而電影中的另一條線索醫生霍華德和助理瑪麗之間的故事,隨著故事的發展,我們知道了原來瑪麗為了忘記醫生也做了同樣的記憶清除的手術,不過最後還是重蹈覆轍了,瑪麗依然再次不可救藥的愛上了醫生,這究竟是愛情的魔力還是命運的安排呢?最終瑪麗選擇了帶著所有客戶的資料出走,並將客戶的磁帶寄給他們的方式來結束這場愛情,仿佛是人類命運的插曲一般,遊戲狂歡過後最終還是要接受宿命的選擇。
其實電影中Joel在清除記憶的過程中,Joel帶著Clementine到處躲藏,甚至到後來Clementine出主意幫助Joel通過羞恥的行為以及小時候的罪惡行為來記住自己的場景,這其實是Joel的潛意識和意識之間的戰鬥,Joel的潛意識帶領著Joel將有關Clementine的記憶藏到各個角落,比如羞恥的回憶、童年時期的殘忍記憶、母親的記憶等等,並且指引著Joel來到了蒙託克,兩個相愛的人最終相遇。
所以Beatles的歌裡面才會唱到」You and I have memories longer than the road that stretches out ahead「(前方蜿蜒無邊的路再漫長,也比不上你我之間的記憶)吧,
"How happy is the blameless vestal's lot
The world forgetting, by the world forgot
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
Each prayer accepted and each wish resigned."
"純潔無瑕的人是多麼的幸福呀
遺忘世界的人,世界也把他遺忘
無瑕心靈中的陽光永恆燦爛
每一個祈求都被接受,每一個願望都得以實現"
Alexander Po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