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年,好萊塢角鬥士電影《角鬥士》屆滿上映二十周年,國際電影媒體開始重新刊登這部電影的消息,與主創團隊逢二十周年受訪對本片的回憶云云。
電影故事描述公元180年,羅馬皇帝奧利利烏斯即將駕崩,他在死前希望將大位傳給他信任的將軍馬克西·蒙斯,並由馬克西·蒙斯將大權還給元老院,讓羅馬恢復共和,然而,他的兒子,野心勃勃的康莫迪烏斯全無對共和的憧憬,於是密謀奪權,並殺害馬克西·蒙斯的妻小。馬克西·蒙斯流亡邊疆,被角鬥士競技商人普羅西莫收留,終在競技場大殺四方,甚至撼動羅馬。
在「加長版」與「院線公映版」,兩個版本的比較中,雷德利·斯科特本人表示支持時長155分鐘的院線公映版,是他更偏好的導演認可版本。加長版並沒有在結構上變化,補充的片段則大多是在原先院線版中被捨棄的段落,不免讓原先已達兩個半小時的片長更虛胖一些。
然而,這些段落個別仍有可觀處,加長版中最精彩的橋段,可能是一段長約三分鐘的處決戲,康莫迪烏斯將幾位隱瞞馬克西·蒙斯仍活於世的士兵處決。華金·菲尼克斯在這場戲中展現的戲劇張力相當精彩,康莫迪烏斯讓弓箭手以近距離射殺的方式處決士兵,當弓箭手受康莫迪烏斯的命令將箭上弦,康莫迪烏斯卻遲遲不下令放箭。影片快速剪輯他們的神情與因為張弓而逐漸顫抖的手,配合華金·菲尼克斯的冷酷神色,讓人印象深刻。
不管是加長版或是院線版,回頭看《角鬥士》仍然是有趣的體驗,重看這部雷德利·斯科特的名作,我有更長時間想到庫布裡克的《斯巴達克斯》,《角鬥士》與《斯巴達克斯》共享許多故事上的親密特質,他們都意圖通過血與沙橫飛的殘酷競技場、冷兵器格鬥,去反襯男性主角冷靜果敢的領袖特質;他們也都將視角帶回羅馬,讓主角的性格與羅馬的政治環境產生對比;自然而然,電影尾段也都無可避免地透過悲劇色彩去強化主角的形象。甚至,當羅素·克勞在《角鬥士》中舉起長矛,或許一度會讓初看本片的觀眾聯想到《斯巴達克斯》的故事發展。
然而,比起塑造恢弘史詩的《斯巴達克斯》,雷德利·斯科特在《角鬥士》更聚焦在羅馬皇帝與元老院的制衡關係,在加長版中,這個特色會透過一兩段新增的密謀戲去更被強調;另一方面,故事劇本也更意圖強化馬克西·蒙斯宿命的悲壯感與政治意義,電影運用群眾與死亡,去放大馬克西·蒙斯最後在決戰時的悲劇效果。
這場戲讓我想到許多當代電影對於男性英雄的處理方式,譬如《勇敢的心》,或什至是後繼的華語電影《霍元甲》,觀眾會注意到這些電影共享一種對悲劇英雄的崇拜,他們在決戰之前必然要被暗算,因為他們強悍到不可能、也不可以被正面擊倒;他們的死亡必然要環伺在人民群眾的目光之下,因為他們的肉體可以死亡,但他們的精神勢必要相當政治性地在民眾心中長出其他東西;而他們在死前一定會回想起家庭、家人、愛人的美好,因為他們所有的剛性特質都要回歸一種自稱的柔情,才能打開觀眾對他們的同情。
當然,這只是劇本的一種手法,它不影響雷德利·斯科特對於羅馬角鬥士競技的恢弘呈現。但是,回頭檢視這樣的悲劇英雄故事,它總是會讓我聯想到人們塑造的英雄神話,他們宣稱某位英雄曾經為大家而死,他的肉身毀滅,而遺留下來的我們有義務要確保他的精神永存。相較之下,《斯巴達克斯》將結局的悲劇感受,封存在某個安靜、孤獨,與愛人的親密性之下,或許是一種更顯個人感受的處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