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喜得明星下照,一霎時雲迷霧罩。忽喇喇風吹葉落,震山林陣陣虎嘯。又聽得哀哀猿叫」
這是,崑曲傳統武生戲《夜奔》裡的一段詞,今天要講的電影就由這部戲開始~
相識一場
韋英兒(劉若英飾)是個十足的戲痴,她是燕京大學的英語老師,家境優渥。《夜奔》是她最喜歡的一齣戲,父親買下的戲園子「雲天樓」滿足了她的愛好,讓她能夠感受到戲曲裡的人情冷暖,戲裡人物的喜怒哀樂。
榮慶班的《林衝夜奔》唱得最好,臺柱子林衝唱得常常爆滿。英兒在一次偶然中知道了臺上那個動作利落,唱腔動人的就是林衝,開心得不行。她像一個虔誠的小粉絲,敬佩這個在臺上瀟灑帥氣的林衝,甚至還夾雜了一點點說不明的愛意。
英兒有一個未婚夫,徐少東(黃磊飾),8歲就去美國留學,到如今才回來一次。英兒和少東算是父母之命,兩人門當戶對。不過和其他相對無言的包辦婚姻不一樣,英兒和少東是無話不談的知音,他們在往來的信上聊音樂,只不過英兒聊的是崑曲,少東聊的是巴赫。藝術上的相通讓二人成了彼此心中最知心的朋友,第一次見面也仿若老友重逢。
少東給英兒帶了一個水晶大提琴,作為報答,她帶少東去看自己最喜歡的《夜奔》。嘈雜的環境讓習慣了歌劇院的少東無所適從,當天因為座無虛席,兩人還只能擠坐在門檻上。英兒看出少東的不適,體貼地想帶他出去,沒想到走到一半,少東就被臺上林衝的唱腔「定」住了,內心的聲音是:
我不知道他在唱什麼,但是我能聽到他胸口那種抑鬱和悲憤,那時千軍萬馬化作一滴男兒淚,那是暗夜孤身,被棄置在荒野裡的悲涼,我能懂……這個自詡理性的男人,此時被臺上另外一個男人觸動,只因為他一腔「此生無託」一般的唱腔。
英兒把少東引薦給林衝,他們三人像朋友一樣相處。林衝教英兒如何上彩,教少東吹笛。這個從小在戲班長大的男孩無父無母,演什麼角色就叫什麼名字,他習慣了用沉默寡言去應對世界的惡意,性格溫和卻對人疏離。
英兒和少東開車帶著林衝出去玩耍,在篝火旁暢聊,在長城上高歌。林衝很珍惜這兩個朋友,但「少爺小姐」和「戲子」,這麼明顯的階級讓他很自覺地保持距離。可是少東跟他說,你是個藝術家,你結束演出後值得每一個人起立鼓掌!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發酵劑,讓兩個人之間陷入了不一樣的情愫裡。
雪夜的遺憾
林衝顧忌自己戲子的身份是很正常的,因為他時時被富家子們犒賞,唱得好就意味著得奉承。和英兒、少東成為朋友後經常跑出去玩,忘了自己「奉承」的本分。有個叫金子雷的金主經常捧場,但每每想要接近這個臺柱子都找不到人,班主不敢得罪人,將林衝狠狠打了一頓。
林衝身上的傷被英兒發現了,他的第一反應是「不要讓少東知道」,但是被打的這種「齷齪」的理由他怎麼都說不出口。一天,少東和黃子雷在後臺相遇了,兩個富二代誰也不讓誰,少東認為「林衝有權利跟誰走」,而黃子雷覺得「你這是在跟我作對」!上上下下的戲班都要指著林衝吃飯,他沒辦法,只好妥協跟著黃子雷走了。
榮慶班要去別的戲樓唱了,林衝跟英兒告了別。面對英兒「換個戲班」的建議,他說「到哪兒不還是唱戲呢」?是啊,到哪裡都是唱戲,況且受恩義的束縛,林衝沒辦法硬氣地離開那個對他不算好,卻給了他一碗飯吃的師父。
林衝沒跟少東告別,他不想面對那樣的離別。但這個城市那麼小,他們還是遇到了。黃子雷帶林衝出去社交,碰上了少東。兩個人許久未見,沒壓抑住情緒,開著車躲過所有人跑出去了。那天原本少東和英兒約好的,林衝晚上也有,他們這一衝動,英兒沒等到未婚夫,戲班子也開了天窗。
車子開到了荒郊野外,雪落紛紛,「夜奔」後的兩個人有點沉默,但更多的是糾結於「坦不坦白」的緊張。車內的溫度因為他們的情緒升高了,林衝鼓起勇氣握住少東的手,慢慢靠近他。但是少東躲開了,他的身份、他的圈子、他的驕傲都在腦子裡叫喊「不可以」!為了避免尷尬,他下車去抽菸,等回身的時候卻發現林衝不見了。
夜奔之後
林衝連夜跑回了戲班,發起高燒,師父卻還在考慮如何保住他的嗓子,甚至想要放棄了。英兒來探望,對班主對班主明裡暗裡提點,說沒了林衝他這個戲班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好用的臺柱子了。班主沒法,只得盡力醫治林衝。
漸漸痊癒的林衝有一天起夜,發現小師弟蹲在院子裡,上前詢問的時候才知道師父把另一位師弟叫進房裡了,他正在等。林衝一下子就明白怎麼回事了,衝進師父的院子裡,一把把師父從床上拉下來,大聲讓師弟穿好衣服走,然後恨極了對師父說:「你還要作踐幾個!我今天拼了這條命還你!」說著死死掐住師父的脖子,他把這些年受到的屈辱委屈,全都凝聚成手上的力量,等戲班子其他人拉開他的時候,師父已經斷氣了。
林衝最終變成了戲裡夜奔的林衝,踉蹌著逃離,投進漆黑寒冷的夜裡。
他走之前去見了英兒,囑咐她一定要和少東好好地過日子。英兒委屈極了,她不是沒有感情,她早就察覺到了兩個人之間的曖昧,只是不想失去知己愛人,只得隱忍著。但是如今英兒也厭倦了做傳聲筒,也怨恨他們的背叛。但英兒還是善良的英兒,她把所有能拿出來的珠寶首飾都給了林衝,還有少東送的那把小提琴,並在林衝轉身的時候狠狠抱住他——這次一別,可能就是永別了。
少東還是不敢正視自己和林衝的愛情,他跟英兒求婚,但是英兒沒答應,她說寧願他守著心裡那點信念。
少東逃回了美國。
後來天津被日本佔領,雲天樓沒了,戲班子沒了。再看到林衝的英兒得知他改名「李叢」,在碼頭上幹苦力。當初逃跑的時候是黃子雷打通各路人馬幫助他,但黃家敗落後黃子雷癱瘓了,為了報答這份忠義,林衝一直養著他,直到他去世。
最後一次勇敢
英兒把少東在美國的地址給了林衝,勇敢的林衝藏進遠洋輪船裡要偷渡去美國找少東,結果船開到一半被徵調為貨物運輸船,開到了歐洲。
後來大戰結束,林衝因為非法移民被扣在移民局。時局動蕩,移民局辦事效率慢,林衝在被扣了兩年病死醫院。死後一年,林衝的骨灰和水晶大提琴被送到了少東那裡。
那一夜,少東一念之差轉身下車,和林衝從此生離死別……
英兒最後和少東還是結了婚,這對愛著同一個男人的夫妻同床不異夢,靈魂彼此相知,猶如密友。英兒去世後,少東還是保持著給她寫信的習慣,或許這是他傾訴那段秘密感情的唯一渠道了。
結尾,少東自白道:有人走過我身邊,問我著三塊墓碑,我說,這裡埋的一個是我的妻子,一個是我愛人,我還是決定把你擺在我們中間。
林衝是不幸的,從沒得到做為「人」的尊嚴;林衝又是幸運的,他得到了三個人的愛,也有為愛衝動的勇氣。這部電影沒有一個人得到了圓滿,但似乎又是最好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