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隔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魯迅 《而已集》
很多人看完覺得《麥路人》不好看,前半截平鋪直述,講小人物的日常求生,說是後半截全在賣慘、毫無新意。事實上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就是這麼慘,只是我們無法感同身受。不得不承認電影處理的過程中,人物刻畫不夠紮實,觀眾代入感較差也是影片撲街的一個重要原因。
《麥路人》講的是一群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落魄人,他們職業不同,境地相似,他們都沒有體面穩定的工作,當然也沒有穩定高薪的收入。唯一一個特殊一點的就是等伯,他有自己的退休金,也有自己的房子,但是由於妻子跳樓給他的打擊太大,他每天坐在快餐店裡固定的座位不肯回家,對面放著一杯冷掉的咖啡,無休止地等著他不會再回來的妻子。
在電影裡,快餐店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它對於「麥路人」來說不再是簡單果腹,稍作停留的歇息之地,這裡變成了他們下工後,聚集和休息的「社區」。他們彼此熟悉,相互打氣,每個人之間樸實友好,在最落魄的境地中,他們之間的默默溫情溫暖著彼此。
深仔離家出走,作為最新加入「麥路人」一員,他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對於艱辛的麥路人來說,晚上留在快餐店過夜,要有麥路人的規矩,晾曬的衣服,要在天亮前收回來,寄存在儲物櫃的東西需要及時取回來,社區的冰箱裡面會有好心市民分享的食物……
媽媽在影片中自始至終沒有名字,就像是影片中她不被婆婆接受,不被社會接受和承認一樣,直到她因勞累過度猝死在快餐店的長凳上,我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那個時候她剛剛幫嗜賭如命的婆婆還完賭債,她一直申請的福利住房也剛剛通過了審批,生活看起來馬上就要好轉起來了,她再也不用沒日沒夜同時打好幾份零工了,最難的時候,她差點跑去做皮肉生意。她在睡夢中從長凳跌落地面,她死了,死在黎明來臨前,導演不給人一點重生的希望,生活的真相就是殘忍。伴隨苦難和不幸的,常常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可以是雪上加霜,也可以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活著的時候,她努力得像個陀螺人,她一心想要得到婆婆接納,想給女兒幸福光明的前途。身後她的葬禮上,靈牌上終於冠上了夫姓,她懂事可愛的女兒被送進了孤兒院。這個時候博哥已經病得很厲害了,他還是跟阿珍一起承擔起了照顧小妹的擔子。
電影裡,郭富城飾演的博哥曾經是一個金融界的精英,他因為侵佔資產犯罪,最終入獄,因此背負的巨額賠償金累及家人,他自覺沒有臉面再見妹妹和母親。在快餐店裡,他是可以依靠的博哥,在母親和妹妹的世界裡,他是缺位已久的家人。直到母親病入膏肓,神情恍惚,他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去見母親一面,在包給母親的紅包上面,他猶豫不決,最終還是畫掉了自己的名字。如果可以,他或許想抹掉自己在家人腦海中的記憶。影片最後,博哥撐著最後一口氣坐上了回家的車,車子在母親樓下稍作停留,司機見沒人下車,緩緩地把車開走了,博哥也在車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電影裡的阿珍愛慕博哥多年,當年她風華正茂,她在博哥舉辦的慶功宴會上遇到了意氣風發的博哥,一見傾心。再見博哥已經是幾年後,他鬍子邋遢,堅持穿著一身歪歪扭扭的西服,他已經不用他的名字了,只叫別人喊他博哥。阿珍在酒館駐場,她處事寡淡,漸漸比不過駐唱的同事,慢慢地沒了市場,她雖然不至於淪落夜宿快餐店,但是住著廉租房的她,一樣處境艱難。不寬裕的她堅持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租一個小房間來存放她的演出服。不大的房間裡放滿了許久沒有排上用場的演出服,在這裡屋子裡被塵封的還有她曾經的夢想。後來,博哥病了,她把她最珍貴的演出服賤賣了給博哥湊一點醫藥費,其實也談不上賤賣,這些過時的演出服在現在人的眼裡,本來就不值錢。再後來,博哥死了,生活還是繼續過著。不同的是可能失掉了一些想念,失掉了一些方向和牽掛。
這個電影裡的小人物很普通,活著很艱難,但他們彼此幫助,互相溫暖,像極了家人。小妹在眾人間穿梭玩鬧的場景,是這部電影最溫情滿滿的鏡頭。 這群掙扎在生活最底層的人,給出了彼此最溫暖的柔情。也許生活的艱辛是他們無力改變的,但是善良是他們的選擇。
作為電影裡除了博哥之外,還有些才氣和技能的畫家,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故意搶劫入獄,吃上牢飯意味著不再挨餓受凍,流離失所。畫家說,我也想好好工作,但是真的沒人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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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比起他們,我們有更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