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很多人和我一樣,對周子琰的印象有兩個,一是「自習室女生」,二是高曉松最小輩的愛徒。周子琰專輯《路過青春》附贈的紀念冊裡有一段高曉松的話,「青春是一場莊周夢蝶,也不知道是我夢見過她,還是她夢見了蒼老的我,總之永隔一江水」。這讓我想到鄭愁予的《錯誤》,誰不是從青春的江南走過,誰不是踏著達達的馬蹄聲做了青春的過客。
周子琰趕在19歲的尾巴推出了真正意義上的個人首張專輯《路過青春》,不計萌芽Intro、花開Interlude、果實 Outro,共收錄正式作品十首,其中既有《The World Is Love》、《喜歡》、《小幸福》這樣帶有普世價值觀、積極向上的主旋律,也有《紅綠燈》、《風起來的時光》、《有一個我》、《瘋了》、《信》等體現小女生世界觀、甚至半自傳體的小品文。整張專輯製作團隊由高曉松領銜,一眾年輕音樂人挑大梁,高曉松擔任總監製、流水紀擔任執行監製。從文本到視覺,從詞曲編唱的音樂本體到企劃概念,以青春心事為線索,串聯起一個少女生動的生活。《路過青春》具備了專輯審美的價值,這種心氣殊為難得。
最近十年的華語歌壇被定義為單曲時代,專輯成為歷史詞彙,這其中當然有傳播方式、消費習慣的變化,音樂人的不作為也難辭其咎,或者說,是趨利的音樂從業者和趣味不高的市場需求之間相互媾和的結果。《路過青春》非但沒有偷工減料,反而在硬體製作上下足了功夫。為一個新晉歌手打造如此精良的製作,恆大音樂顯然沒有吝嗇人財物的投入,但在我看來,更讓人尊敬的是他們時間、耐心、自由度的投入,某種程度上這有點像堂吉訶德式的理想主義操作。作品其實才是最好的廣告,作品本身也是才是最好的企劃。
就個人而言,最中意的還是《瘋了》、《有一個我》、《隨之舞蹈》這樣的作品,配合周子琰呢喃自語的演唱非常有味道,《紅綠燈》、《The World Is Love》、《信》則證明大命題的詮釋並非易事。在選曲、編曲製作,《路過青春》就像打翻了的少女梳妝盒,紅的綠的藍的黃的,獨立、民謠、流行、搖滾,製作人給周子琰出了一個3+x的綜合考試題,周子琰畢竟是新人,葷素搭配、大流行與小清新兼容的組合倒也無可厚非。在演唱上,周子琰體現出多樣性的潛質,但編曲配器、甚至選曲都不是核心,這些都是槍膛,子彈頭也不是核心,能不能中靶才是核心,所以整張專輯反倒有成為散彈的危險。
周子琰的路還很長,她遇到的命題具有很大的普遍性,比如怎麼保持個性,怎麼做好市場和自我的平衡?其實這都是偽命題。所有的企劃案都會從藝術審美的高度一瀉千裡,通常跌停在市場的話頭上。流行音樂畢竟是面向市場的工業制式產品,講究的是投入產出比、市場定位、目標人群、遠景分析,和我們在朋友圈裡刷幾條不痛不癢的心靈感悟或者在豆瓣上找幾個臭味相投的損友瞎貧完全不是一碼事。但問題是,流行音樂的市場是什麼。這不是音樂話題,這是市場營銷的話題,但我們完全可以從中找到一些啟發。在一個足夠開放、廣闊的競爭環境裡,所有商品必定都有自己的個性,也必定具有和競品的共性。而消費者之所以選擇它,是為它的個性、獨特性買單還是為共性買單?答案或許不難。
這個道理可以借鑑到流行音樂中來。只不過音樂市場是典型的感性消費市場,存在著太多不確定性,以至於很多時候我們會忽視了常識的重要性。說到底,歌迷、消費者最終為之買單的還是歌手、作品的獨特性、唯一性,我們當然可以稱之為個性,只不過這個個性和故作深沉、佯裝時尚都毫無關係。如果舉例子,20世紀最重要的流行文化之一——搖滾樂當仁不讓,它以反商業的姿態取得了最讓人驚訝的商業成功。而近年來獨立音樂的強勢崛起、分眾化音樂消費趨勢的加劇都成為不爭的事實。所謂的用戶期待只是一個功能詞彙,沒法完全對應到音樂的感性消費上來,即便刻舟求劍地找到了所謂用戶期待,當你做出來時市場已經發生了變化,而看似滿足了期待的歌手只是一個面目不清晰的歌手而已——這恰恰是很多大陸流行歌手當下的真正命門。
其實,個性才是最大的市場,反商業才是真商業。這句話當然得補充一句,反商業和非商業完全不是一回事,非商業的叫公益,畢竟反商業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借用個朋友圈的句式,不怕個性到沒朋友,就怕雷同到沒面孔。19歲的周子琰已經邁開第一步,接下來會是見證奇蹟、看到個性的時刻嗎?(文/車頭小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