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一天都在穿越 - 《About time》/時空戀旅人

在我的macbook上，一直保留著一部電影。我的手機上，這個電影的原聲音樂一直保留。這是 Richard Curtis 2013年拍的《About time》，中文譯作《時空戀旅人》，女主角的Rachel McAdams此前演過《The time traveller’s wife》（時間旅行者的妻子），似乎和穿越結下不解之緣。有意思的是，扮演男主角的Domhnall Gleeson也和科/魔幻電影結緣，在哈利波特系列裡飾演比爾·韋斯萊和這部以後，他也是《機器姬》的男主角，一個典型的科幻暖男形象。導演兼編劇Richard Curtis的作品有《真愛至上/Actual Love》，《四個葬禮和一個婚禮》，《諾丁山》和《豆先生》和這一部據說是他收山之作。所以你可以猜想出《About time》的風格，兼具英式小品的幽默和溫暖，在細節處見功夫。2013年的電影，豆瓣8.5分和IMDB 7.8的品質，影評應該不少了。雖然，let’s talk 「About time」。

Tim生活在一個平凡和諧的家庭，老戲骨比爾奈伊扮演的父親是位退休教授，智慧幽默。在Tim 21歲這天告訴自己的兒子，這個家的男子都具備穿越回到過去某個時間的超能力。知道這個秘密的父親，穿越回去讀了他所有喜歡的著作，尤其他喜歡的狄更斯的作品。他知道自己的癌症，深愛著兒子，告訴Tim如果自己戒掉煙，怎麼會吸引到Tim那美麗知性的母親，其實是一旦孩子出生，穿越到孩子出生前的代價就是永遠失去這個孩子，他選擇了不斷回到過去和Tim打桌球，去世前安靜平和，最後一次和孩子一起穿越到海邊，這時候，兩人都保留了這段記憶，穿越為小孩子的Tim對父親說，謝謝你。而整個電影，從Tim運用這個超能力，找到自己的愛人開始展開，小鎮青年的第一個發現，就是無論你如何改變那些微小的細節，不斷地穿越，不愛你的人就是不愛你。

電影裡對穿越的假設是，主動穿越的人，擁有所有的記憶。而那個情境中的旁人，則像是開啟了一個平行宇宙，他/她的人生作業系統被在那一刻重啟，之前的記憶被保留為checkpoints，之後的未來從此改變。所以，為了贏得不那麼自信的鄰家女生Mary的芳心，笨拙平凡的小鎮青年Tim, 不斷地穿越到過去，他擁有了對Mary一次次穿越中的記憶，他調整自己做到更好。直到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發現生命的降生是不可逆的，回到一個孩子誕生的過去，意味著失去自己所愛之人。穿越去阻止妹妹出車禍就會失去兒子，我們和自己所愛之人的聯繫，是不完美的，人生總需要做tradeoff。妹妹因為和人渣男友爭吵而出車禍的事實，無法改變，需要改變的，只是從這一刻開始，改變自己，從車禍中恢復並離開人渣。

片名翻譯作《時空戀旅人》，其實說的是親情，是Tim找到Mary, 建立自己的家庭，融入雙方的家庭的故事。Tim的原生家庭充滿了溫暖，和諧。他母親睿智美麗，話不多卻很有智慧，第一次見到Mary, Mary是那種漂亮但不太在乎漂亮這件事的鄰家女孩，Tim母親誇她漂亮之後說，女孩太漂亮也不好，會影響到她沒有幽默感和缺少個性。真是個聰明睿智。Tim的舅舅是個經常心不在焉的快樂老人，估計一致生活在「穿越的別處」樂此不疲，關於他，值得深挖啊。Tim和父親的情感，父親對他的觀察和教誨，是Tim和Mary之外的另一條主線。Mary的扮演者瑞秋麥克亞當斯，演活了一個美麗又缺乏一點自信和安全感，善良而寬容的女生，性格溫柔美好。仔細想想，女性遇到了自己愛的人，相比於男性一方，她們的變化，如同電影中一樣，是潤物細無聲的。特別喜歡這個加拿大演員，好像當年的Meg Ryan。

導演最高明的地方是用英式小品的幽默來展現「反穿越」這個本質。Tim和父親，他們所做的所有穿越，改變的都是那些小的事實，是對所愛的人的遷就和支持。這樣的事，我們每天都有機會去做，但常常忘記。我們每天都會面對自己的家人，朋友，回到同一個家，同一個單位，抑或同一個微信群，我們是在穿越到這一刻。從終極意義上講，浩瀚的宇宙都可能是一個龐加萊循環，如同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提到的永劫輪迴，那些只發生一次的脈衝事件，在我們生命中幾乎是沒什麼意義的。只有那些你每天都要面對的，才可以沿著時間積分出意義，我理解這才是這部電影的主題。

借著Tim父親之口，電影其實表現的不是一個」科幻「的，超能力的」穿越者」的人生，它表現的，是一個有意識地不斷回到過去去體驗，改善那些美好時刻的故事。Tim和Mary不斷地下到那個倫敦地鐵站，每一次都看見那個演唱」 How long will I love you」的三人樂隊，快速的鏡頭切換，他們在這裡分開去不同方向上班，他們接吻分開，他們換了不同的衣服。這和我們每天穿越去同一個地方上班有什麼區別嗎？你說沒有那個樂隊？那你每天帶著耳機都聽的mp3曲目是怎麼回事呢？在這裡，是不是穿越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是和對的那個人在一起，彼此相愛接納才有歡樂。

因為常常出差，電影的很多細節，被反覆觀看,。特別喜歡Tim和Mary的婚禮。等待新娘的Tim，在音樂響起的一刻，驚喜地發現不是教堂婚禮的routine. 卻是他喜歡的義大利歌手Jimmy Fontana的II Mondo, 大門打開，一身紅衣而不是白色婚紗的Mary, 用嘴型告訴他，這是為了你。Tim和他的父親都快隨著II Mondo樂的起舞了，遠處的Mary，帶著促狹的表情滿臉歡笑，故意搖曳著身段走進來，好歡樂啊。「我欣賞你做的一切和笨拙」。Tim的老爸正在隨音樂起舞，旁邊的妻子用眼神阻止，馬上正襟危站，滿滿都是老夫妻長久伴隨那種遷就的細節。隨後風雨大作，英國的鬼天氣把戶外婚禮搞成了一個落湯雞party。Tim問Mary, 想不想重來要一個更好的婚禮，Mary說不用。生活是個接受並享受的過程，你能做的就是把每一天當做穿越後重新來過一般度過，不給自己留後路重來一遍的機會，你會發現這樣平凡的每一天也很美好。

相愛的人脾氣都挺好，Tim在極其耐心地等待Mary不斷換衣服，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待見出版商的過程，接到Tim的父親癌症惡化的電話，此時電影的主題真正展開。父子兩人談了他們穿越的體驗，父親告訴了孩子，如果人生有什麼secret formula和快樂的秘訣的話，就是充實過好每一天，在計劃的第一部分，就是繼續過好日常的生活，計劃的第二部分，就是每天要切切實實重新來過，一天一天地過。第一次因為緊張和擔心 ，我們無法注意到這個世界的美好，但是第二次，可以感受到。對這個世界，做一個更好的人，直到你能夠在一天結束的時候不感到遺憾。第二次，Tim回到普通的一天，仍然做好他的案子，為委託人打贏官司。這一次他更多地關心和鼓勵身邊的人，他做鬼臉安慰受奇葩上司壓迫的搭檔，他匆忙中滅亡及給早餐店營業員微笑和感謝，他不忘記讚美，鼓勵自己的搭檔和獲勝的當事人，懂得欣賞地鐵鄰座沉浸在音樂裡的節拍。

Tim在這樣的變化中，經歷了父親的離世，人世間有些事情是只願意發生一次的，但常常又伴隨著新生，Tim的第三個孩子降生。在日復一日的生活裡，Tim在穿越這件事上，他超越了父親的認識，就是他不再試圖使用這個超能力，Tim學會了試著過好每一天，就好像已經穿越回去那一天一樣, 去享受它，就像這是他非凡又普通的人生中最後一天。就像你每天醒來看見枕邊都是同一個她/他，日復一日給孩子準備早餐，送他們上學，像電影最後的畫面，Tim的女兒一次次站在校門口和他道別，Tim的畫外音響起：「我們人生中的每一天，都是一起穿越時空，我們所能做到的就是盡全力，品味這個過程……」。很巧的，拍完這部電影之後，Richard Curtis表示這有可能是他執導的最後一部影片，他願意像片子所告誡人們的那樣，多把時間留給身邊的人和普通的事。

Richard Curtis的電影配樂，常常令人津津樂道並表現不俗，這部亦然，反覆看過幾遍以後，已可以從電影原聲裡重建所有情節。《The About time Theme》和《Golbone Road》是舒緩優美的主題音樂，適合放鬆心情。《How long will I love you》，《When I fall in love》，《Friday I am in love》都是動聽的愛情歌曲。我愛聽的《II Mondo》是義大利詠嘆調式的曲子，是義大利歌手Jimmy Fontana成名之作，被用來再現婚禮。其它的如《Gold in them Hills》，《Into my Arms》和電影裡Tim人生的不同階段耦合得很好，失去配樂，這個電影將遜色不少

其實我們每一天都在穿越。

# 寫著一段的時候，我正坐在香港國際機場等班機，上一次也是在這裡，從臺灣經香港轉機，在機場同一片地方寫完了臺灣自由行的長文。《時空戀旅人》的影評很多，也有很多很好的解讀，看得多了，反而難以用簡約的文字描述自己的感受，囉裡囉嗦這麼多，以後再簡化吧。#

2015/8/23 於香港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