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當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人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當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葬禮。他們宣告,這個人在社會上不復存在,悄然離去。
第三次,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於是,就真正地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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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5月10日,Jean(吉恩)切開了她的18歲的生日蛋糕。這一天她等了很久,因為過了這天,就可以參軍了。
穿紅底白花漂亮裙子的美女就是Jean (以下稱:吉恩)
一 。成長和參軍
1926年5月10日,一個叫吉恩的女嬰出生在薩省東南部卡諾拉小鎮。她是這個蘇格蘭移民家庭最小的女兒。吉恩3歲時候,媽媽離開了這個家,再也沒有回來。那一年,她大姐8歲,二姐6歲。
1939年9月1日,二戰爆發。加拿大在9月10日對德宣戰。整個加拿大進入戰時狀態。
1944年,吉恩11年級的時候,身為皇家騎警的父親,因工作調動到了曼省和薩省交界的弗林弗倫小鎮,吉恩不想再轉入陌生的學校,於是高中輟學,在當地的Hudson Bay找到了一份工作。
幾個月後,吉恩決定要像她二姐一樣加入加拿大婦女軍團,那天,父親把她送到火車站,從那裡,她將要啟程去溫尼伯參加入伍培訓。她回憶說:「火車開動後,我從窗口探出頭,看到站臺上身著紅色皇家騎警制服的爸爸,一直保持著敬禮的姿勢,那紅色身影我永遠都不能遺忘。」那一年她還不到18歲。
到溫尼伯後,吉恩住在奧斯本堡兵營。「我來的第一天晚上,沉睡中警報突然想起來,從上鋪下來的時候,我摔到地上,鼻子流著血,但是我沒有跟任何人說,因為我怕他們嫌棄我笨,而不讓參軍」
第二天就是吉恩18歲的生日,給她進行入伍體檢的醫生,正是幾年前給她做扁桃體切除手術的醫生,醫生笑著說:「好啊,我真不敢相信小吉恩就要參軍了」。
體檢合格之後,大家一起宣誓,承諾會服役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
讓吉恩驚訝的是,隨後她來到隔壁房間,二姐和幾個軍官在等著她。「姐姐告訴他們今天是我18歲的生日,於是軍方覺得這是一個宣傳招募女兵的好機會,就提前安排了這一切。後來這張照片還登在了『溫尼伯自由報』上」,吉恩回憶道:「這讓我有了一個短暫的高光時刻」。
之後,吉恩穿上了她的新制服,和這批女兵一起,奔赴安大略省的基奇納的學校接受基礎培訓。
照片上的吉恩,稚嫩且充滿自豪。
二。遇到真愛
火車載著數百名新兵往東行駛,吉恩回憶說:「當我們去餐車的時候,路過一個年輕的男教官,他對著我們吹口哨,而當我們吃完飯再次路過他的時候,那人哼著小曲,眼睛一直盯著我。他是個很高很帥的金髮男子,經過攀談,發現我和他是薩省的老鄉。他叫湯姆(Tom)。」
火車繼續往東開,倆人聊了很久也很投緣,告別的時候,吉恩和湯姆都落下眼淚,他們交換了地址,並相約再見。
「當我在基奇納培訓的時候,湯姆和我在周末休假的時候見過幾次,後來,他的部隊接到命令,要去往歐洲。那是個周末,我們抱在一起跳了最後一隻舞。」
湯姆拒絕了吉恩要去火車站送他的要求,因為他不想讓吉恩看到他的眼淚。
這是當年這對年輕戀人的照片,
吉恩參加了軍隊安排的培訓,繼而被派往安大略省的倫敦市中央機動部隊從事文職工作,一直到戰爭結束。
下面這張照片是吉恩姐妹三個和父親的合影。兩道槓(下士)的是吉恩的二姐格拉迪斯。
三。插曲
在基奇納服役的時候,吉恩結識了附近男兵營的戈德(Gord)。有一天他邀請吉恩到機場參加開放日活動。
「這是一次巡迴表演。他走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手,來到停機坪上的一架小飛機前。」
戈德告訴吉恩,他已經得到批准,可以邀請吉恩搭乘這駕戰鬥機。
「他讓我坐在後面的座位上,自己進入了飛行員的前座,我知道,等待我們的將是起飛」 。
當戈德和吉恩的飛機,飛過女兵兵營的時候,吉恩看到她的朋友們都站在操場上揮舞著白色的毛巾。因為戈德提前告訴了她們這個安排,是想帶給吉恩一個驚喜。
下面這張圖是他們倆的合影,戈德試圖說服吉恩嫁給他,可是吉恩拒絕了他的求婚。因為她心裡還牽掛著她的薩省老鄉湯姆。
「我給在歐洲戰區的湯姆寄去了餅乾和糖果。還錄製了一首我們的歌《I'll Get By》」。吉恩笑著回憶:「湯姆後來告訴我,他沒有唱針,不得不用牙籤代替。所以我只能想像,放出來的聲音有多糟糕」
我還過的去
我還過的去
只要我有你
雖然有雨還有黑暗
我不會抱怨
我會笑著面對
貧窮
可能圍繞我
但是我不在乎
我還過的去
只要我有你
。。。。
四。戰爭結束
1945年8月戰爭結束。六個月後,1946年的2月,吉恩退伍。回到了曼省的溫尼伯市,她繼續在Hudson Bay公司上班。同時等待著她的湯姆回家。
湯姆的部隊最早部署在法國,而後參與了解放荷蘭。繼而在德國進行了勝利前最後幾周的戰鬥。戰爭結束後,他的部隊回到了荷蘭,並在那裡修整了幾個月。
1946年6月,湯姆就要回來了。那天在溫尼伯火車站,年輕的吉恩穿著她最好看的連衣裙戴著有面紗的小帽子,當這對戀人擁吻團聚後,湯姆問吉恩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去見父母。吉恩當然同意。這對戀人一起到了湯姆的老家梅德斯通。
團聚的日子總是短暫,幾周後,吉恩回到了溫尼伯,湯姆被溫哥華的UBC大學林業系錄取。
1946年的聖誕節,這對戀人重新相聚。吉恩幸福的回憶:
「聖誕節那天,湯姆在聖誕樹上掛了一個餅乾桶,他讓我打開它。而那裡面是一枚鑽石戒指」。幸福的吉恩答應了湯姆的求婚。
不再分開,吉恩辭掉了在溫尼伯的工作和湯姆一起來到了溫哥華。湯姆住在UBC,吉恩住在基督教青年會。
在等待婚禮的日子裡,吉恩找到了一份Birks珠寶店經理秘書的工作。而他們的婚禮日期定為1947年9月10日
五。婚禮
吉恩少女時代曾經有個好朋友叫凱利。
「那時候我們手拉著手沿著鐵軌散步,我們一起摘野花,一起聽鳥叫,我們聊學校,家庭,聊男孩子。我們彼此承諾,將來第一個結婚的人會把婚紗借給另一個人」 吉恩回憶道:「1946年,我的朋友已經在曼省的布蘭登結婚了。」
吉恩和湯姆當時沒什麼錢,所以她決定買一身套裝當婚紗,這樣以後還可以穿著上班。然而誰也沒想到,婚禮前幾周,吉恩收到了凱利的郵包,裡面有婚紗,面紗和花邊手套。
「那天,當我挽著父親的胳膊走過教堂走廊的時候,感覺到自己就像個公主。」,吉恩幸福的回憶:「我事先沒有告訴湯姆我會穿婚紗這件事,而當他看到我的那一刻,從他的眼睛裡,我能看到美麗的自己。」
六。 後面的歲月
湯姆完成了學業,成為註冊森林管理員。他在溫哥華東北部的尼爾森找到了工作,於是這對夫妻在那森林小鎮住了13年。他們有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1969年吉恩和湯姆一家回到了溫哥華,他們在西溫購買了一個半山腰的房子,那房子的旁邊是森林,陽臺上可以看到壯觀的海景。可惜的是湯姆只在新家住了一年,1970年就被肺癌奪去了生命。
悲痛中走出來的吉恩,在溫哥華海關總署找到一份秘書的工作,一直到1981年退休。在海關工作期間,她結識了一個叫約翰的男士,並成為她第二任的丈夫。這對夫妻買了一個露營車,在北美歐洲一起旅行,度過了20年美好的時光。2005年約翰庫鉑去世。
吉恩喜歡坐在她那個海景陽臺上看著船隻進進出出港灣,她喜歡在陽光明媚的陽臺上種菜養花。她喜歡她的西溫鄰居。她是個虔誠的基督徒,並長期在西溫21街的聯合教堂做義工。如果你曾經去過那個教堂每年的秋季二手貨集市,沒準你就見過美麗的吉恩。
她的兩個女兒Carol和Linda也住在北岸,兒子Dave住在埃德蒙頓。此外她還有三個孫子。同時,從她第二任丈夫約翰的婚姻裡,她有了四個繼子,四個孫子,四個重孫子。約翰去世後,他們依舊把吉恩當成家人對待。
下面這張照片照於2018年8月。吉恩手裡的是第一任丈夫湯姆的照片。
2019年12月9日,也就是一年前,吉恩永遠的閉上了眼睛,走完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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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話:
每年12月都會有個叫「Honour a Life Ceremony」的活動在西溫19街舉行,已經持續了30年。這個活動為那些失去自己至愛的人們帶來一些情感的安慰和寄託。今年由於疫情原因,這個活動取消了。但是那個Memorial Tree依舊被點亮。上面掛滿了對親人的思念。
那是個陰冷的日子,而那天我正好路過,且正好在這個角度拍了下面這個照片。
翻譯一下這張卡片上的文字:
「媽,已經一年了。這是怎麼樣的一年。每天都在想您。不知何故,我一直覺得您知道2020發生的這些事,知道我們都還過得去,安息吧。
愛你的兒子Dave Hubb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