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樹
在過去一年裡,出沒在各部國產劇集中的偵探形象逐漸變得豐富起來。
無論是主打推理的懸疑劇和涉案劇,還是融入了懸疑元素的類型劇,擔任解密角色的「偵探」,都是劇集的中心人物。一直以來,國產劇中的「偵探」形象總會有些相似的流行設定。或者是嚴肅正經的警察,或者是風流倜儻的「痞子」,又或者是「男男搭配,幹活不累」。
而2019年懸疑劇裡的「偵探」們卻各出奇招,出現了一些讓人印象深刻的新趨勢。
新刑偵,更走心
和當年《重案六組》系列,2015年的《白夜追兇》等選擇以刑偵案件為主要事件的劇集不同,今年的幾部劇作,在對案件的選擇,和警察形象、職能的展現上,範圍都更廣。
年初的《天下無詐》以電信詐騙作為貫穿全劇的主要矛盾,一支緊急成立的反電詐支隊則是這個故事裡的「偵探」。由於是一個與現實緊密相關的題材,對於人物的塑造,也並沒有過多凸顯他們異於常人的聰慧,而是突出普通人在「警察」這個職業身份下,如何自我成長,從細微的線索中摸索出電信網絡背後的黑手。
年末的網劇《心靈法醫》,則是「法醫」這一熱門題材的新作。
劇中的主角一開始便是一起大案的嫌疑人,這條主線情節與主角破獲的一個個案件互相交錯前行。讓「偵探」並沒有成為劇中最「正」的形象,雙重陰謀的設定也讓人更有追看的欲望。
以現實社會為背景的探案劇總會面臨一些限制,對於罪犯作案和警察破案的手法,都不能進行太過細緻地闡述。雖然取材真實案件,也有專業的顧問團隊,甚至可以像《天下無詐》的劇組一樣,跟著警方記錄破案的全過程,但在影視劇的呈現中,總要進行一定的模糊。
因此,不管是《天下無詐》還是《心靈法醫》,案件的推理過程或語焉不詳,或有紕漏,有時在鏡頭的銜接上,也能看出明顯的修改痕跡。
當不了「技術流」,國產刑偵劇便逐漸考慮往「走心」處發展。
《天下無詐》在春節期間播出,便被觀眾笑稱為是中老年觀眾的「防騙指南」。雖然破案過程在細節處有些倉促,但《天下無詐》點出人性之貪與人性之軟弱,確實有一定社會意義。《心靈法醫》則直接以一個能讓逝者和生者直接對話的「心靈劇場」,直觀展現死亡背後的人性衝撞。
諸多顧慮之下,各式各樣的罪案,成為了一面鏡子。創作者的目的,並不在於詭計設計和「炫技」,更多的是對人性和價值觀的折射。對於劇集這種大眾文化產品來說,一群展現人性的、走心的警察或許是適合這個時代和國情的一種新嘗試。
靈異懸疑,港臺特色
沒有鬼的港劇《十二傳說》和「活見鬼」的臺劇《靈異街11號》是2019年懸疑類劇集中風味獨特的作品。
《十二傳說》以科學破解民俗迷信的設計,讓許多衝著「被嚇」而看的觀眾相當失望。此劇開播前,號稱從香港著名的十二個恐怖傳說中取材,實際上,榕樹流血、狐仙詛咒等故事,都更像是有著教育意義的民俗傳說,多數的故事只是反常識而並不恐怖。
在這樣的設計下,女主角潘朵拉這個「偵探」便成為向觀眾解釋原理的角色。編劇給予她民俗學家的身份,「偵探」所具有的專業知識,便可以成為其推測兇手模仿傳說的依據所在。
《十二傳說》中的狐仙傳說
《靈異街11號》則採取了「通靈」設定,男主人公因為意外,具有了能夠看到死者靈魂的能力。因此,一個從事殯葬業的年輕男性,因為一起跳樓案,與一位女法醫搭檔,成為了偵探。
「見鬼」這一設計在日劇《Border》中也有體現。但是,在《Border》中,靈魂的交流要更加直接——可以直接向警察指認兇手。故而,劇作的主要矛盾就變成了作為警察的男主在已知真兇的情況下尋找關鍵證據。
但不管從立意還是劇情的嚴謹程度上來說,《靈異街11號》都不及這部與其設定相似的作品。
與大陸傾向於讓專業人士破案不同,《十二傳說》與《靈異街11號》的偵探都是「行外人」。
他們之所以能接觸到這些案件,都是由於有一個警察/法醫朋友。但或許是為了凸現偵探能力,《十二傳說》裡的警察更像一個逗趣的丑角,而《靈異街11號》裡的警察則過於草率。矮化具有權力的人物,這是「平民偵探」型作品裡常有的套路。
說起靈異類懸疑劇集,《靈魂擺渡》系列網劇曾經驚豔觀眾。與現實的推理偵察不同,加入超現實和異能力的懸疑推理作品,一方面有更大發揮空間,另一方面,卻也容易陷入「天降神兵」的套路裡,過於依賴超現實的設定,而讓劇情的邏輯分崩離析。
往前追溯,亞洲電視臺在90年代末出品的《靈異偵緝檔案》,或許是如今的主流觀眾最早接觸到的靈異類探案作品。其中的「見鬼」設定並不是男主所特有,在證物保管室工作的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靈異體驗。
但當年的「鬼」,並不是《十二傳說》裡人偽裝的「鬼」,也不是《靈異街11號》裡經常變臉嚇人的「鬼」。「鬼」的元素在那部劇集裡,更多以線索的方式出現,而並非是案件的主體。這種設定能讓觀眾與角色一起,因分不清是錯覺還是「鬼」,而陷入一種不得不追求真相的恐懼中。
在港臺地區,靈異類作品的創作環境更為寬鬆。因此,「靈異懸疑」這類選題,或許能在港臺作品中得到更多構建與表現。
國外的梗,國內也香
雖然翻拍國外的作品看上去並不是一條光明大道,但如《冷案》參考美劇和日劇中的「未解決案件」設定,《上鎖的房間》買下原作小說版權再進行改編,卻也未嘗不能做出好作品。
《冷案》中的主角,是四個在檔案室工作的年輕女性,這也是2019年大陸懸疑作品裡,為數不多的女性懸疑探案題材。在國產懸疑劇扎堆社會派推理的情況下,《冷案》選擇回看多年前的懸案,時間上與當下社會有一定距離,創作自由度更大。
劇中的幾個案子,都能在曾經的社會新聞中找到影子。在相似的情節中,《冷案》加入了不少對當時社會情緒的體察和對社會文化的理解,這也是以「未解決事件」為主題的系列美劇和日劇中,最具特色、也最難被翻拍的。
應當說,《冷案》不是相同設定的「本土化」,而是從這些劇集裡得到啟發,來破解中國社會的「未解決事件」。
《上鎖的房間》則建立在原著小說的基礎上。劇集剛開播時,男主角手部與日劇版過於相似的動作,曾讓其遭受飽受非議。但從案件的原創性來說,其中大多數的密室設計,還是以編劇的原創為主。
然而,全劇案件的水平參差不齊,或向電影致敬,或是在經典推理模式進行上改編,但完全原創的案件,在核心設計上總不讓人滿意。而男主人公從小鎖匠到大教授的改編,以及戀愛戲份的加入,也讓許多觀眾望而卻步。
但必須承認的是,在《上鎖的房間》裡,我們並沒有感覺到一本日本小說被改編為中國電視劇時的生搬硬套感,在人物身份和事件的背景設定上,改編劇集與當下的社會始終存在一定聯繫。
可惜,劇作還是無法跳脫所謂「人設」和「形象」對於角色的約束,並且與日版11集相比,改編後26集的體量也實在考驗編劇腦洞。案件水平的參差不齊或許也源於此。
總的來看,2019年國產懸疑劇明顯偏向社會派推理,創作者對於動機的闡釋要遠遠多於對邏輯的推敲和手段的設置,在「情」大於「智」的情況下,國產懸疑劇的觀感,比起歐美日韓,似乎總是差了一些。
這的確與國內整體的創作環境有關,但社會派推理大師的作品中,也從來不缺乏精妙的推理。
涉案表達或許有模糊手段的需要,但核心詭計的設計和破解還是不能少。試圖以對動機和人性的描摹來填補詭計的空缺,會讓懸疑推理類作品失去類型專屬的樂趣與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