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大酒店舞池角落裡的方桌旁,坐一位客人,男性,四十歲模樣。國字型一張臉,稜角分明,鬍子颳得乾淨。坐在那,也不難看出他個頭不在一百八十釐米以下。渾身上下透著雄性。
他坐姿端正,肯定當過兵。一坐就是一天,除了去方便,就那麼端端地坐。一包香菸一隻打火機,再是一杯茶,中午用店裡半斤水餃,再不用任何人招呼。煙和火放在桌上,卻一支也不抽,時不時用眼瞄一下桌旁牆上貼著的禁菸宣傳牌。酒店服務員不敢慢待客人,便告知老闆,老闆暗中觀察,心下也犯嘀咕。
儘管老闆知道店裡的生意是正行,連KTV包廂的設計、燈光的照度等等都符合標準,心裡還是不踏實。因為,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那滿帶神秘色彩的客人時,發現神秘客人在不眨眼地盯著KTV包廂裡陪客人的芷蔭小姐。
老闆稱芷蔭為小姐,是出於對她的同情和尊重。其實芷蔭已稱不得小姐,她是結過兩次婚的三十六歲的女人。芷蔭不是老闆招聘的服務員,只因當初她清涕長流、將他求得六神無主,才讓她在這掙些小費。老闆知道她陪客人出去的內容,也知道她實在是為生活所迫。曾經,他心發惻隱,想收留她在店裡服務,這樣她總算是有份工作。但她每次都妻然苦笑,說:您去過我家,我丈夫一旦住院,我就得陪護,不給您添麻煩了。能讓我在這掙點小費,我就感恩戴德了。
老闆真的去過芷蔭家,那是當初他對芷蔭不託底,才去的。見過她那破敗的家境,真是沒話可說,便讓她在自己的店裡掙點小費。為了芷蔭,他每天都要多在店裡轉幾圈,當然是為芷蔭不受傷害,也為店裡能夠安生。他勸過她,可她需要錢,需要給丈夫湊夠兩萬多元的住院費和必要的醫藥費。他說可以借錢給她,她死活不接受。她知道自己沒有償還能力,不敢借債。沒膽氣借債,就得靠自己掙錢,好在她有一副姣好的面容和女性的窈窕,能搞顛那種男人,使得他們心甘情願地掏錢。酒店老闆沒辦法,只好囑咐她說:你凡事多加小心,出了事我可要受連累的。
現在,芷蔭身上多出神秘男人的目光,老闆真的很擔心。
被老闆暗自稱作神秘客人的男人,名叫唐志。他少小喪母,父親又討了個描眉打鬢的女人來當家,他的飲食起居亂了套。長到十八歲去農村插隊,後應徵當了汽車兵。唐志從小立志,長大以後要有錢,要不被人看不起。在部隊學紮實了修車技術,也到復員的年頭了,進工廠開汽車,結識了芷蔭的哥哥芷勤,常到他們家裡來。芷蔭媽善良,得知唐志的境況待他如己出,冬棉夏單地為他縫做,飯食也應時應晌。唐志對這份家庭的溫暖十分珍視,認下芷蔭爸媽做乾爸乾媽,芷蔭一口一個大哥更是叫得他心裡熨貼。
唐志本來識得王知良的不地道,怎奈芷蔭和他戀得情意濃濃,就不好說什麼。芷蔭出嫁不足三個月,王知良外遇倆人離婚,唐志一怒之下把王知良捶個半死,從此在心裡對芷蔭有一種牽掛,甚至想娶芷蔭做妻房。怎奈他沒有錢,怕愧對於她。他辭了工作去開計程車,後辦起修車行,一來二去又辦起聯合體,西裝革履當起老闆。幾年過去,他猛然記起自己是三十八歲的男人了,該成個家。念頭在心裡生成,首先想到的是芷蔭,大包小裹開著小汽車來芷蔭家。他根本不知道她再婚,也沒想到她娘家先前住的平房早已推倒起了新樓。費不少口舌,才打聽到只住芷勤兩口子的新居。原來芷蔭媽早亡於肝癌,芷蔭父親和兒媳住不和,也不歸家,唯獨沒有芷蔭的消息。唐志詢問時,芷勤擰著眉毛隻字不提。唐志惦記芷蔭,沒心和他們磨牙,出來找芷蔭。到她原來的工廠和他所熟悉的她的那些同學、朋友處尋找,都沒找到。唐志並不恢心,心想只要芷蔭沒離開這座城市,就能找到她。
和朋友到欣欣大酒店吃飯,唐志意外地發現芷蔭在這裡陪客。一時間,他心裡悲喜交集,最終還是為她有這樣的變化而痛心。接連好幾天,泡在欣欣大酒店的角落裡,他是要看看芷蔭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芷蔭確實有些奇特,三十六歲了,生活所迫,她笑得那麼悽婉,可白白的一張臉兒仍是秀色可餐。然而,她的命運的確不濟。
床是客人找的,在一間陰暗的小屋裡。木床吱吱呀呀的聲響控訴著芷蔭身上那男人的獸行,也更對苦不堪言又不敢流淚的芷蔭寄於深深的同情。芷蔭真是不敢流淚,相反還得強作歡顏地向對方做些迎合的動作,否則她拿不到男人的錢。初時,她笑不出來,男人著惱,非但不給錢,還用菸頭火燙傷她豐腴的肌膚,她不許哭叫不許流淚,完了還得重新和人家上床。沒有初時的忍受,她現在也拿不到男人的錢,沒有男人們的錢,她便無力為丈夫攢夠去治病的住院押金和醫藥費。眼前這個男人滿足地倒在她身邊時,已是午後四點多鐘了。
……
男人聽了芷蔭述說,從衣兜裡掏出一把錢扔給她,說:你走吧。好老娘兒們都得像你這樣。
芷蔭數了一下,七百多元,她抽出一張百元的,把另外的還給他,說:咱說好了是一百。
男人虎著臉子,說:咋,看不起我?老子的錢埋汰?他不等芷蔭說話,徑直走了。
回到家,芷蔭見婆婆正哮喘著淘米,半瞎的眼睛貼近盛米的盆。芷蔭搶步上前,讓婆婆停手,說:媽,說好了我回來做飯的。
老太太笑道:我還能動彈。說著就又哮喘。芷蔭一邊為她捶背一邊掏出錢遞給她,說:這錢您收起來。老太太蘸蘸手上的水,接過去貼在眼睛上數,驚道:七百,這麼多呀!
芷蔭的眼淚就含在眼圈裡,說:今天掙了一百,那六百是別人前些天衝我借的,今天還回來了。
老太太並不疑心,倒是不無擔心地說:媳婦,你可悠著點,強兒身子垮了,這個家可全靠你撐著了。
芷蔭免強笑一下,說:我垮不了。再說咱得快點攢夠錢給玉強治病呀。
老太太正要說話,裡屋傳來玉強的喊聲,芷蔭對婆婆說:玉強叫我,我去看看。
老太太推著她說:快去吧。
她揣好錢又折回來淘米。
玉強今年三十七歲,原來給別人開計程車,一次車禍傷著腰椎,高位截癱下不了地。見芷蔭走進來,他很和善地讓她坐得近些。芷蔭放下小挎包坐過來,他拉住她的手問:今天又掙多少錢?
她說是一百。他突然翻臉,叫:你在那陪人家吃吃飯跳跳舞就能掙一百?啊!快說,在外邊都幹了啥?他狠命地掐擰她,嫌不解氣,還輪巴掌打,又說:看我怎麼收拾你!
芷蔭忍住疼痛,默默地往外掙脫,她不敢出聲是怕婆婆聽見跟著上火。往外掙時腳下一滑,踢翻了地上的凳子,聲音傳出屋去。
老太太眼神不濟,耳朵卻靈敏,撂下手裡的盆側耳細聽,情知屋裡的情形不對,急忙推門進來,到近前才看清兒子正揪著媳婦打。她氣得不行,說:你個缺心少肺的東西,你媳婦咋了你就這麼給我打。
芷蔭趁勢掙脫出來,委屈地哭。老太太指戳著兒子叫道:她屎一把尿一把地伺候你,還得出去掙錢給你治病。你這是打他嗎?你這是打我啊!
玉強氣道:她一天就能掙一百,你不問問是咋個掙法兒?
老太太一怔,瞅著芷蔭,問:跟媽說實話,你在外頭做的啥活計?
芷蔭哽咽著說:媽,我在酒店陪人吃吃飯跳跳舞,到那去的都是有錢人,人家圖樂呵咱們想掙錢。再說我也沒法子,廠裡發不出工資,就算能發出工資咱啥時候能湊夠那兩萬元啊!
我治病也不花你那不乾淨的錢。
你不用,明天我劃火把它點了!芷蔭委屈地哭。
老太太揪著兒子打: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呀。沒打幾下,她又哮喘,芷蔭趕忙過來給她捶背。她扯著芷蔭往外走,說:媽信你,咱不聽他滿嘴噴糞。
芷蔭的眼淚成串兒往下掉。
芷蔭生長到十四歲時便出落得苗條,音樂老師斷言她是跳舞的材料。可她畢業的時候,沒有進藝術院校,頂替母親進工廠當了工人。和王知良相愛至深的時候,她把什麼都給了他,刮過兩次宮後結婚。婚後,王知良對她生厭,直至倆人離婚。她心裡獨受磨難的時候,王知良則另有新人藏於屋中了。
芷蔭離婚住回娘家,家裡平房正動遷,當一家人搬進兩居室的新居,母親的癌症已進入晚期,沒多少日子就離開人世了。
母親死後,芷勤要娶媳婦,居住不便,他讓芷蔭再找個人嫁出去。那一場失敗的婚姻讓芷蔭心灰意冷,而她也明白哥的難處,正聯繫工廠的獨身宿舍,芷勤醉酒到家,又攆她出門,她說過幾天就搬走,他借著酒勁去廚房操起菜刀就把她砍傷了。幸好他酒後手上乏力,否則芷蔭的一條胳膊怕是要殘。
荒郊野外的山窪,芷蔭坐在一塊石頭上流淚,手裡擺弄一條繩子和一瓶「敵敵畏」。哭了半天,她起身去溪邊洗洗臉,回來又用心整理一下頭髮,平展了衣褲,後衝北哭著說:媽你等等我啊!完了淚水漣漣,挪動一塊石頭到一個樹杈下面,站上去把繩子在樹杈上拴牢,頭鑽進繩套,打開「敵敵畏」瓶蓋時,淚水又湧出來,哀婉地說:媽,你等等我。揚脖兒正要喝,一塊石子飛過來,不偏不倚,打在她的手腕上,「敵敵畏」瓶子應聲落地。
玉強從一棵樹後面跑過來,芷蔭來時是坐他的計程車。在車上,他就看出她有些不對,當她下車走進山窪時,他偷偷跟過來。把她從石頭上抱下來,她大哭著說:你救我幹啥,我沒有家了啊!
在玉強家住下來,半瞎的玉強媽像新近得了個閨女似的,每天連她上班帶的飯盒都親手給裝,還讓兒子夜裡接送她上下班。再住下來,芷蔭心裡踏實了,手腳勤快,縫補漿洗啥啥都幹。老太太一直為兒子的婚事操心,更想在她有生之年抱上孫子。一天晚上,她跟玉強提起這事,有意讓玉強娶芷蔭進門。她樂著說:我合了你們的生辰八字,不犯說道。
玉強說:媽你別瞎操心了,這時候說這樣的事,咱不是乘人之危嗎?
你給我個準話兒,芷蔭這丫頭咋樣?
當然好了。
傻小子,你認頭就行。
唐志在欣欣大酒店裡見不到芷蔭了。頭一天他什麼都沒說,第二天第三天還沒見著她,他心裡劃渾兒,下意識地感覺到,是有人在威懾、逼迫芷蔭,她的墮落完全是受人逼迫的。想想心裡就冒火,很快又把這逼良為娼的人確認是這酒店的老闆。媽的,我和你沒完。他把方桌上的煙缸兒摔碎了,接著兩眼充血地要酒店老闆來和他說話。
玉強終於和芷蔭成親了,新婚蜜月,最樂呵的是玉強媽,看他倆疊著影兒出出進進,她心裡好生舒坦,下來可真的要抱孫子了。老人家腦瓜兒並不舊,就是芷蔭給她生個孫女也好呢。
小兩口三天回門的時候,老太太早早把他們叫起來,催著他們帶上東西出門,還囑玉強嘴兒甜著點。
說到親人,芷蔭在心裡只承認她的父親,她和芷勤已經結下仇口。她不想見哥嫂,可見父親又一定得蹬他們的門。怎知父親已經從家裡搬出去了。
芷蔭的嫂子膩煩公公,又不想與老人吵鬧,或撂臉子往出攆,便暗裡與老人較勁。她套著乳罩和三角褲敢在公公面前晃來晃去,白天芷勤上班不在家,她更加放肆,端著水果給公公送過來,並不馬上走開,仰在沙發裡咔咔地咬著水果,還把肥白的大腿搭在沙發扶手上,小巧飽滿的腳不停地搖動。老人哪受得了,只好從屋裡躲出來,他到哪兒媳跟到哪,他實在沒處去了,便躲進廁所,她又在外面吵著要上廁所。老人退休,雖說可以到外面走走,一天到晚不能總在外邊吧,而他不去外面,家裡待得下去嗎?這樣的事又不好和兒子說,他一大把年紀,不能瞎說話的。事也湊巧,不經意地找了份打更的事,白天又給管管收發,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離地方,就不用回家去了,也避開與兒媳之間的不快。
芷蔭和玉強找到父親這,她流下眼淚。老人看見她有了歸宿樂得不行。女兒繼續那個令他不快的話題,他沉著臉子說:消停點比啥都強,我還能活幾年,住在哪能咋的。
芷蔭看玉強一眼,說:要不你住到俺那去吧。
老人緊著擺手說:不不,再說我一個月也能對付個三頭二百呢。
三個人心裡都有事,就都沒多說話。
以後的日子裡,芷蔭常常往父親這裡來,幫他洗洗涮涮。父親有一回沉著臉子說:你媽要活著該多好。
芷蔭心裡一酸就哭起來。哭完瞅瞅父親,說:爸,我說個事兒你別生氣,不如你再找個老伴吧。
父親紅著臉說:瞎扯。再說我心裡一直都想著你媽呢。
芷蔭不說什麼了,為父親如此痴情而感動。老人掐著手指算了算,說:快到七月十五了,你抽空兒到你媽墳上看看,燒幾張紙。唉,你哥那沒指望了。
忽然有一天,芷蔭在工廠接到鄰居打來的電話,告訴她說玉強出車禍了。趕到醫院時,玉強正扎著吊瓶吸著癢,婆婆揉著眼睛守在旁邊,芷蔭見了雙腿一軟坐在地上。後來醫生告訴她說玉強腰椎損傷會造成高位截癱,治好的希望不是沒有,只是要先付兩萬元的住院押金,還有相應的醫藥費。這麼多錢上哪弄去呀,他們結婚時婆婆一高興把家裡的積蓄花得差不多了。玉強的傷勢穩定一點,只好接他出院,錢的事只能以後再想辦法了。
芷蔭心裡十分清楚,要給玉強治病,光靠她在工廠的那一點工資是不行的,何況工廠的效益又不好,時不時還欠發他們的工資。
她一咬牙到欣欣大酒店來陪客。她畢竟是良家女,而不做這種事什麼時候能湊夠丈夫治病的錢。瞄一眼躺在床上的丈夫和半瞎的婆婆,她只能打了牙往肚裡咽。她不禁在心裡大聲叫道:媽,您善良了一輩子,在九泉之下保佑您的女兒吧!
她的眼淚成串往下掉,聲音細小的哽咽著,身子在抖,心針扎似的疼……
芷蔭到底聽酒店老闆的話,在家躲了兩天。唐志到欣欣大酒店的那一天,她就認出他了。頭一眼看到了,她那種妹妹的情感便被喚醒,甚至想上前去把頭貼在他的胸前大哭一場,向他傾訴心中的苦。不過,她最終還是忍耐住了,畢竟多年不見,他還是從前的他嗎?他還會聽她說些什麼嗎?她是要掙錢的,眼下為丈夫治病的錢缺不太多了,她必須在唐志的面前陪客,每每陪著客人下舞池轉到唐志跟前,她的心跳就加快,在心裡呼喚多少年前的唐志:大哥,你還是常到我家去的那個大哥嗎?
酒店老闆說出他對唐志的擔心,芷蔭心裡是有數的。不過,她不向老闆透露她和唐志之間的關係,聽信老闆的勸說,躲著暫時不來欣欣大酒店了。
唐志揪著酒店老闆的衣領子時,正是老闆明晰地判斷出唐志的身份的一剎那。所以老闆心裡並不害怕,反倒表現出十分的從容。他面色極其平靜地向唐志發問:想和我談談嗎?
唐志氣哼哼跟著走進老闆的經理室。什麼都清楚了,唐志很重情地拍一下對方的肩頭,說:你真夠哥兒們。但我不明白,為啥讓她在你這……
老闆遞給他一支香菸,倆人抽著。他說:她做這種事法律不允許,這你會不懂嗎?在我這我能幫她想想進退的步數不是?不瞞你說,我要借給她錢,可她不受,我……
唐志截斷他說:我都明白。別的不用說了,現在我出面。
老闆說:我沒你錢大,但也算我一份兒。
倆人同時抽了口煙,心裡又都酸溜溜的。
芷蔭在酒店老闆引導下見到唐志的時候,嘴一咧哇地一聲撲到他懷裡,淚水洇溼了唐志的衣襟。等芷蔭平靜下來,唐志問:治好玉強的病有幾層把握?
芷蔭說有七八層。唐志堅定地說:明天就送他上醫院!
芷蔭灰下臉兒:不,我的事我自己能辦好。
唐志看她一下:不相信我?唉,這些年我光去掙錢了,前些天想去你們家坐坐,才知道你們家出了這麼多的事。芷蔭,乾媽待我有恩,現在她不在了,我不能再讓你受苦。這事你就聽我的,別說是兩萬,二十萬我要是眨一下眼睛,你都白叫我一回大哥。
芷蔭淚如泉湧,又撲進他懷裡差著聲兒叫:大哥!
救護車開進胡同口時,芷蔭早把送玉強去醫院的東西準備下了。唐志和酒店老闆一前一後抬玉強上車,芷蔭也把東西拎出來。唐志和玉強打照面才知道,他們早就認識,還是他給人家開計程車時倆人就很好了。他更在心裡感激玉強,當初是他救下芷蔭一條命。
芷蔭正要上救護車,一輛警車鳴著警笛開過來,所有的人都是一愣。警車停穩,從上面下來兩個警察,徑直走過來問:誰是韓芷蔭?
芷蔭驚詫地把東西放到車上,回說我就是。警察正要說話,唐志馬上攔住,他給酒店老闆遞個眼色,對方會意,拍拍司機的肩頭,救護車也響起氣笛開走了。
唐志回頭問:韓芷蔭怎麼了?
一個警察說:我們掌握大量證據,她參與賣淫。
另一個警察說:請配合一下,別妨礙我們執行公務。說著給芷蔭上了手銬。
把芷蔭帶走的那一瞬間,她的婆婆突然手捂著眼睛喊:我咋啥也看不見了啊!
唐志一把扶住她,來不及多想,扶著老人家上了他的小汽車,送她去醫院。他一邊開車一邊想,說啥也得把芷蔭保出來,她的丈夫和婆婆沒有她是不行的。而且,在芷蔭被帶上警車的那一刻,他注意看了她一眼。正是那一眼,他清楚地看到了,芷蔭那張白淨的臉子的眼角處,沒有一絲的魚尾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