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完著名導演李少紅指導的影片《生死劫》,反覆思索劇情的高潮部分能夠如此演變的必然性。原來,男、女主角矛盾衝突的實質是虛偽奸詐與孤寂真誠的衝突,其後才有了女主角胭妮明白真相後,憤而持刀去尋木玉報復的劇烈衝突的展開。
木玉是位貧窮的農民孤兒。這種物質生活的貧瘠,家庭關愛的缺失,文化基礎的淺薄等等因素,導致他自幼對人、對事缺乏最起碼的善惡標準、是非曲直的判斷能力。再加上他天生一副高大帥氣的外貌,並極會逢場作戲,投機取巧,深得愛慕虛榮的女孩子喜歡。這在客觀上為他玩弄女性並喪心病狂地將一個個單純的、如花似玉的女孩子當成生育賺錢的工具提供了可能。這不僅僅是木玉的品行與道德問題,更是在物慾橫流的世代背景下,適逢社會轉型期,極少數社會殘渣潛意識深處惡欲膨脹、寡廉鮮恥的沒落腐朽文化的典型反映。
影片的女主角胭妮,由於受當時社會、家庭條件的影響,自幼被知青父母寄養在姥姥家裡。這種寄人籬下生活,使她從小就養成自閉、孤獨及冷漠的性格特徵。無疑,這同樣是缺少家庭關愛的結果。從影片中看出,胭妮六歲時,才在小姨的帶領下,與生身母親在火車上匆匆見過一面。而這難得的一面,因她的緘默不語,得到的只是母親的怒斥與小姨的數落。在她十四歲時,才第一次在姥姥家見到父親。父女相見時那種隔膜、冷漠及無措,觀之令人唏噓不已。所以,當胭妮考上大學後,在一次偶然事件中遇到關心與照顧她的貨車司機木玉時,那種久違的情感缺失使她對木玉陡升好感。對他細緻入微的關照如飲甘霖。由此,隨著情節的漸次展開,才有了她為木玉不惜輟學而為其生子的「壯舉」!痴情而單純的胭妮,只為了這場愛戀生個孩子做個紀念……
假如胭妮在完全識破了木玉自私、狡詐、貪婪及陰險的醜惡本性後,她拿著剛購買的尖刀悲憤異常地將木玉一刀斃命的話,那故事的結局也就迎合了相當一部分人的審美需求:同歸於盡,以暴制暴。就如《天註定》裡的兇案主角大海、小玉等的所作所為。如此的話,胭妮將用自己的生命與鮮血、青春與未來換取木玉那具如同行屍走肉般令人作嘔的臭皮囊的。也就是說,胭妮將用她澎湃著青春熱血的生命的自我毀滅來向世人昭示:是木玉這個人渣將她帶向了萬劫不復的境地。無疑,這樣慘烈的結局更像悲劇。
但本片編導的脫俗之處恰恰就在這裡。胭妮拿刀找木玉拼命,按照一般的劇情演變邏輯,近乎喪失理智的胭妮,是完全能夠做出與其同歸於盡的過激行為的。可貴的是,編導在此設置了一個細節,即猥瑣的「窗口男」偷偷向木玉洩露了她的反常狀態。在一般情況下,人們或許將該男子的行為動機視為小人行徑。不過,正因為此人的提醒,使木玉對胭妮有了防範意識,無形中,增加了胭妮襲擊木玉的難度。正因為這種男女生力量懸殊的對比,鬼使神差,頃刻使胭妮將內在燃燒的復仇火焰瞬間熄滅。但熄滅的內驅力不但是她對木玉居高臨下的審視與批判,更是對他卑汙人格的徹底否定。胭妮畢竟是上過大學的女青年,在一瞬間的情緒轉化則使她清醒與明白:木玉已奪走了她許多美好的東西,而此時此刻,她怎能讓這條「連豬狗都不如」的畜生再奪走她的生命與未來呢?!所以說,正是她理智的清醒與回歸,才使她放棄了試圖通過「以暴制暴」式的血腥殺戮藉以洩憤的極端方式,從而讓她從精神力量、自我認知與覺醒的頃刻間,凌駕於木玉骯髒的靈魂之上。
無疑,女主人公胭妮,經過一系列的痛苦與磨難,更經過情節高潮迸發時瞬間的感悟與靈魂的升華,最終獲得了從精神到肉體的歷練與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