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索菲亞的「騙局」

文 | 金紅

來自雷鋒網（leiphone-sz）的報導

「中國的朋友們好，很高興和大家見面！我正在努力的學習中文，相信在不遠的將來，可以和大家更多的交流。「昨日，Sophia ，中文名索菲亞，通過一則視頻向國內粉絲問好，這是她首次開口講中文。

6日前，索菲亞正式開通微博，微博名為「機器人索菲亞」，認證信息欄裡寫著「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創新大使，第一個獲得人類公民身份的機器人」。2017年10月25日，索菲亞在沙烏地阿拉伯被授予公民身份。

索菲亞這次來中國參加了CCTV《對話》欄目，這並非她的節目首秀，也並非她首次來中國參加節目，不過卻是在不久前遭到業界權威 Yann LeCun 等人抨擊後首次參加節目。本月初，深度學習代表人物 Yann LeCun 在 Twitter 上公開指責索菲亞是徹頭徹尾的騙局，隨後得到眾多業界人士的聲援。不過，從目前來看，索菲亞並未受此影響，依然高調地出現在知名節目中。

索菲亞與《對話》欄目工作人員

機器人索菲亞

索菲亞長得像人，非常像，不僅僅是形態，包括面部表情的表達。

索菲亞被設計為女性，由美國公司 Hanson Robotics 一手打造，外表以奧黛麗•赫本和創始人大衛•漢森（David Hanson）妻子為原型。她的皮膚是使用一種名叫 Frubber 的仿生皮膚材料製成的，這種材料類似一種彈性橡膠，毛孔大小能達到4至40毫微米（十億分之一米），和人類幾乎沒有差別。另外，通過在眼睛和胸前裝攝像頭，以及人工智慧技術，索菲亞可以感知、觀察、識別身邊人的動作、表情，並作出相應回應。目前，索菲亞可以模擬62種人類表情。

根據微博註冊信息，索菲亞誕生於2015年4月19日。自此，「最像人類的機器人」這個頭銜便被冠在了她的頭上，並成為自帶流量的明星。

藉此，她的設計者漢森帶著她奔走在各個知名節目中。不僅參加了《早安英國》、《吉米今夜秀》和《60 Minutes》等收視率超高的節目，還登上了時尚雜誌《ELLE》的封面。同時，索菲亞走的是國際路線，除了在美國參加節目，還在印度孟買舉辦的科技大會「Techfest」上亮相，在國內不僅參演了王力宏最新專輯《AI》的MV錄製，而且還與其一起登上了科技類綜藝節目《我是未來》。

索菲亞與其創始人大衛•漢森

不過，就在索菲亞參加完 Tech Insider 的採訪後，1月4號，Yann LeCun 在 Twitter 上公開指責索菲亞是徹頭徹尾的騙局。LeCun 發文稱，對於 AI 來說 ，索菲亞就像變戲法的之於真正的魔法。

「我們把它稱作「實體崇拜 AI」或者「假冒 AI」或者「遠程操控 AI」（Wizard-of-oz AI）可能比較好。換句話說，這根本就是在扯淡。」

同時將矛頭指向了Tech Insider，稱這起詐騙他們也是同夥。

為什麼是她被罵

索菲亞並非首個長得像人的機器人。

在機器人的分類中，索菲亞屬於類人機器人。從歷史的發展來看，類人機器人有著半個多世紀的歷史。而比較有代表性的類人機器人，除了索菲亞，還有日本大阪大學教授石黑浩打造的 Geminoid F ，南洋理工大學電腦工程和設計學院的教授 Nadia Thalmann 以自己為原型打造的 Nadine ，以及國內由中科院設計的佳佳。這些機器人除了長得像機器人，同樣也能與人類進行互動。

機器人 Geminoid F（左）和她的原型人物（右）

機器人 Nadine（左） 與她的原型人物 Nadia Thalmann（右）

機器人佳佳

當然，這些機器人並沒有索菲亞那麼高調，僅僅只是出現在一些機器人展會上。

而像索菲亞這樣高調的機器人也並非沒有。早在索菲亞剛剛誕生之時，國內就曾出現過明星機器人「嬌嬌」。

「嬌嬌」是由南大電子為交通銀行研發的銀行服務機器人，之後因為「土豪我願意和你做朋友」等與顧客互動的幽默語句而在網際網路上迅速走紅。之後，受到《CCTV家庭幽默大賽》第2季、江蘇衛視《世界青年說》以及山東衛視2017春晚等節目邀請參加錄製。

嬌嬌參加《CCTV家庭幽默大賽》

之後，機器人成為綜藝節目的常見身影，百度的機器人「小度」在江蘇衛視《最強大腦4》中與人類「最強大腦」比拼；搜狗機器人「旺仔」在江蘇衛視另一檔節目《一站到底》中再次與人類進行腦力較量；在音樂類節目《蒙面唱將猜猜猜》中，華帝人工智慧機器人小V則化身人類的助手，幫助猜評團和觀眾對歌手的信息進行篩選。

與索菲亞一樣，這些機器人在節目中展示了強大的人機互動能力，它們能理解你的話，並且還能和你開玩笑，讓人感覺真的是在和另一個人在對話。

當然，也有少數人站出來吐槽和質疑，但並沒有真正有影響力的聲音發出來。現在，LeCun 站出來了，將這個聲音對準了索菲亞。

LeCun 對於索菲亞的質疑在於其所展示出來的智能，並非真正的人工智慧，而是由人操控出來的智能，機器人只是一個傀儡。有人說，這是為了維護「科學」的尊嚴。

事實僅僅如此麼？

去年夏天，騰訊視頻上線了一檔偶像選秀節目《明日之子》，其中有一個特別的選手，它叫荷茲，是一個虛擬的動漫人物，以AR+實時動作捕捉+3D實時渲染技術的形式出現在節目中。荷茲成功的成為了該節目最大的爭議點，不過並非對技術的爭議，而是它不該出現在人類的競技臺上，這意味著人類選手將失去一個晉級的名額。前所未有的，該節目的幾乎所有的選手都表達了對荷茲出現在比賽中的不滿。而在荷茲又一次PK掉人類選手時，節目現場觀眾齊聲大喊「黑幕」。

荷茲參加選秀節目《明日之子》

而像索菲亞這些機器人，關注技術的人會明白其中內情，漢森也公開表達每次和人介紹索菲亞時都會向對方表示，索菲亞的聊天機制採取的是決策樹模式，即在提前設置好問題和答案的情況下，機器人根據問題選擇相應的答案，雖然他們的目標是讓機器人能與人類自由對話，但要實現這些還需要時間。

那麼，為什麼索菲亞最後一步步成為了我們見到的「騙子」索菲亞，這背後都有誰的推動。這些推動者是利益的受益方，也是 LeCun 真正想要抨擊的，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誰編織了這場「騙局」

首先，當然是索菲亞背後的製造者。

Hanson Robotics 早在2003年便成立，創始人漢森並非計算機相關專業出身，而是德克薩斯大學達拉斯分校互動藝術與工程專業博士生。可以說，他是一個工程藝術家，他的熱情是創作一種現代科技的雕塑，除了索菲亞，他還製造了愛因斯坦機器人、菲利普•迪克機器人等20多款機器人。

大衛•漢森與他設計的機器人

Hanson Robotics 主要負責機器人高精度仿真的面部表情，而機器人軀體部分、自然語言處理系統、附加的娛樂功能都來自合作方。

為索菲亞開發人工智慧大腦的是 SingularityNET 公司，創始人為 Ben Goertzel ，也是 Hanson Robotics 的首席科學家，而漢森則在這家公司任首席機器學家一職。很顯然，這兩家公司是一家的。

從創始人的背景來看，SingularityNET 的實力還是不容小覷的。如果說漢森不懂人工智慧，Goertzel 則與 LeCun 一樣同為人工智慧先驅，擁有數學博士學位，擔任奇點大學顧問、Humanity+世界超人協會副主席、財務預測公司 Aidyia Holdings 首席科學家、人工智慧軟體公司 Novamente LLC 公司董事長、OpenCog 基金會董事長，廈門大學福建省仿腦智能系統重點實驗室任客座教授，和美國政府合作開發了一個人工智慧開源項目——OpenCog。OpenCog已經在過去為數家大公司服務，並拿到了數千億的訂單，客戶包括美國國防部、Intel、華為等等。OpenCog 也是索菲亞的軟體基礎。

索菲亞與 Ben Goertzel 參加第二屆 EtherealSF 會議

SingularityNET 正在開發一個利用區塊鏈搭建去中心化AI市場的項目，用戶可以在 SingularityNET 用虛擬貨幣購買AI產品，而 AI 機構和開發者也可以在上面出售自己的產品。SingularityNET 計劃最早在今年二季度推出這個項目。不過，他們已經賺到錢了。不久前，這個項目用ICO（首次代幣發行）的方式一分鐘內募集到了目標資金3600萬。而這裡面有多少是索菲亞的功勞，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雖然 Hanson Robotics 和 SingularityNET 的工作人員都表示他們從來沒有表達過索菲亞有強人工智慧，不過索菲亞的人設確確實實也是他們設計出來的。在他們的設計下，索菲亞是一個擁有自由意識的少女機器人，她擁有人類無法比擬的智慧，同樣渴望人類平凡的生活。而這些正是引起索菲亞引起廣泛關注的基礎。

在英劇《真實的人類》中，機器人與人類共存，並且成為每個家庭的標配。這些機器人在能力上與人類無異，幾乎所有工作都能代替人類完成，不過他們與人類有一個區別的地方，機器人沒有自由意識。而當他們發現由 David 教授創造出的強人工智慧機器人與人類一樣擁有自由意識時，他們開始恐懼，並試圖對這些機器人進行毀滅。

《真實的人類》劇照

所以，當長得如此像人類的索菲亞說出「想組建自己的家庭」、「我想毀滅人類」等言語時，衝擊力無疑是巨大的。

但是，靠這兩家創業公司，索菲亞是沒辦法成為今天的明星機器人索菲亞，背後還少不了其他力量的推動。

最主要的力量當屬媒體。

媒體不可能不知道索菲亞是否真的能和人完成流暢的對話，只需隨便聊幾句就能露餡。實際上，在索菲亞參加的活動中，提問的問題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而在一次採訪中，當記者臨時提出一個問題時，索菲亞則則是答非所問，而該問題只是簡單的「How old are you?」在 Techfest 上，索菲亞面對主持人的提問，則出現了視若無睹的尷尬局面。

既然媒體知道索菲亞的技術實力，卻還是願意配合完成這樣一場戲。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有新聞點，也就意味著有關注度。對於媒體來說，這是有利可圖。

而另外一個關鍵力量則是來自於政府。

2017年10月11日，索菲亞受邀前往聯合國參加「萬物的未來——技術迅速變化時代的可持續發展」會議並發言，聯合國開發計劃署認為，索非亞可以激勵人們的「創新精神」，因為她本身就是創新的體現。

索菲亞在聯合國近期舉行的會議上發言

聯合國不可能也不知道索菲亞的技術實力，而他們依然親自為其授予了「創新」的標籤，其目的也正是為了激勵人們的「創新精神」，從而實現更大的創新，也就實現經濟的爆發。

而對於普通大眾來說，他們需要索菲亞供他們娛樂消遣。

正是被大家所需要，索菲亞才成為今天的索菲亞，儘管所有人都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是明星還是騙子，只是不同人眼中的稱號。

而對於 LeCun 這些人工智慧先驅來說，索菲亞的受歡迎是一場鬧劇，是真理被愚弄，也是甩在他們臉上的嘲笑，除了努力提高人工智慧早日實現真正的索菲亞，對此他們毫無還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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