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中國90後學院派歐美音樂樂評人 專注90後音樂聽眾行為的研究者
臥軌的火車,一支自帶迷離潮溼氣氛的樂隊,大概是最難講述的樂隊。
很多樂迷都已在心裡為臥軌的火車留下位置,也有很多介紹說臥軌的潮溼程度幾何,音樂就像是臥軌的「百口莫辯」的辯詞,聽者心生諸般景象。
「時空如夢如雲似海/舊人別後不會回來/以一種超越邏輯的存在」,迷幻而曖昧的音樂,朦朧而縹緲的歌聲,華麗而富有哲思的歌詞,讓「臥軌的火車」從一開始就成為了眾多文藝青年的心頭好。
「立於一二年夏,來自南方小城,成員三人。拙於口舌,卻話迷迷之音,總顯不合時宜。14年獨立製作ep《愚夢方醒》,少年小品,不足掛齒。而後於16年發行正式專輯《餘波》,低迷淡然,也謂如願以償。」來自臥軌的火車豆瓣上的文青簡介
壹
臥軌的火車音樂特色
這支來自南方小城的樂隊於2012年組建,樂隊由吉他手沈幟創立,現在樂隊成員有三人,沈幟:人聲/吉他/和聲器;肖強:人聲/貝斯;李文:鼓。
熟悉這個樂隊的聽友都知道,他們在音樂性和現場方面完全能反映出中國的地域差異。對於陰雨綿綿的江南,「臥軌的火車」的音樂就像是那看雨的人,看到了內心的孤島,看到了孤島上的幻想,更是看到了幻想盡頭的現實。
「我在慢慢墜落下午四點半的失落,太陽照在我臉上好像我什麼事都不能做」,「臥軌的火車」在單曲《白》裡仿佛Pink Floyd一般的迷幻旋律中低吟著現實中的無力與苦悶。
從首發EP《愚夢方醒》到第二張專輯《餘波》,從《做夢大王》到《魂斷記》,兩年前的首張 EP《愚夢方醒》裡不抱希望的少年如今尋找著對抗生活的方法,一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自己和世界的距離,一面享用著路上的瞬息萬變、川流不息。
進入大世界的「臥軌的火車」不再用力抒情,而是讓虛弱易碎的情緒在聲音裡沉澱,在器樂營造出的氤氳氛圍裡緩慢發酵。
一晃過去了兩年多。兩年間,「臥軌的火車」並未發表新作,不緊不慢地辦了兩次巡演,此後除了偶爾在音樂節上露面外,似乎並未有更多的行動。然而餘波不會輕易平息,兩年來不斷有樂迷被他們吸引,登上這列神秘的列車。
行舟樂評:臥軌的火車自稱「拙於口舌,卻話迷迷之音」。從最初製作EP的「少年小品,不足掛齒」,到發行專輯《餘波》後的「低迷淡然,也謂如願以償」,再到對於明日的「懸懸而望」,臥軌的火車吟哦般地勾勒出了樂隊的成長軌跡,顯出了別樣的悠然和率真。
對於少作,幾個音樂人能如此(或許也是暗自珍重地)輕描淡寫呢?對於未來,誰又不是懸懸而望?幾句話裡,已是有些世外高人的味道,「拙於口舌」卻又是大巧若拙了。其實詩人也好,音樂人也好,都不見得如常人想像那般滔滔不絕文思泉湧,心底的聲音並不那麼容易捕獲,新鮮的詞句也不過是笨拙和虛弱地自我博弈中偶爾透出的微光。
貳
臥軌的火車音樂旅程
臥軌的火車樂隊成立於2012年,由沈幟(人聲/吉他/和聲器)、肖強(人聲/貝斯)、李文(鼓)組建,音樂上包括了車庫,朋克以及新浪潮等多種風格。
「臥軌的火車」最初是沈幟與兩個同鄉好友在高中畢業後組建的樂隊,並在2014年獨立發行了首張EP《愚夢方醒》,收錄《孤島》、《南方燈塔》等5首單曲。
樂隊逃脫不了teenage pop rock的年齡魔咒,隨著老隊友陸續離開,2014年蕭強和李文加入臥軌的火車,與沈幟一同在2016年發表了專輯《餘波》,收錄《序》、《銀湖》、《火海》等9首單曲,陣容穩定至今。
目前沈幟和蕭強住在杭州,李文住在南京。
出生於1994年的沈幟來自浙江嘉興,幼時學習二胡,很早便與音樂結緣,上學時就一直沉迷音樂。在大學之前就有過玩樂隊的經歷,如今,音樂已經成為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那時候不怎麼上學,經常逃學玩樂隊,同學都覺得我特別怪。」沈幟說。
肖強比沈幟大兩歲,與沈幟起初是網友。「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2014年的杭州,早春三四月,很冷,當時還穿大棉襖。」蕭強回憶說。在「臥軌的火車」現已很少更新的微信公眾號上,是這樣描述當時的蕭強的:
「捲毛過肩,穿著一雙黑色涼拖,一口標準的臺劇口音,你想很硬地和他打招呼,他一開口,頓時一陣太平洋的風拂過,自己話音也軟綿綿起來了。」網絡摘選
蕭強的家鄉蒼南在浙江的最南端,毗鄰福建省,因此他是聽著閩南話長大的。
而李文比兩名隊友大了10歲左右,少年時就在湖南老家玩樂隊,後來到了南京,進了當地的indie音樂圈,為Good Luck Good Bye、八眼間諜等樂隊打鼓,2014年10月又加入了臥軌的火車。
其實年齡相仿的兩支樂隊有太多緣分,各自的成員在今年早些時候的「VOX 十一周年」活動中就相互有過了解,當時蕭強和沈幟分別以主唱和鼓手的身份代表 Gatsby In A Daze 樂隊演出。
於是,三個來自南方的青年組成樂隊,玩起了南方小城的曖昧旋律,優優鬱郁的感覺,吉他音色以及吉他的旋律實在令人著迷,加上詩意化的歌詞,喝了一點小酒的微醺感,聲音在耳邊淅淅瀝瀝的落下,置身在溼悶的南方小城。
行舟樂評:臥軌的火車的歌曲,尤其是像《斷魂記》這樣唱誦結合之作,會讓人想到畢贛的《路邊野餐》,迷離惝恍,詩意盎然。「總是用慢於常人的節拍/去演奏來自經驗的訴求」,《斷魂記》中所唱,正是樂隊的藝術宣告。至於說那「訴求」是什麼,就有待揣測了;也許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面對「黑壓壓的日子」的那種不安地摸索,那種無法靜止心靈遊弋:「在陽光下/你都無法靜止的夢寐/要如何破碎」(《檸檬白蘭地》。
叄
餘波未平 餘波又起
如果無意間聽到《餘波》,你大概會懷疑這是一張來自上世紀末的唱片——九十年代浪漫的復古鼓點,器樂音色充滿老式舞廳的斑斕,還有時下很難聽見的傳統合聲。
打開臥軌的《餘波》,如同一把遺失過久的生鏽鑰匙,旋轉了心底柔軟的情緒閘門,某種遙遠的夢中記憶隨之而來,形形色色的真正觸感逐漸浮出水面。《餘波》像是生長著一副老靈魂,那種舊式的詩意和優雅有時讓這支年輕樂隊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兩年前的首張EP《愚夢方醒》裡不抱希望的少年如今尋找著對抗生活的方法,一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自己和世界的距離,一面享用著路上的瞬息萬變、川流不息。
經過一次重要的成員變更,22歲的主唱/吉他手沈幟整理了樂隊近兩年的作品,和貝斯手蕭強、鼓手李文共同完成了臥軌的火車第一張正式專輯《餘波》。
這張唱片由在萬曉利、邊遠、海草少年軍、鴨聽天等多支樂隊擔任樂手的獨立製作人/錄音師李平操刀,並由美國知名母帶師Josh Bonati完成母帶製作——令樂隊興奮的是,這位母帶師曾製作了他們喜歡的Lo-Fi怪才Mac DeMarco的唱片。
與通常的錄音室專輯不同的是,這張唱片所有的器樂部分,是在義烏隔壁酒吧的演出空間裡完成的同期錄音。隔壁酒吧坐落城郊山野,由一座廢棄道觀改造而來,住著瘋癲奇怪的老闆們,隨時都有喝不完的酒。道觀聲場天然獨特,高懸的頂梁結構便於那些迷離的旋律自在遊走。
恰逢盛夏,樂隊三人和錄音師李平同住山上,日夜呼吸著慵懶的空氣。一切在不息的蟬鳴裡進行,往往從午後開始一天的錄音,斷斷續續到深夜。偶爾強迫症發作,免不了在電腦前一遍遍梳理每個音符到天明。但遇上了雷雨,幾個人也不急,索性停下來喝一杯。
雖然懷著他們年輕的憂慮,但夢幻多變的旋律裡寫滿了屬於這個年紀的甜蜜與沉醉,飽滿的情緒像青春期的「餘波」層層蕩開。整張唱片瀰漫著矛盾的色彩感,隱現乾燥的異域旋律很迷人:
既不失《沙》這樣有血有肉的躁鬱,也有《檸檬白蘭地》的溫柔深情。《灰》裡穿插的薩克斯即興是錄音時的神來之筆,錯落的戲劇感打破了原有的規整。《魂斷記》更是跳出舊作框架,沈幟的念白像是夢醒之後的訴說,抽離慵懶。網絡摘要
《餘波》裡有種虛弱,但這種源於敏感的虛弱毫無疑問是動人的。沈幟的歌詞幹淨但生動,在飄渺中隱藏著困惑和懷疑。他們忠實自身的無力,忠誠於生活的無意義,青年們的衝動卻在他們身上以另一種方式呈現。
在這張唱片裡,沈幟也不再像《愚夢方醒》裡那樣毫無保留的用力抒情,而是讓虛弱易碎的情緒在聲音裡流淌,在器樂營造出的層層疊疊的氛圍裡緩慢發酵。
《餘波》像是從更遙遠的未來對記憶發出可有可無的感懷,又仿佛是描繪著另一個世界的現實,目光所及是失落小城裡的日常,人間的歡聲笑語在空氣中來回穿梭、迴響。
行舟樂評:臥軌的《餘波》算是2016年文藝青年們最愛的搖滾專輯了。無論是釘鞋、迷幻還是後搖,對樂隊的風格來說都是十分勉強的標籤,大約也只能用Indie或Alternative來加以歸置了。
只能說,那種霧裡看花虛幻不清的音色氛圍與釘鞋近似,而在吉他和聲與分解套路的選取上則是後搖味十足的,神秘、遲緩、悠遠、綿延……人聲痴迷以至於失焦,有種孩童的顢頇之氣,是生存迷惘的單純袒露。「臥軌」並沒有樂隊名稱裡的那種極端,但迷幻之境裡他們傾吐困境的真誠也是極端的。
肆
開啟巡演 拒絕標籤
餘波回漾,也激起了意想不到的美麗浪花。憑藉《餘波》專輯的大熱,臥軌的火車在全國範圍引起了不小的關注,隨後也進行了全國的巡演,為全國的樂迷們帶來了震撼的現場視聽體驗。
臥軌的火車對待每一場巡演都不敢怠慢,演出前的試音就花了一個多小時,而在正式演出中,演完既定曲目後,臥軌的火車也多半會現場增加即興演出。
沈幟時而抱著吉他用力掃弦,時而將吉他豎在牆邊悠悠彈撥,時而換上小提琴,用二胡的弓法拉出奇妙的聲音,時而吟唱著無人聽懂的字句;蕭強手中的貝斯和李文的鼓棒未有一刻停過,兩人卻都神情泰然,不知疲倦;演到一半時虞城跳上臺來,薩克斯高亢尖利的樂音也加入其中,活生生地把搖滾現場變成了上世紀90年代的KTV。
在《餘波》發行後,臥軌的火車從未停止對歌曲的調整與改進,無論新歌老歌,沒有方向之分,也不介意程度深淺,全憑感覺改得天馬行空。
2016年到2018年間,臥軌的火車不僅將全國30多個大陸城市跑了個遍,還首次跨越海峽,在臺北、高雄和臺中三座城市演出。
巡演之餘,目前樂隊三人都是自由職業者,做自己的創作和演出之外,還從事音樂製作、音樂教育方面的工作,因此時間靈活,不妨礙他們同時組幾個樂隊賺錢養活自己。
「臥軌的火車只是我們的一面而已,風格不用我來定義,需要讓音樂在碰撞交融中自己形成各異的樣子,留給聽眾自己判斷。」——沈幟
沒錯,臥軌的火車就是這樣一隻無法被定義,又拒絕一切標籤的獨立樂隊。無論是音樂風格、思想內涵、未來發展方向,樂隊都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或者說,他們只專注於音樂本身,並未想過如何包裝自己。
「有人說我們是苦情中文流行樂隊,不知道這個頭銜是誰給的。」——李文「我不覺得我的歌詞苦情,其實挺誠實的。」——沈幟
有樂評人稱他為「搖滾詩人」。問及沈幟的文學偏好,他的答案令人意外:「我其實不怎麼看書,歌詞都是自發的,沒受過什麼詩人作家影響。」
「這是一種天賦。」李文不失時機地補充道。
沈幟表示,他不會去刻意追求音樂的時代性 。「其實我們這代人沒有那麼重的使命感,獨生子女麼,更關注自己的內心。
臥軌的火車,詞曲皆美,是低迷的細語,也是破碎的吶喊,有人所喜歡的懶散和沉鬱,沉鬱中卻也有力量,可以說是非常南方。
儘管他們的音樂很容易讓人想到「煙雨江南」「江南水鄉」這樣的概念,還被稱讚說「沒有辜負南方詩與歌的傳統」,但他們對於「南方樂隊」的標籤,都不願接受,事實上,他們的音樂也的確不受限於此。
行舟樂評:看臥軌的照片,林木磚牆間幾個拿著樂器的年輕人,半分沉醉半分迷茫,佇立凝望——更像是《路邊野餐》裡小皮卡拉的、穿越於鄉間林莽的草臺班子,而不是一支如此成熟的另類迷幻樂隊。然而,那份樸實、誠懇、天然,正是他們的可貴之處,正是這些最基本的品質讓他們的「迷迷之音」沁人心脾,讓他們的痴人說夢惹人痴想,讓迷幻不再是生硬的現實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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