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於裡
電視劇《我的真朋友》,許娣老師扮演的白阿姨有這樣一句臺詞:「你懂不懂一個房子對人的影響有多大?」房子之於中國人真是太重要了。房子不僅是「家」,很多時候它還與戶口、學區等相掛鈎;而在高房價的背景下,房子始終是一個剛需話題,無論什麼場合拋出與房子有關的問題,都不會冷場,大多數人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我的真朋友》海報
與房子的全民熱度相比,像《蝸居》《臨時同居》這樣直接以房子為主題的國產影視劇並不多,當代題材的影視劇雖時常涉及到房子議題(比如《虎貓爸媽》中的學區房問題,《美好人生》中主人公的職業是房產中介),但往往幾筆帶過。房子題材是一個亟待挖掘的創作富礦。日劇《賣房子的女人》火了之後,以房產中介為表現對象的電視劇似乎多了起來。六六編劇、孫儷主演的翻拍劇《賣房子的人》正在開拍,Angelababy、鄧倫、朱一龍、許娣、倪大紅等人主演的《我的真朋友》則率先開播。
Angelababy飾演性格率真、待人真誠的房產中介程真真;鄧倫飾演房產公司老總的獨子邵芃橙,他是個傲嬌、毒舌、玩世不恭的富二代,隱瞞自己的身份入職,也成了一個房產中介;朱一龍飾演室內設計師井然,溫潤如玉、謙謙君子,與程真真是相知相惜的「網友」……
鄧倫飾演的邵芃橙和Angelababy飾演的程真真
該劇播出後,雖然網絡熱度尚可,但口碑並不理想,目前豆瓣評分僅有4.8分。公正地說,鄧倫、朱一龍演技還是不錯的,尤其是這一次鄧倫表現頗為突出,可為何《我的真朋友》依舊差評滿天飛,全怪Angelababy演技不佳嗎?
Angelababy的演技有所進步,但依舊與「好」有不小的距離
以房產中介切入房子議題,視角是比較巧妙的。因為房產中介是房子買賣的橋梁,買房、賣房、租房,通常情況下都需要房產中介的介入和幫助。房產中介平時也可以接觸到形形色色買房賣房的故事,這些故事就是世間百態的一個縮影,通過不同買房人的故事,劇集就可以抵達不同需求的人的生存困境。比如《賣房子的女人》雖是賣房子,但也經由賣房子反映尼特族、不婚族、房產泡沫、租戶權益等種種社會問題。
《我的真朋友》也採取了這一編劇思路,在主線的基礎上,每幾集有一個完整的客戶的故事(輔以一些小故事),類似於單元劇的模式。
像劇集第一個小故事,是一對恩愛的「滬漂」情侶,因為未來的丈母娘要求男方一定要有房子,但男方攢的買房錢不夠,於是就租了筒子樓中的一戶,騙丈母娘房子是自己買的。結果房子在夜間有莫名的嬰兒啼哭聲,丈母娘來中介要求退房。男方請求中介幫忙調查啼哭聲之謎,並幫他把謊圓過去……這個小案例反映的普遍問題是,房子成了很多年輕人結婚的「阻礙」。
第二個小案例,賣家是井然的母親白阿姨。井然長期在義大利生活,白阿姨一人生活很孤獨,劇集以此也反映一部分空巢老人的生活狀態。白阿姨賣房也穿插了幾個買房者的故事,比如瘋了的李阿姨,令人唏噓;一對為了給孩子買學區房的中產夫婦,一味給孩子施壓,徹底忽視了孩子的情感需求,折射這個時代的教育焦慮症……
許娣飾演井然的母親白阿姨
白阿姨賣房穿插了幾個買房者的故事,此為為孩子教育焦慮的中產
因此,《我的真朋友》的編劇思路並沒有錯。只是,跟大多數國產行業劇一樣,《我的真朋友》略懸浮,也不夠專業。比如程真真住的房子,整潔高檔得像樣板房;比如程真真的客戶跳單,中介是有法律應對手段的,但劇中則是跳單就跳單吧;比如中介應該天天忙著拉客戶看房、給客戶打電話的,但劇中的中介最常出現的場景,是在辦公室,更不用說忙著談戀愛的程真真和邵芃橙……
程真真的住所
大白天的,中介的工作人員都不帶客戶看房,而是一個個在「坐班」,順便看看熱鬧
更關鍵的是,《我的真朋友》完全是將中介這一職業「道德拔高」了。程真真這個角色,房子賣不賣得出去不那麼重要,中介費賺不賺得到無所謂,以和為貴最重要,五講四美最重要。因此客戶跳單了就跳單吧,同事搶單就搶單吧,客戶一心想買房子她也得擔憂人家的還款能力,客戶家一有什麼困難也是她衝在最前頭……
可以理解編劇是想通過正面角色刻畫來傳達一種正能量,但人設也得符合最基本的常識,否則「大德似偽」。《賣房子的女人》的三軒家萬智的口頭禪是,「沒有我賣不出去的房子」,她一心一意就是賣房子,為了賣房子也可以使點「小手段」——這才真正符合中介的職業屬性和人設。《我的真朋友》裡那麼多中介,反倒是被編劇當做「負面角色」的郝美麗更像一個真實的中介,只有她是一門心思在賣房子的。
客戶一心想買白阿姨的房子,結果程真真勸人家不要買,因為覺得客戶還款壓力很大
國產行業劇的另一大問題是,打著行業劇的旗號談戀愛。雖然行業劇的表現對象多了起來,但無論是翻譯官、外科醫生、金融投資人、律師還是無人機從業者,他們總是為情所困,工作不是主業,談戀愛才是。
《我的真朋友》行業劇部分質感不佳,愛情戲早就敲鑼打鼓轟轟烈烈上演了。雖然說無巧不成書,但《我的真朋友》一切都那麼巧。邵芃橙為了不讓老爸知道他輟學回國,要把房子出租出去,恰巧接待他的租賃客服是程真真;程真真到海洋館想見偶像井然,恰巧負責檢票的志願者是邵芃橙;房子租出後,邵芃橙發現東西少了,到租賃公司去鬧,恰巧又是程真真接待他;程真真被炒魷魚,去應聘房產中介,又一次恰巧遇到了邵芃橙,並在邵芃橙的幫助下「僥倖」地被錄用了;程真真的第一個客戶,恰巧就是井然……
邵芃橙玩世不恭,程真真「傻裡傻氣」、正義凜然,倆人從一見面開始就是歡喜冤家模式,各種互懟。不用懷疑,懟著懟著就懟出感情來了,紈絝子弟終將在熱血灰姑娘的感召下「從良」。可憐的井然,哪怕再完美、哪怕與程真真「網戀」在前,最終也只能目送戀人離開,誰叫他是偶像劇裡男二號的人設呢。
這倒不是說,我們反對套路,或者反對行業劇+感情劇的編劇策略,考慮到國產劇日播的排播模式,不免要利用感情戲來拉長篇幅、製造話題。問題是,須把握好二者的度。《我的真朋友》鼓吹的就是行業劇,宣傳時打著「房事」的旗號各種拔高,通稿滿天飛。但高舉高打就得有真材實料,否則就是在給自己豎靶子。
觀眾抱著極高的期待,結果發現《我的真朋友》的本質更近乎瑪麗蘇偶像劇,主人公不是賣房之餘談談戀愛,而是談談戀愛之餘賣賣房,或者只是借著賣房的噱頭談戀愛。《賣房子的女人》只有10集,女主人公賣了至少10套房子,《我的真朋友》播了10集,程真真才賣了1套房子,現在劇集的焦點是邵芃橙、程真真、井然的三角戀。時下國內偶像劇流行海外取景,談個戀愛都得到紐約、巴黎、蘇黎世去,《我的真朋友》則到了義大利羅馬。除了主角外,編劇也分別給幾個主要配角安排了感情戲,一個都不能少。
兩人的主要工作是「談戀愛」
想蹭房子題材的紅利,但題材的專業性和深度沒有發揮出來,還落入爛俗偶像劇的坑裡,《我的真朋友》口碑便遭遇反噬。可惜了鄧倫和朱一龍。
本期編輯 周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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