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校園裡突然出現一群穿著胸前印有「USTC RUNNER」或者黑膠唱片的T恤的人。他們未必互相認識,可彼此之間又有一些特殊的聯繫,比如袖口上印著的:「中國科大跑步愛好者協會」。正值跑協成立五周年,由本文的被採訪者們設計的會衫成了他們送給跑協的卸任禮物。
楊一帆,向嘉,邢雲,在他們擔任負責人之前,跑協成型伊始,他們卸任之時,跑協已初具規模:協辦「九·一六」校園馬拉松,「一二·九」長跑,組隊參賽揚州馬拉松,成立團支部……
而他們被稱為「三人行」的摯友關係,和跑協的發展過程一樣,有很多故事可說。
大型活動之前,深夜三兩點,跑協負責團都是醒著的。
對於剛入學的18級新生來說,新生活力課堂是與社團的第一次接觸,新生環校夜跑是熟悉校園布局的第一步,「九·一六」校園馬拉松是參加的第一個大型活動,而讓負責團印象最深刻的是 「爆肝」。
向嘉的手機裡存著一張邢雲和楊一帆在食堂裡睡著的照片,那是「九·一六」前一天,他們從早上忙到晚上八點,終於吃上了晚飯,還沒吃完就睡著了。「我以為能吃到想像中好吃的雞腿的,結果睡著了。」楊一帆有點委屈。「就知道吃。」邢雲笑著嗔他。
「九·一六」校園馬拉松參與者不知道的是,西操南邊出口處原來有一根欄杆,如果不鋸掉,會是很大的安全隱患。他們同樣不知道的是,幾個小時前,這根欄杆還是負責人們崩潰的根源。
當晚十點,他們找來了電焊師傅,卻發現操場沒有電線也沒有電源,急中生智,他們決定借用操場北邊搭好的舞臺上的電線,三個人抱著一大捆線從北邊拖到南邊,使用完還要拖回去重新裝好。通上電之後,當電火花在夜色中閃起,筋疲力盡的三個人坐在地上,都沉默了。
「其實那不是我那天做的最後一件事。」楊一帆補充,「後來,我還把一大摞證書從寢室搬到了操場。」9月16日凌晨4點,籌備工作終於完成。
深夜爆肝之後,還有一大堆事在等他們醒來。「九·一六」 的桁架和籤名牆是楊一帆花了一個晚上設計的。某天楊一帆接到快遞電話,不以為意,他實在沒有想到下課之後要去面對的「快遞」是指兩車、共三十四個快遞箱,堆了滿滿一面牆。「當場去世。」回想當時的心情他依舊很崩潰。這樣的箱子裡裝著贊助商運來的物資,他們一共收了107個。
申請場地受阻,借不到發令槍,後勤安排混亂,連主持人和節目都是以私人或社團名義請來的。結束後,望著滿場地的垃圾,彼時第一次負責大型活動的三個人十分疲憊。
「現在想想都是小事。」邢雲說道。「更重要的是以跑協現在的規模是不會想到辦這種活動的,而且我們中途得到了很多幫助,光靠我們自己真的搞不定。」「為後來積累了很多經驗。」
對於跑協,「九·一六」是一個機會,而對於「三人行」,這是個開始。
楊一帆、向嘉、邢雲,三個人都是愛給自己攬事的性格,除了承辦大型活動,他們每個人還承擔了兩個日常活動舉行以及部門建設。尤其是公路跑,是跑協的金字招牌,配速員的任務向嘉和一帆都會承擔,但那時的後勤部幾乎是邢雲一個人在做,即使前一天熬夜,第二天也必須早起準備公路跑後勤。「如果起不來的話就通宵,這叫『邢雲式早起法』。」邢雲笑得很燦爛。「其實我們都勸他不要只靠自己一個人,風險太大了。」
朋友的擔心不無道理,如果公路跑的早晨邢雲沒有按時出現,結果將是幾十個人無法拿到早餐和隨身物品。可是在過去的一年中,這種意外並沒有發生過。「有邢大力在呀。」邢雲露出了招牌笑容。
「邢雲太負責了,我帶了七周公路跑配速,第八周想休息一下,可邢雲不休息,我就不好意思了。」向嘉吐槽道。可他們其實都是心疼別人卻壓榨自己的人。「一二·九」長跑的海報,向嘉一改再改,成品一出,著實驚豔。揚馬新聞稿他應不同要求,寫了三個版本。甚至有一天上午跑完馬拉松,下午去訓練營帶訓。
日常的設計工作讓向嘉和楊一帆都養成了『職業病』。關於電影《流浪地球》,楊一帆瞬間回想起來的居然是:「地名蘇拉威西的字體,我在海報裡用過,另一個地名用的字體是向嘉最喜歡的。」
朋友關係也逐漸被社團工作填滿,到了「聊不了兩句別的,就開始聊社團」的程度。
不得不承認,社團工作往往是越有熱情越被壓榨。他們總是更關心可以為跑協帶來什麼而很少在意付出,輪到後輩,他們才開始思考怎麼才能避免這種壓榨。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應該有一次所有人為他起立鼓掌。」這是邢雲想了很久才決定用來形容自己的句子,他把這句話用在了跑協負責團交接會議的總結裡。
籌備「九一六」校園馬拉松的時候,老師問楊一帆,「為什麼接應物資這樣的小事都是你在做?」活動負責人有時更需統籌大局,而無不是每一個細節都親力親為。面對這個問題,他只能苦笑,因為當時確實找不到人幫忙。
要想跑協走得更遠,負責團不能只有「三人行」。於是樓梯間夜談不斷有新成員加入,徐琨在參與夜談當天加入負責團,接任訓練部部長。後來,趙明傑、石朝蓬加入,「三人行」變成了「六人行」。
「一二·九」的時候,18級新生已經開始承擔一定社團工作,負責團慢慢輕鬆起來。楊一帆把需要的物資交代給了陳東洋,「一二·九」當天,就看見物資一車一車地運過來。
「一二·九」長跑是18年跑協舉辦的最後一個活動,活動結束時下起了小雪,邢雲開心地給了楊一帆一個熊抱,雪花落在向嘉的圍巾上,溫柔地不忍融化。「人間縱是落在肩頭的雪,你忍得拂去嗎。」當天的說說裡向嘉這麼寫道,這個句子也被認為是最像向嘉的一句話。
那一天的合照,大家笑得都很放鬆。
三個人的故事,一切源於跑步。
17年的邢雲通過「樂跑」認識了隔壁寢室的向嘉,在邢雲看來「很秀氣的」向嘉當時還留著長發,從每天一個人跑8km變成和邢雲一起跑8km。而向嘉和楊一帆「不那麼浪漫的相遇」是在公路跑,向嘉問一帆借了一支筆。「最開始他倆的故事裡是沒有我的。」楊一帆酸溜溜地說了一句, 很長一段時間裡,一帆和邢雲並不熟悉。
直到18年5月,楊一帆擔任新一屆跑協會長,向嘉和邢雲擔任副會長,由於內部工作阻力,楊一帆當時幾乎退出跑協群。風波之後,他給向嘉和邢雲各發了簡訊,「覺得很對不起他們,那時候還在弄60年校慶和星級評定。說清楚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希望他們能接受我。」「那時我才開始了解一帆,」邢雲突然激動,「後來九一六,他告訴我他是個對朋友要求很高的人,而我是他很重要的朋友,那時關係已經很好了。」
「志同道合」三個人對於這段友誼評價一致。從跑步開始,到電影,音樂,攝影,書籍,再到生活上的、感情上的事,時常聊到深夜。「生活」,他們都很在意這兩字。他們愛好類似,對彼此的性格有著清楚的認識,相處時十分坦誠,又能彼此包容。
採訪過程中,每當背景音樂前奏響起的幾秒之內,楊一帆都會中斷回答,迅速報出歌名。「一帆有一種反差萌。」向嘉評價。表面嚴肅,實際上心裡有很熱烈的情感。他偏好冷靜的黑色幽默,三人行的群聊名稱「跑協怎麼會有你這種人」就是他取的。
「其實我們最看不透的是向嘉。」邢雲說道。提及自己,向嘉第三次端起了空杯子,「情緒波動大的時候會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感想吧。」
2018年的合肥馬拉松,三個人第一次一起跑半程馬拉松,那是最輕鬆的一次,放著音樂,一路說笑,最後1公裡甚至衝到了4分配速。「其實不想跑快,已經不需要速度去證明什麼了。」向嘉說道。
今年4月,楊一帆和徐琨一起去無錫跑了全程馬拉松,可能也不需要距離去證明什麼了。友誼始於跑步,經歷種種,最後還是回到跑步。
2018年合肥馬拉松
右一向嘉,右二邢雲,右三楊一帆)
想起剛開始承擔工作的時候,大家的感覺都是「像是被一腳踹出去的」,回想剛開始做海報時,向嘉坦言:什麼也不會,但是後來慢慢學著也還可以。剛開始公路跑做配速員,甚至連路都不認識。「這是一個迅速的成長過程。」楊一帆說道。「如果你身邊有可以依靠的人,你也不會去主動做些什麼。」邢雲說。
從沒有人可以依賴成長到領著萌新們一路成長,大家都變化了很多。「一帆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向嘉這麼說。「是啊,我一個居然每周早起公路跑。」一帆說完,大家哈哈大笑。即使自嘲為「過氣會長」,他還是會參加公路跑給大家拍照。跑協成立五周年的聚會上,向嘉和一帆自覺地去給大家煮麵吃。
在談及跑協以後的發展,向嘉說道:「我並不擔心以後的社團,一腳踹下去之後大家都能學會。讓後輩自由發揮,你們想把社團辦成什麼樣我完全不會幹涉。」當初不知為何接下了社團的職務,如今跑協向著大家都沒有想過的方向蓬勃發展。
「如果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想再來一年。」邢雲笑著補充。
跑協團支部成立時負責人合影
從左往右為:徐琨,楊一帆,向嘉,邢雲
邢雲也想過把幾個人的故事,把跑協的故事寫下來,即使看上去自娛自樂,但是經歷過的人會知道其中的意義。
「可是故事還沒有結束。」楊一帆說道。
他們還在路上。
註:《強風吹拂》是三浦紫苑創作的一部小說,講述了寬政大學宿舍「竹青莊」的十名舍友湊成長跑隊,從零開始向「箱根驛傳」挺進的青春故事。
中國科大學生會
文 / 胡海蓉
圖片由被採訪人提供
編輯 / 朱震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