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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鄉結合部的鼓樂鎮,最南頭一條小街走到頭就能望見花花朵朵家了,要走上一條草徑,過一條小河的獨木橋,再走啊走就能摸到她們家的籬笆牆,過去這裡還有幾戶人家,後來都搬走了,就剩了花花朵朵一家。
因為花花朵朵喜歡這裡,媽媽也喜歡,爸爸喜歡媽媽和花花朵朵喜歡的。
鎮上的人叫他們奇怪的一家子,穿著不怎麼講究,花花朵朵有時候就在一塊布上挖一個洞,頭往裡一伸,衣服就穿好了,野外尿尿或者拉粑粑的時候,原地芭蕾旋轉,呼呼呼呼那塊布就搖成盛開的花瓣,這時迅速蹲下,屁屁的一頂小帳篷就搭好了。
吃也不講究,瓜地裡摘了瓜往小溪彎彎裡一窩,等也等不上涼就抱出來,用小棍子一划,大手掌小拳頭一捶,咔嚓,瓜瓤就蹦出來,不像鎮上的人,瓜要放進冰箱冰鎮,然後用水果刀切的整整齊齊碼在水果盤裡,再優雅的啃到紅綠相間的地方以上,至少留半釐米的紅,而花花朵朵一家用柳枝戳著就吃,啃的綠也差點見底。
也不怎麼講文明,養狗不拴狗繩,方圓幾裡都是娃娃的活動範圍,娃娃是花花朵朵家狗的名字,搞的鎮上的大人孩子提心弔膽,生怕被這隻半大的混血狗兒給咬傷,雖然從來沒有這樣的事發生。如今鎮上貓兒少了,狗兒也少,養狗的人帶狗出門得陪著12萬分的小心,狗多叫幾聲,就有人投訴報警,要嚇著了孩子,那八輩祖宗都能給您罵的底兒朝天。
花花朵朵可不管這些,風和日麗的天氣,花花朵朵帶著娃娃,去田野裡撒歡兒了。田野裡麥浪滾滾,有樹林野草兔子和風,獨獨沒有人影,嚼麥粒吹泡泡糖,爬樹捉迷藏,驚飛了野雞嚇跑了兔子,點火燒麥穗吃的滿嘴生香,一個個嘴巴黑汪汪。
再挖一個坑,蓄滿乾柴點火燒旺,兜裡的紅薯出場,往火裡一丟,刨土掩埋,就可以去幹點別的了,個把小時過來挖紅薯,哎呦呦又香又甜保你直流口水。 花花朵朵和娃娃奔跑著去了另一片白楊林,大風中沒挺過來的幾棵白楊樹,一頭橫臥在地上,另一頭還連著折斷的枝幹,花花朵朵和娃娃走平衡木蕩鞦韆躺著看雲看藍天,玩兒到日頭走向天邊,紅薯也烤好了。
等花花朵朵和娃娃跑到埋紅薯的土坑邊時,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一隻黑狗蹲坐在自己的後腿上,靜靜的望著他們,一點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那樣子就像是一隻看火的神獸。
兩隻狗互相聞了聞,表達了善意,就都蹲坐在土坑旁了,花花朵朵拿小鏟子挖啊挖啊,兩隻狗似乎是嫌她們的動作太慢,也時不時的過來刨幾爪子,但又馬上興趣索然,就都又坐回到自己的後腿上,等著吃現成的啦。
挖出來的紅薯熱氣騰騰的,磕掉泥土和燒焦的部分一掰兩段,黃澄澄的瓤露出來,就像剛埋在土裡的是個小太陽。
兩隻狗激動的直搖尾巴,娃娃迫不及待的往人的身上蹭,黑狗焦急的舔著嘴唇,只是還坐著自己的後腿上耐心的等著。
花花一塊兒,朵朵一塊兒,娃娃一塊兒,黑狗一塊兒美滋滋的吃起來,這個時候花花朵朵才有時間仔仔細細的瞧一瞧這條狗。
比娃娃的個頭大了一些,白色的尾巴尖兒,脖子上戴著紅色的項圈,是普通拴狗的項圈,沒有名字,花花朵朵就給它起了個臨時的名字叫小黑。
它們不知道小黑為什麼在這裡,鎮子裡的狗一般不會跑這麼遠,也許是小黑調皮掙脫了狗繩出來遛彎,也許是主人在附近玩兒,誰知道呢。
太陽要落山了,花花朵朵準備回家,雖然娃娃對小黑有些依依不捨,但還是跟著花花朵朵離開了。剩小黑一隻狗,坐在夕陽裡,離花花朵朵和娃娃越來越遠,成了一個黑點兒。
第二天,天氣有些陰沉,但也擋不住花花朵朵帶著娃娃撒歡兒的腳步,他們又奔向那片田野,蹊蹺的是,小黑還在那附近晃悠。
這一天她們只帶了火柴,攏了火燒了麥穗吃,小黑也愛吃,偶爾也學娃娃的樣子,舔一舔花花朵朵的手,兩個娃娃兩條狗在田野上奔跑,小黑的皮毛黝黑髮亮,跑起來像黑色的波浪,跳躍著接住花花朵朵扔出的木棒時,就像一匹飛躍過藩籬的馬。
只是,天氣越來越陰沉,天空烏雲滾滾,眼看著一場暴雨要來了,花花朵朵想帶著小黑回家,小黑不肯,還是坐在原地,像是在等著什麼人。
花花朵朵說,小黑,你在等誰呢,是你的主人嗎?他肯定不會來了,至少現在他來不了,眼看就要下雨了,一會兒你就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可小黑是個倔脾氣,就是不肯和他們一起走。
噼裡啪啦豆大的雨點落下,花花朵朵帶著娃娃向家的方向衝去,小黑也消失在那雨霧裡。
雨下了一天又一夜,第二天天空放晴,花花朵朵帶著娃娃迫不及待地跑去田野,小黑渾身溼漉漉的趴在一棵樹下,塔拉著腦袋顯得無精打採,花花朵朵趕緊掏出懷裡捂著的熱包子給小黑吃,小黑站起來搖搖擺擺。
到底是誰家的狗呢,花花朵朵決定,一定要幫小黑回家,她們跑回家拿了紙板兒和畫筆,畫上小黑的樣子,特別是那條紅項圈。
然後背了乾糧和水,舉著牌子遊走在小鎮的大街小巷,沿街叫嚷,誰家丟了一隻黑狗,白尾巴尖兒紅項圈。
可一天下來,直喊的嗓子冒煙兒也沒找到丟狗的人家,有一位老爺爺說,你們倆呀是吃飽了飯沒事幹,淨瞎折騰,狗可精著呢,它們認路,如果是鎮上人家的狗,早自己跑回來了,一定是從更遠的城裡開車來的人,專門兒丟在這兒了,那狗是忠臣,還傻乎乎的坐在原地等呢。
這真是讓人沮喪的一天,花花朵朵像霜打了的茄子,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家了,第二天她們帶了肉骨頭,又打心眼裡希望小黑已經等到了它的主人,不在那片田野上。
可小黑還在,頭趴在腿上,不再像花花朵朵第一天見到它時的樣子,是守著紅薯坑,眼睛黑亮亮的神獸,現在的小黑就是一隻戴項圈的流浪狗,皮毛在泥巴裡滾的髒乎乎,眼神兒也暗淡了,可能是燃燒的小火苗一點點在熄滅吧,只有在吃肉骨頭的時候,才顯出那麼一點兒生龍活虎。
這一天花花朵朵又想出了一個幫小黑的法子,她們一刻也沒有停歇,用泥巴和了草杆,撿了木頭和樹枝給小黑搭窩棚。
從早幹到晚,熱的頭上的汗直往眼睛裡流,手上打起了水泡,中午媽媽等不及她們回家,用小竹籃帶了饅頭和菜送來,花花的一半兒分給娃娃,朵朵的一半兒分給小黑,狼吞虎咽的吃下去,繼續幹活兒。
到天黑的時候,窩棚終於搭好了,裡面鋪了乾草,兩個娃娃兩隻狗就都滾進去了,月亮升上來照耀著大地,幾隻小小的螢火蟲,也打著小燈籠亮閃閃的來湊熱鬧,就像今晚的空氣揉進了甜蜜。
再後來,小黑脖子上的項圈不見了,每次來也不總是能碰面,有一次花花朵朵和娃娃去窩棚的時候,窩棚裡居然放了一隻兔子。
爸爸說,看來小黑現在學會了打獵,這兔子是它送給你們的禮物呢。
再後來茅草屋裡,多了三隻小狗,小黑做媽媽了,花花朵朵和娃娃經常看見小黑和她的崽兒們在田野裡打滾兒,夕陽給它們的茅草屋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那是小黑溫暖的家。
嘿,小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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