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時代裹挾著前行——談談電視劇集《我們的父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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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父輩》，是由德國人拍攝的三集電視迷你劇，每集九十分鐘。故事跨越二戰期間自入侵蘇聯到德國投降的四年多時間，以五個德國年輕人的遭遇為線索，展示了德國民眾對二戰這場人類災難的深刻感受，更表現出卑微的個人在時代洪流中被裹挾前行的無力與悲哀。

故事從1941年夏天柏林的一間起居室開始，五個充滿朝氣的年輕好友在歡樂中聚會作別。他們當中，有即將奔赴蘇聯戰場的一對軍人兄弟，有護士，有流行歌手，還有一個東躲西藏的猶太人。伴隨著納粹戰爭機器的所向披靡，幾乎每一個人都非常地樂觀、興奮，憧憬著未來的勝利，為自己能夠置身如此奮進的年代而自豪。哥哥威爾海姆中尉甚至預言，過了聖誕節就會打垮俄國人衣錦還鄉。

然而，戰爭不是單純的英雄交響曲，更不是美妙的童話。鏡頭所及之處，滿目瘡痍，屍橫遍野，到處是黑壓壓令人作嘔的蒼蠅，和滲透著鮮血的泥濘土地。無論你是英俊善良、多愁善感還是惡貫滿盈，每一個士兵、平民、男人、女人甚至孩子，都會輕飄飄毫無徵兆地被隨時剝奪生命。殘酷的殺戮摧毀了人的尊嚴，人人都無法倖免。

 

在這樣的寫實主義場景中，五個年輕人，五條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濃縮了那個時代德國普通人的遭遇。五條線索並存的散文化敘事手法，使得視角更加豐富，愈發凸顯個人在時代裹挾下的無力。

哥哥威爾海姆中尉本是年輕有為、屢立戰功的國防軍軍官。他目睹身邊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卑賤地死去，更無法面對殘忍的種族清洗，最終，他選擇與命運決裂，扔下武器當了一名逃兵；威爾海姆的戀人夏洛特，作為野戰醫院的護士隨軍徵戰。善良的她救下了一名隱姓埋名的俄國女護士，最後也是依靠這枚「善果」得以保全性命，回到柏林與戀人重逢；年輕美貌的流行歌手格瑞塔為了走紅不惜委身於納粹權貴，最後卻因為譴責戰爭被情人親手送上刑場；家破人亡的猶太小夥子維克多僥倖在押解途中逃脫，參加了波蘭遊擊隊卻因為自己的猶太身份而不被旁人接納。

令人印象最為深刻的，則是威爾海姆的弟弟，被迫入伍的國防軍士兵弗裡德海姆。他唾棄戰爭富於思辨，認為「戰爭最終會把人最險惡的一面顯露出來。」為此他玩世不恭，故意抽菸暴露目標招來俄國人空襲。他的眼神滿是清澈的悲憫，在那身軍裝裡面，他努力保持著人性。他怨恨鄙視奉命處決戰俘的哥哥，也痛恨黨衛軍臭名昭著的屠殺，他在這個完全癲狂的世界裡手足無措。

面對著日復一日的殺戮，明白了「戰爭並不意味著拼搏，只不過是等待著下一頓飯，等待明天。」弗裡德海姆柔軟的內心一點點地變得冷酷，成長為長官眼中「優秀」的戰士。他可以建議用無辜的俄羅斯平民開路排雷，也可以毫不猶豫地槍殺老弱婦孺。當一個人的心被鏽蝕，就已經為自己開啟了滅亡的大幕。

最後，弗裡德海姆走向了自己早已感知的死亡。他在五個好友的合影上寫下遺言請人轉交，然後在幾個12歲少年兵的注視下單槍匹馬衝向俄國人的機槍陣地，用自己的血肉橫飛挽救了一群無知孩子的性命。這時，他的眼睛終於重又回復了四年前的清澈無瑕……

 

 

無論你熱情洋溢還是隨遇而安，面對全民戰爭，面對大時代，個人卑微的命運只能被裹挾，只能掙扎在求生道路上，不管死去還是僥倖活著，所有人都已面目全非！

《我們的父輩》是德國主創人員歷經多年採訪健在的當事人、收集大量史料之後精心雕琢的恢弘巨製，冷靜剖析了整整一代德國人的狂熱和劇痛。命名為《我們的父輩》，就是為了警示後代，啟迪後人冷靜看待時代趨勢，用明辨是非的態度區分善惡尋求真相。所以，這部劇不單是回顧歷史，更為我們這些現代人提供了一個客觀看待世界的視角。

威爾海姆中尉怒斥上司冷血，為佔領半條街不惜搭上近百條人命，之後他就當了逃兵。他能夠放下一切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就是因為生性堅韌沒有放棄思考，沒有選擇隨波逐流；而弗裡德海姆從一個善良的少年蛻變為殺人機器，則是因為骨子裡的軟弱。

可見，堅持思考，堅持自己的主見，才能確保自己不會時代的洪流所裹挾，才能真正守住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戰爭中的人們經歷大起大落大風大浪，現代人的生活難道就是一馬平川？答案當然是不！在這個講求財富和關係的時代，平凡的人一樣是被時代所裹挾，個人的命運一樣的卑微！

 

當「孫博士們」高鐵霸座的醜行一浪高過一浪，是不是所有老實本分的人，也要如法炮製逞一逞英雄才算不吃虧？當越來越年輕的網紅們拋棄底線，在網際網路中吸金無數，是不是其他年輕人們，也要逼著自己拋去情義試一試身手？當數不清的財富精英豪擲千金引公眾競折腰之際，是不是所有踏實的工薪族們都要孤注一擲當一回弄潮兒？當教育市場化輔導機構品牌化成為大趨勢，是不是孩子們都要傾盡全力去擠一擠考試獨木橋，不當學霸毋寧死？……

這就是時代的洪流。這就是社會的趨勢。你我這些平凡人就生活在這個洪流的包圍中。如果你耳根子軟，禁不住廣告推銷的誘惑，你一定會像弗裡德海姆一樣一點點放低底線，在追求「成功」的道路上漸行漸遠；如果你內心不堅定，忍受不住旁人的鼓動和暴發戶們的輕狂，那你一定會像弗裡德海姆那樣自暴自棄，抱著僥倖心態奢望那份高高在上的輝煌。到頭來，你也多半會體會到弗裡德海姆式的幻滅，再也找不到曾經擁有的清澈目光。

我的一位曾經擁有公職前途無量的朋友，因為職權原因結識了許多經商的新朋友。在這些人別有用心的吹捧和拉攏下，他漸漸無法忍受每天單調的生活，認為財富唾手可得。他辭職下海，打算十年內成為揮金如土的社會精英。十年過去，他經歷了一次次的生意失敗，錢包越來越癟，車子越開越差，房子越住越小，年近中年還是形單影隻。一頓悶酒之後，他鬱悶地說：「我的路越走越窄，就像一隻旱鴨子跳進了河裡順流直下，真叫狼狽啊！」

歌手鄭智化曾經有一句歌詞，「在物質文明的現代戰場，我得到了一切卻失去了自己。」這就是普通人被時代裹挾失魂落魄的真實寫照。所以，我建議朋友們都去看一看《我們的父輩》。這部劇用慘痛的故事揭開了傷疤，經歷了創傷，而我們這些後人卻不能選擇性地遺忘，只有明辨是非，保住內心的純淨，才能讓自己活得有價值，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