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天,蟬在樹上叫個不停。水車的這一端,水流逐漸灌滿,隨著輕微的「嘎吱」聲,另一端翹起,這一頭沉下,將水引到竹節上,一絲絲流向水池。
「安西教練,我很難接受不是球隊核心的角色,帶領湘北稱霸全國的一定是三井壽而不是別的什麼名字。如果回歸之後,我只能成為第二號人物或者其他角色,我寧願不打籃球。」
「......三井同學,你打籃球,究竟想要什麼?」
「從小我就立下誓言,要帶領籃球隊稱霸全國,然後進入國家隊,為國爭光。如果在高中時期就無法成為絕對核心,那想要做到其他事情就是空談。」
「你真的喜歡籃球,還是喜歡球場上光彩奪目的自己呢?」
「......」
「如果決定不再回來,希望你能夠借這段時間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我希望你能回到湘北籃球部,當然,前題是你徹徹底底明白,自己對自己要有一個答案。」
湘北籃球隊的球員圍在三井壽身邊,比賽進入了暫停。三井一隻手抱著膝蓋,一隻手一下一下朝著地板上砸去。在這個面積不大的小圈裡,所有人都沉默下來,沉重的呼吸聲、汗水滴落地板聲和三井壽錘擊地板的無言抗爭,成了世界能夠聽見的全部聲音。
現場醫護人員馬上抬著擔架走來,湘北球員一人一隻手或腳,把三井壽抬上擔架,由赤木陪同,走向球員通道,去了醫護室。
湘北替補席,沒有人說話,就連一向沉穩的安西教練也按奈不住沮喪的心情,只是蹲在所有球員面前,沒有布置任何戰術。他知道這場比賽還沒有結束,作為教練,必須要安排些什麼,但是湘北接二連三出現的意外讓他始料未及,心情無法平復下來。
三井壽和安西教練之間,有太多特殊的情感了。
「暫停時間結束,請湘北隊立即回到球場。」裁判催促著湘北,球場上愛和學院的球員們都表露出惋惜的神情。「教練......請您下指示吧。」木暮公延從座位上站起,蹲在安西教練身邊,請求他做出比賽安排。
「角田繼續替赤木出場,潮崎哲士替換三井,安田主控,角田和潮崎為木暮、流川在兩側底角設置無球掩護,無論是誰出機會都要努力出手,不要有太多顧慮。」安西教練最終還是做出了比賽安排。湘北球員回到球場,誰也沒有再去思考該如何贏下這場比賽。
「從比賽角度說,湘北已經失去角逐愛和的機會。角田和潮崎的進攻短板會被愛和徹底利用,讓流川楓一打二甚至一打三,恐怕很難實現。」牧紳一明顯情緒也很失落,三井壽是他同一屆的籃球手,在球場上遭遇這樣的傷病是他不願意看到的,「現在的問題是三井壽究竟怎麼樣了,希望他的膝蓋沒有大問題。」
比賽場上,流川楓果然遭遇了包夾,愛和以2人包夾3人聯防的防守全力限制流川,湘北剩餘球員已無法給出更多幫助,球隊進攻完全被凍結。另一端,愛和以超強的團隊聯動,連續獲得空位投籃機會,接二連三命中三分球,短短5分鐘時間,打了湘北17比2的高潮。
誰都明白,這場比賽湘北已經贏不下來了。
「同學,你這膝蓋腫成這樣,積水不止一天了吧?還能堅持比賽真是毅力頑強呢。」醫護室裡,醫生正在對三井的膝蓋進行檢查,「好在只是積水,疼痛應該是比賽上有碰撞吧?只要好好接受治療,不會有問題,但你的比賽絕對不能再打了。」
三井躺在醫護室的床上,望著天花板的白熾燈,晃得他睜不開眼睛。閉上眼,慘白的燈光仿佛還在眼前,刺拉拉地逼出了眼淚。
上一場比賽最後的碰撞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膝蓋疼痛的,回到宿舍已經連續冰敷很多次,只是有點痛而已。比賽的時候,對中田那記碰撞扎紮實實地撞在了膝蓋上,之後的無球掩護,膝蓋又掛到了角田,出手的那一剎那,三井感覺左膝蓋好像沒有了一樣,隨即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感。
完了,比賽徹底完了。
「赤木,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三井,你的膝蓋不能再動了。」
「沒有關係,高一那半年都過來了,這點事,早就習慣了。」
「混蛋,你不要亂來了!」
「......」
「對不起,赤木。」
觀眾對於比賽進程已經不再關心,開始討論起全員湘北的可能性。「要是沒有受傷,湘北應該能贏下愛和吧?籃板王紅毛小子,三分準的可怕的14號,單打不虛澤北榮治的得分手,速度快到山王都追不上的控球後衛,還有除了河田雅史沒有人能夠一對一限制的中鋒,這是一支能夠稱霸全國的球隊啊。」
「去年愛和學院不是也傷了諸星大嗎?畢竟都是高中生,受傷頻率太高了。」
「等等,那是什麼?」
「是湘北球員,是中鋒和14號射手啊!」
當觀眾們發現赤木攙扶著三井壽從更衣室裡走回來,全場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他們太希望湘北能夠繼續戰鬥了。但很快,三井壽一瘸一拐、單腳跳回替補席的樣子,讓所有人都明白,這場比賽他恐怕不能繼續了。
赤木把三井扶到座位上,三井搖了搖手,示意想坐到地板上,那樣對膝蓋的壓力會降低很多。
「對不起,安西教練。」
「三井同學,你好好休息吧。」
「可這場比賽......」三井壽看了看比賽比分,75比47,時間只剩下8分鐘了,
「聽我的,好好休息,我不會再允許你上場。」
安西教練走向技術臺,請求換人,赤木剛憲將重新上場。
三井壽拼命地感受著膝蓋的反應,「無論是以後打不了籃球也好,還是這輩子都要瘸腳走路也好,我都想和赤木再回到場上」,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努力用雙手撐起身體,小心地用右腿支起身體,「這是我、木暮和赤木的最後一次全國大賽,如果輸了,就是我們這群人的最後一場比賽。我絕對不能放棄,我絕對不能放棄......沒準可以的,一、二、三......」他的雙手俯撐地面,單腿蹬地,想讓另外一條腿也撐起來,然而受傷的膝蓋還沒用力,又癱軟在了地上,另外一個膝蓋也隨即跪了下去。
就這樣,三井壽單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氣,疼痛感越來越強,他眼淚止不住地流,大聲的哭喊讓觀眾席附近的人都吃了一驚,大家都站起來看他。湘北替補席的人都站了起來,「三井學長、三井學長......」大家除了叫三井的名字,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安西教練走過來想要幫助三井慢慢坐回地面。可三井雙手執拗地死撐住地板,根本不想被扶起,他咬著後槽牙,眼淚已經蓋過整張面孔,全身力氣除了強撐著身體外,還能勉強哭著說出一句話:
「教練,我想打籃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