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惡人》:對不起,我是林肯的朋友

昆汀·塔倫蒂諾新作《八惡人》預告片

早在2014年初，《八惡人》劇本初稿遭洩露，昆汀·塔倫蒂諾勃然大怒。官司不斷，揚言棄拍，又大搞「劇本朗誦會」。未想到2015年末，電影還沒上映，資源卻通過網絡流出。影片本來定檔12月31日北美上映，結果是上映日前一天IMDB上已有兩萬餘人打分評價。

這事仿佛穿越時間，讓觀看也成了後現代敘事。痞子再壞，惡人多毒，不及烏合之眾。在經歷了《被解放的姜戈》大陸被下架事件後，昆汀作品在內地上映基本可以不抱期待。但在小屏幕上看過《八惡人》的人應該承認，這是一部適合電影院的作品。

《八惡人》是昆汀導演的第八部作品，採用70毫米膠片製作，並聯合了美國最多的70毫米膠片放映廳發行。一年前的冬天，在科羅拉多州一片廣袤的高山農場上開機。山巒起伏，壯麗粗獷，呈現出磅礴的西部影像。大雪紛飛，人跡罕至，提供了疏離的情境氛圍。即使有一大部分戲處於室內，仿佛一樁密室謀殺探案，但人物之間緊張的關係，時刻提醒著被關在門外的暴風雪的存在。

它的硬朗不同於同樣冰天雪地的《荒野獵人》，與熊搏鬥的影帝種子選手，復仇之心建立在求生本能之上，是來自自然現實的考驗。而昆汀的暴風雪，更主要的目的是襯託出八位惡人各自的精明世故，具有某種寓言性質。

影片敘事時間集中，比之導演前作更為凝練。被困在驛站的寒冷雪夜，形成封閉空間，為角色們拷上枷鎖。西部片中傳統的賞金獵人、逃犯、士兵、牛仔等形象如數登場，似是而非，裝模作樣，在擅長群戲執導的昆汀鏡下各懷鬼胎。人物造型方面較具特色，塞繆爾·傑克遜、蒂姆·羅斯、麥可·馬德森都是昆汀作品系列裡的熟臉。

故事分為六章結構，頗有文學氣息，劇本涉及大量美國內戰事件，馬奎斯·沃倫對斯坦福-斯密瑟的激將，分明一場政治演說。而六章之中，尤以最終章「Black Man White Hell」一語雙關，點破題旨，達到升華。室內主要場景出出進進的角色，笑裡藏刀的語言，脆弱可變的聯繫，又讓影片呈現出舞臺劇式的調度。

電影的前半段，比起導演前作，除了造型和表演的怪誕，似乎還顯得太過規矩工整，且比較冗長。上映版影片近三小時，早先版本更甚，還有中場休息時間。但壞品味終歸要爆發，在第一聲槍響之時。作者痕跡凸現，《八惡人》從此刻脫離文學或戲劇，在單一場景就要讓人審美疲勞之前，開始成為一部有趣的電影。

因而《八惡人》可以說是一部慢熱的影片，高潮迭起的後三章，節奏遠比前半段緊湊。以血腥暴力而「臭名昭著」的昆汀，這次並沒有讓通篇血漿飛濺，即使後來出現的暴力場面也比較短暫和保守。

但除去這一表徵，昆汀似乎把一身拿手好戲都用進了《八惡人》，反轉切換的角度以《低俗小說》為典型參照，《殺死比爾》式的後現代視聽解構，被溶化在人物復古的裝束中，而想像中的時代還原則延續自《無恥混蛋》，一封來自亞伯拉罕·林肯的信是全戲的關鍵線索，讓偏遠的西部參與進入國家歷史宏大敘事。

《八惡人》之於塔倫蒂諾似乎有些像《華爾街之狼》之於斯科塞斯，野心大，製作成熟，各方面沒有硬傷。但單就一某方面不算如何突出，說不上突破，也許可以被認為是重複，又也許可被稱作集大成，總之仍然是一部具有明顯導演風格的作品。

導演昆汀提到此片靈感時，例舉的兩部作品是1982年的《怪形》以及自己1992年的處女作《落水狗》。《八惡人》既有前者被放逐秩序世界之外懸疑驚險撲朔迷離的氣質，又相當聰明地把「對不起，我是個警察」換了一種說法。正義和邪惡都沒意義了，新世界可能會降臨，但見證者不會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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