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咱的育寶沒少整活。
他先是反向和諧,將新遊預購海報上的標語「大殺四方」打碼「大口四方」,畫面一下就太美不看了起來。
緊接著蒙特婁工作室又發生「人質劫持事件」,看了叫人直呼真人彩六,所幸警方抵達現場後疑是鬧劇烏龍。
更不說作為傳統主菜的遊戲Bug,載具們都在保留了飛天遁地寒鴉號的基礎上,學會了隔壁波蘭蠢驢的坐騎成精。
玩笑歸玩笑,阿育在還原歷史上所做出的努力還是很值得稱讚的,有時對歷史的考據苛刻到了偏執的地步,連遊戲裡的建模都能被用於巴黎聖母院被焚後的重建。而這次的新作刺客信條英靈殿,也是一反英美作品裡維京人野蠻傻粗憨的形象,表現不少他們』文化人』的一面。
之所以稱呼他們文化人,是因為我們現在所學的現代英語中,有很多的詞彙跟基本語法都是維京人奠定的。
最有代表性的,是一個『對對子』小遊戲。玩家們會跟前來挑戰的NPC們作賦吟詩,抓準丟來句子的平仄韻腳,然後選擇騷話一一回擊,進而將對方數落得啞口無言,詮釋出什麼叫作「武可天生戰狂,文則對王之王。」
而噴輸掉的那方,非但不會因為被羞辱而發毛,反倒擺出一副敬佩拜服的神情,對玩家控制的艾沃爾連連點讚,玩家的魅力數值嗖嗖往上飆。
怪了。我聞B站名篇,那孔明王朗對壘兩軍陣前,幾番唇槍舌劍,老司徒是氣得陰火攻心悍然落馬。咋同樣的場景來到了這北英格蘭大陸,祖安詩人們卻在互罵過程中心心相惜,還互捧臭腳馬屁連連?莫非藏在這粗獷兇悍的外表下,維京民間還流行著什麼奇怪的癖好?
查後才知,這活叫做Flyting,是維京人的一種儀式性的辱罵,曾經頗為流行。而維京人也並非人人都是蠻人狂戰士,不少的維京小夥就靠著口活謀生專攻Flyte,闖出名頭後還會被貴族們選為家臣,簡直就是那個時代的說唱明星。
在講述北歐神話的《詩題埃達》中就有不少關於Flyte的描寫,諸如暴躁的雷神託爾就曾被『凡人』阿巴德繞舌擊敗的黑歷史,而火神洛基更是在阿斯加德有以1敵7名名戰績,嘴若蘭火加特林,把天上的神仙挨個輸出個遍。
直至後來15-16世紀,英格蘭和蘇格蘭也在維京人的影響下流行起Flyting繞舌,其宮廷派的偏向炫耀個人功績,民間則突出一個黃暴屎尿屁,一時間全民參與蔚然成風。並且由於此活動多出現在酒肉宴會之上,所以往往以圍觀群眾的反應來判斷勝負,說唱對決的勝者會喝下一大杯蜜酒慶祝,然後再邀請落敗的那方舉杯共飲。
就是在這樣的影響下,維京人給原始的古英語帶來了根本性的革命,句子中詞序位置確定,複雜曲折的變化減少,進而將英語改造成了沒啥美感卻粗暴實用的語言,才為後來成為廣泛使用的語言打下了先天基礎。
所以你看,祖安戰士並不都是氣急敗壞,北歐Rapper間也可以大氣的杯酒泯恩仇;言語辱罵其實並不全都是糟粕,唇槍舌劍間也能夠造梗造語言。只不過到如今損人損得漂亮的少,發洩情緒的複讀機的多,文學角度上來講,著實是種莫大的倒退。
以史為鏡,以維京佬觀自身。要說國內的嘲諷與嘴臭文化,祖安應該是繞不開的話題。
本來嘛,競技類遊戲突出一個熱血上頭,輸多了甩鍋發洩是很自然的事情。只不過在英雄聯盟祖安大區裡的老哥千錘百鍊中把噴人玩成了藝術,『祖安』一詞才出圈變成了盛極一時的名梗。
像是當年這張廣泛傳播的圖片,cxk是熱點,腫瘤是比喻,美團送是通感,意相之形象生動,畫面感迎面而來,確實是儒雅芬芳,損人不帶髒字。搞得被噴者也給氣笑了,認其做「祖安省」的文科狀元。
而在隔壁Dota2圈子裡,有質量的Diss直接由官方背書,遊戲裡甚至專門做了一套文鬥系統來配合雙方操作對壘之外的視聽Battle。
像是有場職業比賽裡,本來用於點讚優秀玩家的打賞功能,就被VG的選手用來挖苦VP的中單No「o」one,不過這哥們倒也心態好,選取了輪盤裡內置的語音配合表演,自嘲道:「我的絕招之一。」
相比之下,國內電競俱樂部的官方喉舌就有點謹小慎微了些。倒是如國外如OG,G2這樣的俱樂部,給人的印象總是張牙舞爪非常的跳。不過熟悉了套路後,也會發現他們的風格比起噴子更加像是逗比。
其實也不光是電競,傳統體育尤其是MMA或UFC,賽前都有個固定流程的嘴炮互噴環節,要是兩邊打法風格偏防守的話,武鬥正片都沒有文鬥部分好看。不過雙方揭短互噴有時候難聽,但人也都知道這是比賽造勢,蹭幾個熱搜,為的是博關注掙票子。甚至有場比賽倆哥們是賽前瘋狂挑釁賽後下跪互相致敬,突出一個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同樣深受廣大人民群眾喜愛的足球運動,互損嘲諷也是球場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各種橫幅創意斐然,題材千奇百怪,飆起騷話來李誕都相比不過。也難怪網際網路損人精神的發源地,是來自愛國足最深最狠的李毅吧。
所以噴子真的僅僅只是毒瘤嗎?恐怕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想,至少電子競技的先驅者持不同觀點。
1994年,一款叫做《Doom》的多人競技遊戲佔領報紙的頭版,其製作人約翰羅梅洛26歲便成為了千萬富翁。然而當時上網還屬於奢侈性消費,玩電腦遊戲的人都是家境相對優渥的乖寶寶,哪怕是玩《Doom》這樣風格激烈的遊戲,『網吧』環境也安靜的像是在寫字樓的辦公。
可是玩家們沒想到,率先打破這份和平的是製作人羅梅洛。他帶著幾位員工走進奧斯汀的一家遊戲店,嘭的一聲散彈槍擊中對手,接著是段狂風驟雨般的美式問候。玩家們被嚇傻了,面面相覷從沒見過打遊戲罵人的主兒,但羅梅洛心知肚明,玩家們成長起來,那是早晚的事兒。
不出所料,現在電子競技已成為了市值200億的龐大產業。噴子們卻也泛濫成災,發展到了官方不得不採取策略控制跟封禁的地步。只是時代變了,現在生活壓力大很多人打遊戲就圖個輕鬆,逮誰再在遊戲裡碰著個『羅梅洛』,啥反應也要看當天心情。
心情好的,就像維京人那樣也就罵成了朋友。而心情差的,搞不好得舉報三年,嚴重起來直接按《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二條扭送公安局。
所以說嘛,語言釋放情緒是人類的天性,Diss繞舌是文明高度發展的體現。但是用語言破壞他人的遊戲環境屬實不好,也不應該。
我建議,所有遊戲可以專門開個Battle服,可以把嘴臭被舉報的玩家挨個送進去。這樣一來,不想文鬥的玩家有了清淨的遊戲環境,樂於文鬥的玩家有了Battle氛圍,一起哈啤,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