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上映的美國影片《驚天魔盜團》中,一群身懷絕技的魔術師,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法國巴黎某銀行保險庫內的350萬歐元紙幣搬到了美國拉斯維加斯魔術現場,引起全世界的轟動。該片全球票房3.5億美金,並獲得了第四十屆美國電影電視土星獎最佳驚悚影片獎。
人們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你可曾想到,電影中不可思議的情節,就眼睜睜在我們面前發生了?
武漢金凰珠寶股份有限公司(金凰珠寶)成立於2002年,2010年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是武漢最大的黃金加工企業,中國珠寶玉石首飾行業協會副會長單位、中國黃金協會常務理事單位。2010年-2018年的累計淨利潤達2.38億美元。
該公司自2015年以來,將83噸標號為AU999.9的黃金拿到信託公司進行質押融資,並由中國人保財險武漢分公司提供財產保險。在信託公司看來,黃金質押+財險保單的雙保險的生意,即使金凰珠寶還不上錢了,那還有83噸人保財險承保的黃金呢!應該是萬無一失了吧?於是金凰珠寶順利拿到了超過200億的融資。
然而,2020年疫情期間,金凰珠寶出現資金問題,多家信託公司的信託計劃出現逾期,信託公司自然想到了那83噸黃金。令人想像不到的是,檢測機構檢測結果顯示,金凰珠寶質押的黃金只是表面鍍金,內部成分為銅合金!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那麼,黃金是怎麼變成銅合金的呢?
是質押環節出了問題嗎?我們來看看質押的流程:
黃金從金凰珠寶的倉庫取出來,存放在玻璃展櫃中,由中國人保和信託公司的人隨機抽取幾塊樣本,送至熔煉室壓成薄片。為了防止送檢的過程中被調包,金片被剪成了不規則的形狀,剩餘的黃金也做了光子掃描。
隨後,被抽檢的金片由湖北省金銀飾品質量監督檢查站出具檢驗報告,確認為真金後,來自金凰珠寶、人保財險、信託公司三方的人員 一起將黃金送至銀行保險柜,由人保財險和信託公司分別設置保險柜的密碼和指紋。整個過程公開且嚴謹,全程視頻錄像。
那是在保存過程中被調包了嗎?
首先存放黃金的是武漢某商業銀行的保險柜,保險柜有24小時安保值守且視頻監控,所有物品進出都有嚴格的登記流程。其次,保險柜的密碼和指紋是分別保存在保險公司和信託公司手上的,任何單方操作都是不可能得。保管過程中被調包的可能性非常小。
是不是很驚悚?難道真的是魔術?
很遺憾,昊哥也不知道,這麼玄幻的劇情,只有時間可以給出答案。網絡上關於本案討論更多的是人保財險賠不賠錢的話題,然而昊哥今天想跟大家扒的是另外一件事:
涉及金額2000多億,拉多家銀行和信託公司下水,搞出這麼大動靜,金凰珠寶到底是什麼來頭?
武漢金凰珠寶有限公司實際控制人為賈志宏,1961年生,網絡上個人信息不多,但是昊哥還是找到一張照片。
說起賈志宏的發家史,起點就是2003年賈志宏及薛素月(金凰珠寶的創始股東,後來退出)花了約9511萬元將廈門喜美首飾有限公司的首飾製造專用設備購入,用作金凰珠寶有限公司的增資。
根據後來金凰珠寶的招股書顯示,此次購買賈志宏出資8700萬,而此時他並沒有其他產業,資金來源是炒股所得。
你沒有看錯,用8700萬炒股賺的錢,賈志宏一頭扎進了珠寶加工行業,很快就做到了武漢最大,金凰珠寶還是上海黃金交易所的會員單位,中國珠寶玉石首飾行業協會副會長單位、中國黃金協會常務理事單位。
企業做大了,賈志宏的目標瞄準了上市。然而金凰珠寶的上市之路並不順利。
2008年,金凰珠寶的A股上市招股書中,除了披露8700萬的資金來源是炒股所得以外,還有幾個重要信息:
一 金凰珠寶2006年在黃金首飾購料加工業務中年銷售量為21千克,銷售額223萬元,而到2007年則飆升至1357千克,1.98億元。
二 2007年,金凰珠寶排名前五的客戶銷量總計4噸,銷售收入之和為7324萬元。而2008年僅第一季度對上述相同的五名客戶銷量就達到94噸,收入之和卻降至1362萬元。
三 2007年8月至9月期間,賈志宏還曾通過兩次大規模股權轉讓,讓自己的持股比例下降接近40%,套現3600多萬。這個操作看似尋常,實則項莊舞劍,有空的話,昊哥再細說。
由於上述疑點,金凰珠寶上市的計劃,擱淺了。
2010年8月,國內A股上市失敗的賈志宏,帶著金凰珠寶在納斯達克成功上市,證券代碼KGJI,首日收盤價7.98美元/股,最高價8.4美元/股,成為我國黃金首飾業在美上市第一股。經過5年不懈的努力,金凰珠寶的價格一度跌破0.5美元/股,在美股不得意的賈志宏又重新瞄準了A股。
2016年,宜昌市長金股權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長金投資")舉牌湖北武昌魚股份有限公司(*ST昌魚),隨後與武漢聯富達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聯富達")及楊青、李冰清、望靈、夏智勇、胡青等五位自然人結成一致行動人,累計持股ST昌魚比例達19.98%,直逼控股股東北京華普產業集團有限公司(北京華普)的持股量。這一舉動引起了證監會的注意。
在證監會連續三封問詢函的追問下,宜昌長金承認自己及其一致行動人確實真的想拿下ST昌魚的控制權。後來據某信託公司內部人士表示,宜昌長金此次舉牌確實意欲產融結合,意欲注入的資產就包括當前由賈志宏100%持股的宜昌信通電纜有限公司等資產。
深扒之後,還有更多細節:
聯富達法人、董事長陳煒為金凰珠寶股東之一,賈志宏100%持股的信通電纜不僅與宜昌長金投資公司地址相同,其總經理戚景贊所經營的另一家投資公司的董事在長金投資也擔任重要職位。顯而易見,這次舉牌就是賈志宏背後操作的。
最終,賈志宏意圖控股ST昌魚的計劃由於中融信託的深度介入北京華普而沒了下文,中融信託是一家實力更為雄厚的機構,儘管賈老闆浮虧嚴重,也不得不收手。
殺紅眼的賈志宏賈老闆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後面的故事更加精彩。
2018年,金凰珠寶母公司武漢金凰集團出資69.98億元獲得三環集團有限公司99.97%股權,同時通過三環集團間接持有上市公司襄陽軸承27.93%的股份。
金凰集團成立於2016年,註冊資本20億元,賈志宏是最大股東,出資比例超過65%,而另一大股東,則是東莞信託有限公司,持股比例34.78%。
多說一句,收購ST昌魚失敗之後,宜昌長金投資的負責人程萬裡從長安信託離職,加入的正是東莞信託。
而本文開頭金凰珠寶從2015年開始,質押黃金融資的200億資金,很大部分就是用於舉牌ST昌魚和收購三環集團。
成功收購三環集團之後,意氣風發的賈老闆很快就聯手氫陽能源共同研製並發布了世界首臺常溫常壓液態有流車——三環「新氫卡」;2019年9月,湖北三環、氫陽能源又聯手中國五環,在武漢建設高環保超高溫城市垃圾轉化制氫油項目,打造氫能全產業鏈。
提一下氫陽能源,該公司主要從事氫能源的開發和利用,公司在世界範圍內獨創的「常溫常壓有機儲氫」技術是一種新型液態儲氫技術,能在常溫常壓下儲存和運輸氫,在技術、成本和安全性等方面被產業界看好。金凰實業擁有其10%的股權。
然而,賈老闆實際控制的上市公司金凰珠寶和襄陽軸承近年業績不佳。襄陽軸承2018年虧損約6000萬,2019年通過變賣資產最終實現盈利1226萬,不過2020年第一季度受疫情影響又虧損3200萬,同比虧損幅度增大;金凰珠寶2019年僅第三季度便虧損2400萬美元。2020年1月1日至今,金凰珠寶因無法兌付,22次被法院列為被執行人,其持有襄陽軸承的股票也被全部凍結。
本來呢,還不上錢,信託公司也不慌,畢竟有黃金做質押,2015年至今,黃金的價格也上漲了不少。但在今年2月,東莞信託在處置抵債的黃金時,隨機抽檢了一根金條,結果顯示金條表面為鍍金,內部是銅合金,而非應有的Au 999.9足金;民生信託得到的檢測結果和東莞信託一樣,黃金也是假的!
進一步調查發現,不僅質押的黃金是假的,金凰珠寶質押黃金加上庫存黃金共計只有65.5噸 Au 999.9 黃金,根本沒有83.03噸黃金,少的17.53噸黃金又去哪裡了呢?
更為離奇的是,武漢金凰財報顯示其採購黃金唯一渠道是上海黃金交易所,銀行保險柜中質押的黃金都有上金所發票,且發票稅單和金條編號一一對應。事發之後,金凰黃金被上海黃金交易所取消了會員資格。
至此,金凰黃金質押事件能扒到的信息,昊哥已經全部說完了,這個歷時5年,撲朔迷離,甚至有點玄幻的黃金變黃銅的事件就這樣真實地發生了。究竟真實情況如何,也許只有賈志宏賈老闆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