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巨人》動畫版第三季已經結束了,不知道大家看了沒有。
7月1日凌晨,在《進擊的巨人》動畫最後,官方宣布《進擊的巨人》動畫最終季將於2020年秋季在NHK電視臺放送。
這部動畫到底有多NB呢?
一篇長文,來自豆瓣失控的杏鮑菇同學,耐心的同學可以讀一讀。(已獲授權)
【警告!嚴重劇透】
擁抱只有我們才能理解的痛楚
文 | 失控的杏鮑菇
《進擊的巨人》(以下簡稱《巨人》),是一部劇情結構無比精細、角色塑造極其豐滿的史詩巨作。
多年以前初見這部作品的我,一定不敢相信今天的自己會給出如此之高的評價——而這,恰恰是作者諫山創強於布局和人設的有力證據——《巨人》的角色塑造是前後呼應的長期工程、敘述順序與視角又並非線性單一,起初令人迷惑不已的小細節,會在幾十話之後的故事中才得到解答,堪稱「草蛇灰線」之典範。
舉個例子——在《巨人》動畫第一季第三集中,貝爾託特曾向艾倫和阿爾敏說起「自己的故鄉被巨人入侵」的經過,期間卻被萊納兩次打斷。
當時的我顯然不能理解萊納打斷貝爾託特談話的動機——「這話有什麼不能說的?你讓人家好好說完唄。」(想必曾產生過這樣的想法)
後來我出於對動畫後續劇情的好奇補完了當時的漫畫,才知道萊納和貝爾託特是牆外勢力派來的細作。
也就是說,貝爾託特其實是在「分享剛編的故事」咯——縱使如此,這個細節仍然顯得那麼突兀,既然是來當臥底,編個故事掩蓋自己的出身再應該不過了吧?為什麼要打斷呢?(角色塑造反而更不自然了)
直到最近補完漫畫所有章節,這迷惑劇情的由來才終於水落石出——貝爾託特描述的景象,既非親身經歷、亦非完全捏造,而是幾年前他和萊納、阿妮「破牆而入」後,一位照顧他們的大叔訴說的故事(這個大叔不久後上吊自殺)。
這件事給貝爾託特帶來了極大的衝擊,將他之前「牆內之人都是惡魔後裔」的世界觀徹底粉碎,並從此成為貝爾託特的夢魘,在每個夜晚的噩夢中徘徊不去,使他擁有了成為眾人笑料的驚人睡相。
貝爾託特復讀了那個大叔的話,並詢問艾倫「你們和這些不知曉巨人恐怖的人是不一樣的吧?」,他在期待著肯定的回答,他想確信自己對抗的是「真正的惡魔」,而非「無辜的普通人」。
這才是萊納打斷貝爾託特的真正原因——進入牆內後目睹的一切,讓貝爾託特產生動搖、變得軟弱了。
一個在作品開頭就編排好的劇情,直到漫畫近100回才終於回收伏筆。
而當你徹底了解了「牆外三人組」的經歷與動機,再回過頭來重新審視這一切,才發現最初的異樣感都已消失不見、叫人摸不著頭腦的臺詞每一句都變得大有深意。你完全理解他們了、你可以接受他們了,你不再抱有對任何角色的不解與敵意。他們口中的夢想、經歷的一切、不經意流露的情緒……
唯獨讓你感到難受與苦澀而已——這是何等驚人的劇情結構與角色塑造,難以想像諫山創在著手連載《巨人》之前究竟準備了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眼中的《巨人》敘事順序一定和我們看到的截然不同。整體的脈絡與重要的細節,早在動手繪製之前就完全敲定了。
同樣的,當劇情發展到揭示「殺害了艾倫母親的巨人,其真身是艾倫父親的第一任妻子黛娜」時,如果止步於此,那麼就算說這是作者惡趣味之下的狗血劇情也是毫無問題的。
因為這樣的NPC巨人隨便是誰都行,前妻也好、路人也罷,不過是在戲劇效果上有些差別罷了,完全可能是作者畫到這裡臨時編的。
但事實上——艾倫曾藉由接觸這個巨人第一次使出了「坐標之力」,而黛娜的體內流著王家的血,艾倫由此猜中了「坐標之力」的使用方法。
既然這個巨人的身份是主線劇情中必不可少的一環,那便只有可能是在故事開始時就想好的了(雖然仍不能排除作者惡趣味的可能,但現編的可能完全排除了)。
最初認為「《巨人》的角色塑造並不優秀」的我,曾在動畫第一季播出時、憑藉當時的故事進度吐槽說希斯託利亞和貝爾託特的設定很失敗。
但後來的劇情中,兩人的性格成因都有了交代,並最終都收穫了成長與轉變——一貫以軟弱面目示人的貝爾託特,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才終於接受了世界不講道理的殘酷,展示了作為馬萊精銳戰士所具備的果斷與行動力。
而希斯託利亞,則在尤彌爾的影響之下,由「向死而生」轉變為了「向生而生」,釋放了長久以來被壓抑的天性,套用我最喜歡的漫評人gigguk的評價,就是「在沉寂了整整兩季之後,一躍成為Best Girl的有力競爭者」。
除了貝爾託特之外,「牆外三人組」的另兩人阿妮和萊納的刻畫也相當精彩。
在進入牆內之後,為了「減輕罪惡感」這個共同的理由,三人各自選擇了不同的生活方式,其間的差異頗值得玩味。
阿妮一直是三人中最清醒的那個,她對馬萊談不上忠誠,早在進入牆內、目擊「真相」之前就發表了對馬萊和「榮譽馬萊人」的不滿。
從一開始就明白世界充滿「謊言」的阿妮太過真誠直率,無法接受假惺惺扮演「士兵」背地裡卻對戰友暗中下套的勾當。於是阿妮選擇了近乎自閉一般的社交,她清楚立場的不同最終一定會導致和牆內戰友們的敵對,所以她冷眼待人、避免和他人產生感情聯繫,以此來保證執行任務時的乾脆。
可即便如此,阿妮卻仍然在結晶化的最後時刻,流下了淚水。
阿妮的真實性格裡,意外地隱藏著非常在意自身女子力的一面——她自嘲自己沒有吸引男性的魅力、因為艾倫不把自己當作女孩對待而生氣……
如果不是這麼殘酷的世界,她應該會很願意和大家成為朋友吧。
萊納作為「牆外男主」,儘管在作品內外飽受「迫害」,但即使是在《巨人》這般優秀的群像劇中,仍然稱得上是全作塑造最豐滿的角色之一。
為了「減輕罪惡感」,萊納割裂了「戰士」與「士兵」兩個身份的感受、來確保作為「戰士」的那一面足夠殘酷冷血。這最終導致了萊納的「人格分裂」,而關於人格分裂的契機,也在作品中給出了交代——
萊納最初的人設,大致由兩個部分組成——一方面對馬萊絕對忠誠,信任著社會主流意識向他灌輸的一切,夢想著當上戰士成為「榮譽馬萊人」,甚至揚言要舉報對馬萊有所不滿的戰友(這一部分以下簡稱為「馬萊戰狼」);另一方面實力平平,在繼承了巨人之力的同期戰士中是成績最差的,又慘遭身為馬萊人的生父拋棄,到處不受重視因而渴望被認同(這一部分以下簡稱為「戰士吊車尾」)。
登島之後,由於萊納的一時恍惚,導致隊長馬賽慘死於尤彌爾變身的無垢巨人之口,任務尚未開始即宣告失敗,阿妮生氣地胖揍了萊納一頓。此刻想要完成任務、繼續活著、成為英雄的念頭壓過了一切,萊納反擊了阿妮,並聲稱「萊納已經死了……如果那麼需要馬賽……我可以變成馬賽」——這便是萊納人格分裂的原始契機。
萊納「繼承」了馬賽作為隊長的「領袖魅力」,進入訓練兵團之後開始以成熟穩重的形象示人,在主角艾倫的心中也成為了一個好大哥(這一部分以下簡稱為「士兵領袖」)。
與此同時,數年以來的牆內生活漸漸讓萊納明白以往接受的教育並不是真相,可是「回到故鄉的欲望」、「成為英雄的欲望」、「逃避罪責的欲望」……都讓萊納別無選擇。
為了從「責任與真相衝突產生的罪惡感」中保護自己,萊納將原本「馬萊戰狼」和「戰士吊車尾」的自我用於扮演「戰士」——繼續渴求著完成任務、證明自己,並用「牆內之民都是惡魔」的謊言自我欺騙;將從馬賽身上繼承過來的「士兵領袖」性格用於扮演「士兵」(馬賽的弟弟透過尤彌爾的記憶發現,萊納在兵團內的表現幾乎就是馬賽的翻版)——在兵團戰友的面前扮演好大哥的形象,甚至會忘記自己的「戰士」身份,時不時為牆內的夥伴出生入死。
就這樣,萊納的「兩種身份」逐漸演變成了「兩個人格」,它們有時完全獨立——比如前一秒命令阿妮滅口馬爾科,後一秒就忘了馬爾科因何而死;有時互相融合——比如叛變之際竟然輕描淡寫地說出了自己的身份並試圖以此帶走艾倫,這顯然是用「士兵」的人格幹出了「戰士」的事(第一次看到這裡時:「哪有這樣推進劇情的啊?這是把角色當神經病寫吧!」後來:「絕了!這個神經病塑造得也太好了吧!」)。
後來任務結束,萊納回到故鄉馬萊,由於沒有了扮演「士兵」的必要,萊納分裂出去的人格逐漸合二為一。昔日向帕拉迪島進發的四人小隊中回來的只有自己,在漫長而孤獨的四年中,萊納開始不斷想念失去的同伴、島內生活的點點滴滴,這最終使他患上了嚴重的PTSD(由於這些悲劇的起因和他作為「馬萊戰狼」時的選擇關係匪淺,亦可稱之為「戰狼PTSD」)並一度瀕臨自殺——漫畫目前進度中喪失了求生欲的萊納,幾乎就只是為了家人和熟識的孩子們,才苟延殘喘地繼續活著了。
聊完本作在「劇情結構」與「角色塑造」上的妙筆,接下來該進入正題了——《巨人》想傳達的主題究竟是什麼?
我認為這個問題,可以從「什麼是士兵」開始講起——畢竟《巨人》中的主要角色們,無論何種陣營立場,其身份首先都是個士兵。
小時候,當我第一次聽到「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時,感到非常訝異——軍人的天職既不是「英勇作戰」,也不是「保家衛國」,而是怎麼聽怎麼不酷的「服從命令」。這和我心目中英雄般的軍人形象顯然有所衝突,令我一時無法接受。
但我稍加思索,很快理解了其中的緣由——世界上唯一可以冠以「正義」之名的戰爭,便只有「反侵略戰爭」,而至少一半以上的戰爭,都不是反侵略戰爭(因為有被侵略的一方,就一定有作為侵略者的一方)——也就是說,一半以上的戰爭都談不上正義,一半以上的戰爭都談不上保家衛國。
既然戰爭普遍並非正義,那麼士兵的本質便一目了然了,比起「英勇作戰」、「保家衛國」的動機,士兵首先是政客實現野心和欲望的「暴力裝置」而已。政客需要的從來不是士兵個人的理念與人性,對命令的絕對服從才能保證戰役的順利進行,因為對於非正義的戰爭來說,人性與善意參與其中,反而會衍生出動搖與軟弱。
當政客發動的是侵略戰爭,「保家衛國」這樣「高尚的口號」已經難以派上用場了,為了摒棄「軟弱的人性」,要麼將對方貶作「人類之下的物種」,要麼將己方視為「人類之上的存在」(「民族主義」與「種族主義」思想,在此時便派上了用場)——歷史上的侵略者們之所以能做到兇殘暴虐泯滅人性,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在戰前被灌輸的思想、幾乎讓他們忘了對方是自己的同類。殘害百姓的侵略者士兵無疑罪無可赦,但在這些同樣卑微的個體之上,有更加龐大的惡在主導著。
這便是「士兵」——被政客以「謊言」美化了戰爭的動機,為他人所灌輸的「虛偽理想」獻出心臟,擁有著遠低於其他職業的平均壽命,即使從戰場上僥倖生還仍會遭受生理與精神的雙重折磨——明明會是這樣悲慘無意義的一生,政客們卻稱之為「最光榮的職業」,因為每一個政體,都離不開由士兵組成的「暴力裝置」。
諫山創對「士兵」與「戰爭」的理解,顯然是和我一致的。
他筆下的「馬萊戰士」,在社會輿論的洗腦下堅信著帕拉迪島上的同胞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惡魔後裔」,繼承「巨人之力」後只有13年的壽命,並將「戰士」身份視為無上榮耀——這些和現實世界中的一切是何其相似。
但諫山創想要影射的現實並不止步於此——從馬萊篇開始的那一刻,所有讀者都成了這個故事的參與者,所有讀者都成為了諫山創所影射的現實世界的一環。
很遺憾,認為「《巨人》後半沒有前半好看」的、「馬萊篇講太細導致斷代感嚴重」的、「絕不接受賈碧洗白」的,(目前)都不是《巨人》這部作品的目標受眾。
難道《巨人》前半段不好嗎?當然好,好得很。但正如我上文所說的,以諫山創的敘事結構和角色塑造手法,如果沒有後半段,你根本不會知道《巨人》的前半段究竟有多好。
細緻入微的馬萊篇,才真正可謂《巨人》這部作品登上神壇的起點。
通過將作品的主視角由主角一方轉移至海的另一端,諫山創以極度冷靜客觀的筆觸還原了這個宏大世界的點點滴滴,他只負責描述其中正在發生和曾經發生的一切,並不提供任何主觀立場和感情,轉而選擇去開啟一個個之前未曾展示過的視角。如何評判角色的行為與理念,全部交由讀者自己決定。
這是一種非常高級的寫法,或者說,正因為是這種寫法,才能在恰到好處地傳達出作者訴求的同時,讓讀者自身也參與到這個故事及其隱喻之中。
仔細想想看,在《巨人》的劇情發展至馬萊篇之前,我們讀者的立場,是不是就像走出牆外前的艾倫、或者進入牆內前的萊納和賈碧一樣——接受的信息全部來自於作者提供的單一視角,深信著牆的另一端是罪無可赦的敵人,並感同身受著主角的殺意與憤怒?
而在馬萊篇開始之後,原本單一的視角突然變得多元,這時得以從對方的立場窺探故事全貌的讀者,是不是又像在對方的土地上生活過一段時間的艾倫、萊納和賈碧——我們突然知道了對方經歷的一切,突然知道了對方所有的動機和苦衷,當我們終於能夠理解對方,卻又為時已晚?
不妨做個假設——如果《巨人》的故事從一開始就取景於馬萊一方的視角,賈碧是故事的主角,而在她眼前死於莎夏槍口下的大叔則以漢內斯的形象刻畫,莎夏對於讀者來說則是完全陌生的敵方路人——觀眾們的感想又會如何。
諫山創構築世界的手法,使得關乎這種可能性的思考變得可行且有意義,同時在類似的探索中引出他想要表達的那個簡單不過的道理——要想揭穿謊言、直面真相、斷絕仇恨的連鎖,必須和對方感同身受才可以。
是的,雖然諫山的天平絕對公正,不為任何角色或陣營所傾斜,但我們不難通過複數角色之間相似的經歷與訴求,了解到他透過這部作品想要傳達的思想——
【和平主義】
《巨人》這部作品裡,所有知曉真相的尤彌爾的子民們,無論身處哪個陣營,都生活在無盡的自責、痛苦、循環往復的仇恨,以及對世界的絕望之中。
被PTSD折磨到瀕臨自殺的萊納、意圖推動「艾爾迪亞安樂死」計劃的吉克,都是其中代表。而尚未看清真相的人們,有的在追尋真相的過程中夢想尚未實現便半途殞命(埃爾文),有的認清了世界毫無意義後不斷尋求刺激用以自我麻痺(肯尼)。
《巨人》裡幾乎沒有一生幸福的角色,即使是像艾倫的母親卡露拉這樣追求平凡之幸的人,也在恐懼與不甘之中,喪命於無垢巨人之口。
這一切悲劇起源於何處?顯然是一千七百年前掌握了巨人之力的艾爾迪亞人向世界宣戰的那一刻——力量的優勢與佔有的欲望孕育了暴行與掠奪,繼而演變為戰爭,自此,整個世界都陷入殺戮與傷痛的漩渦,持續了一千多年仍未斷絕。
直到巨人大戰結束一百多年後的今天,政客們仍然在利用著一群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孩子們,讓仇恨的連鎖生生不息,讓相似的悲劇反覆重演。
如果沒有戰爭,那麼這些悲劇從一開始就不會存在。如果仇恨的連鎖能結束在某個時間點,至少未來的世界還有機會逐漸好轉。
就像讓和阿爾敏所說的——「把孩子扔下飛艇,就能結束戰爭了嗎?」「會不會,還存在著,其他道路可以選擇呢?」
在這個被戰火與殺戮染上悲劇底色的世界裡,諫山創顯然在尋求著某種出路、某種「戰爭以外的答案」。
【存在主義】
存在主義尊重身為個體的人,尊重每一個人的個性、尊嚴與自由。認清了世界殘酷無情不講道理的本質,存在主義者們仍然願意為之赴湯蹈火,從無意義的人生之中發現自我的意義。《巨人》是一首存在主義者的讚歌,其中有一句被反覆說起的臺詞,便是對這一議題的最好主張——「因為我,降生在了這個世界!」
調查兵團的前團長基斯,前半生都在追求著「豐功偉績」,而在那一無所獲的盡頭,又為自己並非「特別的存在」痛苦不已。甚至為此無能狂怒地痛罵了前來關心自己的前女神卡露拉。
而卡露拉對此的回答是——「不是特別的就不行嗎?我不這麼認為哦。至少這孩子,才不需要多偉大,就算沒有比其他人優越……因為你看,他多可愛啊,所以這孩子已經很偉大了。畢竟,他可是出生在了這個世界啊。」
【站在對方的角度,去理解、去感受、去愛吧】
若一味獲取單一管道灌輸的信息,便無法看到事實與真相,進而變得片面而狹隘,只能任由某一方編織的「謊言」幹擾著情緒與判斷。艾倫、萊納、賈碧……原本《巨人》中最激進的三個主戰派,都在對方的土地上生活過之後,消弭了歧視,了解了真相,性情也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格裡沙從來不曾面對真實的吉克,從來不曾嘗試理解和關愛自己的這個孩子,「艾爾迪亞復權」的理想將他的生活塞得滿滿當當,吉克對他來說也只是實現理想的工具而已,這最終導致了「艾爾迪亞復權派」的悲劇……
在轉移巨人之力前,梟對格裡沙說:「妻子也好,孩子也好,街道上的其他人也好,要在'牆內'去愛別人。如果做不到,就只會和過去一樣,無數次重演歷史、重蹈覆轍」。很顯然,格裡沙做到了——其證據就是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格裡沙也沒有試圖將自己的世界觀灌輸給艾倫。
吉克所喊的「我們都被父親騙了」在艾倫身上並不成立,這是艾倫比吉克幸運得多的地方,也許正是因為這點不同,導致兩人的人生理念有了根本性的差異:沒能從父母那裡得到理解與愛的吉克悲觀地認為「要是我們艾爾迪亞人都沒有出生就好了」,而艾倫,則慶幸自己「降生在了這個世界」。
為什麼最喜歡希斯託利亞的尤彌爾,明明發現了艾倫身上的「坐標之力」,明白了「即使在牆內也存在著未來與希望」,卻仍然在最後時刻,選擇支援危在旦夕的萊納和貝爾託特?
因為來自牆外、知曉牆外真相的尤彌爾,不單單是世界上最愛希斯託利亞的人,也是世界上最能理解萊納和貝爾託特處境、唯一聽到了貝爾託特「誰來找到我們」的心聲的人啊。那個口口聲聲「如果再活一次,一定要為自己而活」的爛好人尤彌爾,又一次在保全自身和他人之間選擇了後者啊。
其實,《巨人》動畫版第一季的插曲《Vogel im Kafig(籠中之鳥)》的歌詞中,就已經將本作的訴求傳達了個大概(以當時漫畫的進度,《巨人》的世界觀還遠遠沒有展開,不由讓人猜想諫山創很可能指導了某些插曲的作詞):
世界殘酷而美麗,讓共同降生於世的我們——互相理解、一同歡笑、並肩前行吧。
最後預測一下劇情的發展方向——現在的《巨人》,上限高到可怕,下限卻不會太低了。截至目前的劇情已經太過優秀,即使就此爛尾,拿到的績點也完全可以將功補過。就像《權力的遊戲》不可能因為它的最終季而被直接打成糞作一樣。
一個流行的說法是,艾倫準備走上魯魯修的老路,用類似「零之鎮魂曲」的計劃獨攬全世界的仇恨之後以自身的死亡換取世界的和平。我認為這種可能性確實很高,尤彌爾的子民中已經有過「戴巴家族」這樣因為「推翻」了艾爾迪亞帝國的殘暴統治而贏得世界尊重的成功先例,而艾倫也確實是在戴巴家主的演說上才下定決心貫徹自己的選擇。這也能解釋目前艾倫令人費解的舉動——為了和調查兵團的舊友們劃清界限,艾倫甚至不惜傷害三笠和阿爾敏,應該就是有意想讓帕拉迪島在擊敗自己的戰役中立下大功,讓帕拉迪島島民們成為類似於「戴巴家族」的存在。
但目前存在的問題是——巨人選擇的命題過於宏大沉重,描述的世界過於殘酷真實,呈現的很多問題都處於「完全無解」的狀態。這是其他同類作品難以企及的,卻也因此加大了完結的難度,在這樣的世界觀體系中,單純走前人的老路想必難以服眾,如果真的出此一著,也只能相信諫山對節奏和演出的天才掌控力了。
而關乎「始祖巨人」、「通道」、「有機物的起源」這類作品核心設定,還有很多謎團尚未揭開,也許最終會採用相當「奇幻」的劇情走向,我個人有一個腦洞(不知道有沒有人水過……)——在第三季結束後的片尾中,我們可以看到「八條通道」,這想必是對應著八方旅人……不是,是「九大巨人」中的八個。按照常規思路,這應該是除了始祖巨人以外的智慧巨人——八條通道匯聚在一起,其終點便是始祖巨人所在的「座標」。
但有沒有另一種可能性——八條通道實際上是除「進擊巨人」以外的智慧巨人通道。畢竟進擊巨人能力成謎,又普遍認為其不受始祖巨人控制,關於進擊巨人「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會不斷追求自由」的伏筆也還沒有派上用場,單獨開一條「VIP通道」也並非沒有可能。
在梟準備將進擊巨人交給格裡沙之前,曾有記憶出了差錯、脫口而出三笠和阿爾敏這兩個名字的表現。這是否就是進擊巨人單獨使用VIP通道的證據——和其他巨人單向繼承記憶的通道不同,進擊巨人的通道可以逆轉線性的時間向歷史中傳送記憶。
再回想起本作第一話的標題——《致兩千年後的你》,第145代弗利茲王進入牆內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按照一代巨人13年的任期來算,145*13=1885,和2000年剛好差了一百多年。不難猜想「致兩千年後的你」其主語應該是和初代弗利茲王同時代的某人、很可能就是初代進擊巨人,賓語則是主角艾倫。
也許艾倫最終得以將久遠歷史至今的全部記憶上傳給初代進擊巨人,通過類似《命運石之門》Time Leap的「穿越方式」,從源頭去斷絕仇恨的連鎖——更激進地猜想下去,也許艾倫將記憶寫進了歷代進擊巨人的思想之中,才導致了「進擊巨人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會不斷追求自由」的結果。
當然這些都只能是假設,衷心希望諫山創最後能寫出讓大家都能滿意的Happy Ending,我相信,《進擊的巨人》終將成為日漫史上的一座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