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最早與茶結緣,是在兒時。
巴金出身成都地主家庭,童年時期曾經歷過一次兵變之亂。巴金在自傳中回憶,當時兵變打入了僅相隔他家三兩戶的趙公館。在一片槍聲哭喊聲中,巴金一家人逃到了外祖母家。隨著兵變的持續,他們不得不又翻牆逃到了一個菜園中,是管園子的老婆婆收留了他們,並以一壺熱茶,在這驚懼無眠的一夜中慰藉了少年巴金的心。
或許是這一壺熱茶的溫暖太過深刻,自此,巴金對茶多了幾分親切感。
當19歲的巴金離開成都回到祖籍嘉興時,他印象中最深的,便是上岸後第一眼看到的那座茶館。這茶館雖比不得大城市茶樓的雅致氣派,卻勝在別致。「一面臨街,一面靠湖」,透過地板縫隙,腳下的粼粼波光與碗中茶湯同輝,實在是難得的景致。
這兩次親切的記憶,讓茶成了巴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許是飲茶的起點比較低,巴金喝茶也並無講究,一個大瓷杯,一把茶葉,衝一衝便能讓他樂呵上半天。
這般不講究,恰也體現了巴金的隨性與隨和。正因如此,巴金的茶友不少,其中的四川籍作家與他更是關係密切。
我們都知道,魯迅的茶友圈常有新人替舊人,巴金雖也是魯迅茶友圈中的一員,兩人相差十三歲,卻一直保持著亦師亦友的忘年交情。兩人交集不算多,對於祖籍嘉興的巴金,魯迅卻時常以小老鄉待之。
與魯迅茶友圈裡鐵打的茶座流水的茶友不同,巴金的茶友圈中,多是相交數十年的老友。
巴金有個忘年茶友就是長他十來歲的李劼人,兩人私交甚篤。李劼人小說寫得極好,1962年他去世後,巴金在1978年回故鄉時還特地到李劼人故居,並留言:「巴金來看望劼人老兄,我來遲了。」足見這一輩子的交情之深。
巴金的另一位摯友是相交超過一甲子的蕭乾。蕭乾擔任《大公報》記者時,巴金相當支持他的工作。多年後,蕭乾還曾懷念起「沏一壺茶,順手從推車上揀幾件點心,就可以泡上半天」的日子。
當時,他們時常在一家廣東人開的「大東茶室」小聚。這裡有茶,有廣東的特色小點,三五好友相聚,多是文藝界友人,相互支援一番,稿件任務往往就順利完成了。
也是因為一杯茶,1932年,年輕的沈從文與年輕的巴金在上海西藏路的「一品香」旅館結下了緣,自此成為一生的摯友。沈從文在文革中受到衝擊時,巴金堅持前去探望。好友相見,一杯茶在手,便是不變的友情。
巴金的個性,同巴金的茶一般隨性隨和。緣起一杯茶,緣定一輩子,這便是巴金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