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把月餅包裝得別出心裁,網際網路公司發起禮盒大戰。騰訊的「長城磚」、小米的音樂禮盒、美團的手提小黃盒、攜程的復興小藍箱、新浪的李子柒聯名禮盒……現在的中秋送禮,一定要送出「高級感」。月餅可以簡單,但禮盒一定不能簡單。同時,禮品券又一次流行起來。月餅券、大閘蟹券、冰淇淋券,只要是能買得到的,都可以變身成一張小卡片。有人通過倒賣禮品券賺得盆滿缽滿,有公司通過出售禮品券,快速回籠資金。「虛擬禮品」在真實的經濟生活中上演,將經濟學的原理運用得爐火純青。在疫情之後國內經濟全面復甦的背景下,相比往年,今年的中秋送禮增添了一些新的味道。比如,禮盒的花樣變多了,串門送禮的變少了,快遞公司爆單了……這些現象背後,是社會經濟和人們消費心理的變化。我們不妨從經濟學的視角,去分析一下2020中秋送禮背後的經濟學。送禮這門高深的學問,與時俱進了。送禮靠禮盒,面子在包裝,這是過去很多年中秋送禮的慣用套路,也是被很多人吐槽的一點。花哨的包裝,撐起的只是送禮人的虛榮心,對於收禮人而言卻不一定得到實惠。所以這造成一種現象:月餅是用來送的,不是用來吃的。但是今年,中秋送禮出現了一個新的現象:月餅首先是用來看和玩的,然後是用來送人的,最後才是用來吃的。以最新一輪網際網路公司禮盒大戰的結果來看,各家的禮盒都頗有特色,設計感十足,且頗有看點。最典型的是騰訊禮盒。禮盒是「長城磚」主題,外觀就是一塊方方正正的磚頭,而且是用於長城建設的那種。有人放出圖片,騰訊禮盒放在長城牆上,大小合適卡位精準,毫不違和。在內部設計上,騰訊禮盒是統一的長城系列,元素有城牆、磚樓、大鼓等,濃濃的歷史感。美團禮盒是一個全黃色的小箱子,看起來既像一個工具箱又像一個食品箱,裡邊物件包裝的顏色也都是清一色的「美團黃」,小公仔的頭盔看起來是美團外賣員的標配,走的是生活實用路線。小米禮盒做成了一個方形的音樂盒。翻開禮盒變成八個小盒子,每個小盒子是一個獨立的發聲器,敲打每個小盒子都能發出各種音樂。有意思的是,音樂合成起來是小米手機的經典鈴聲。月餅藏在八個小盒子的裡邊,很不起眼。整個禮盒的科技感非常強。相比過去單純追求豪華包裝的送禮方式,今年很多網際網路公司的中秋禮盒要更具企業調性,有一種「這就是我」的官宣色彩。比如,騰訊在去年下半年將公司的使命願景迭代為「用戶為本,科技向善」,今年的中秋禮盒,騰訊試圖突出的就是科技向善的主題。騰訊的解釋是,用科技更好地保護與傳承傳統文化。美團在去年更改品牌色,線上線下統一為「美團黃」,這次月餅禮盒再一次強化了品牌色。京東將其標誌性的「京東狗」打扮成了各種裝束的小公仔,強化品牌露出。快手禮盒除了有月餅,還有瓷盤、充電寶、小毯子等各種其他禮物,今年快手大力做電商,給人一種什麼都能買的感覺。某種意義上,記住了一家公司的中秋禮盒,就更加記住了這家公司。對於送禮的公司而言,這是一次難得的宣傳機會。跟公司類似,個人送禮,比拼的也不再是單純的外包裝是否豪華,而是是否有更多可延展的內涵,有更多特殊的意味。一位在今年收到不少禮盒的網際網路人士直言,他收到禮盒後,首先關注的是禮品本身的價值和實用性,其次是整體元素的設計感和寓意,最後才看外包裝。如果沒有特別寓意,他通常的做法是:拿出空間佔比非常小的月餅,扔掉最佔空間的禮盒。除此之外,越來越多的禮盒開始以品牌聯名的形式出現。比如李子柒、故宮等具有流量的IP,都和月餅廠商聯名推出了中秋禮盒。盲盒玩法是今年的一大特色。很多中秋禮盒中都放置了盲盒,從知名IP到企業公仔,增加了中秋送禮的互動性和趣味性。畢竟,送禮也要送出「高級感」和「趣味感」。每一個大型節日,都是禮品券重新站上歷史舞臺的時刻。中秋前夕,人們在收到各式各樣禮盒的同時,還收到了各種禮品券,其中最典型的是月餅券和大閘蟹券。禮品券需要兌換才能拿到禮品,有效期通常為一到兩年。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禮品券,背後涉及到的經濟學常識還不少,最常見的一是資產證券化,二是反向定製。此前業內流傳甚廣的月餅券案例是:一張面值100元的月餅券,廠家60元賣給經銷商,經銷商70元賣給消費者,再經過層層送禮轉手,再以40元的價格賣給黃牛,最後被廠家以50元的價格回收,然後禮品券被銷毀。在整個交易鏈條裡,實物月餅根本沒出現,但所有參與其中的消費者都實現了送禮的目的,除了購買月餅券的第一位消費者付出了70元的成本,其他所有參與方都是獲利的。其中廠家、經銷商、黃牛各賺10元,最後賣券的消費者賺40元。月餅券的作用不止於此。大部分時候,月餅券的面值都會被商家標得很高,最後以各種理由打折促銷,商品的實際價值要遠遠低於面值。這滿足了消費者「既有面子、又得到實惠」的心理。當然,這是最極端的案例。如果人們送禮的動機僅僅只是送禮,而不是為了持有禮品,那麼禮品券看起來似乎是一種最高效的送禮方式。就像很多公司給員工發股票而不是直接給錢,被證券化的禮品券,變成了一種虛擬資產。這種強調交易、而非實用的經濟學送禮思路,最早可以追溯到「節日」的產生。有一種說法是,人類發明節日的最原始目的,就是為了交易。在公園前五世紀的雅典,雅典城邦為了給商人提供密集交流和達成交易的場所,讓城裡的小商販有生意可做,同時城邦可以鞏固交易中心的地位,於是開始組織大型體育賽事,把城邦公民集中到一起觀看,賽事期間公民放假,盡情狂歡。於是,節日就誕生了。所以,節日經濟本身就具有很強的交易屬性,那一張張月餅券,幾乎就等於參與這場節日狂歡的入場券。禮品券的另外一層經濟學常識,是近兩年被很多電商平臺炒火的C2M或反向定製概念。月餅券是一種很好的預售產品。廠家先向經銷商收集需求,按需定製,訂單集中後再安排生產,而且很多時候,在月餅生產出來之前,月餅券就已經賣出去了。通過月餅類上市公司元祖股份的財務報表,我們能看到月餅券有多大的市場。2019年,元祖股份通過賣卡券,增加了7489萬元的預收款。2020年,在疫情最嚴重的上半年,這家公司新增1.19億元的卡券預收款,已經超過了去年全年。這些卡券在賣出去的那一刻,公司就收到了錢,實現了資金回籠。有意思的是,很多收到禮品券的人,最後並沒有去兌換,這是這門生意的另一層套路。還是以元祖股份為例,2019年底,這家公司已經賣出去、但超過一年沒有兌換的卡券金額是1.84億元。也就是說,價值1.84億元的卡券並沒有被兌換成實實在在的產品,如果最終不兌換,這1.84億元「沉默」的卡券,就成了公司「憑空產生的收入」。中央財經大學心理學系副教授竇東徽對深燃分析,禮品券利用了人們的「規劃謬誤」,「人們往往高估自己能在未來做到某些事的能力,比如很多人認為自己能在期限內用券兌換月餅,實際由於拖延、遺忘、懶得跑動或操作等原因沒有做到。」但是對於企業而言,在疫情影響下,禮品券不失為一種成本可控、風險極小、現金流極佳的銷售方式。今年中秋送禮的另一大特點,是串門送禮的少了,快遞送禮的多了。北京一位中通快遞員告訴深燃,今年中秋前,他經手的快遞單量要明顯多於去年。「相當一部分都是禮盒,是那種四四方方的包裝,不是很重,但體積不小。」最誇張的是,有好幾次,他剛把快遞送到收件人手中,十分鐘後收件人給他打電話,要把快遞原封不動地寄到另外一個地址,「反正都是送禮,寄來寄去。」北京方莊一個小區快遞代收點旁邊的小賣鋪,一幫大爺大媽每天最大的樂趣之一,就是坐在那裡圍觀哪些人收到了最多禮盒。「那些每次過來大包小包領走一大堆快遞,尤其是中秋前一周頻繁過來的人,應該是社會關係混的不錯的,因為總有人送禮嘛。」一位大爺悠悠地說。今年的疫情,將很多人的消費習慣從線下轉移到了線上,包括送禮。發個快遞,打個電話,遠程寒暄,成為疫情之後一些年輕人維持社會關係的新型方式。2020年8月中國快遞發展指數報告數據顯示,經測算今年8月中國快遞發展指數為327.3,同比提高53.9%。為了配合今年的中秋月餅寄送熱潮,中國郵政甚至推出了月餅的專屬配送業務。發快遞既能保留收件人收到禮品時的驚喜感,又能省去登門拜訪的時間成本,看起來很符合大城市的生活節奏。最典型的還是禮品券。過去禮品券需要拿到線下門店兌換成實物商品,現在可以在線兌換,按道理只需要拿到兌換碼就能兌換,但現在送禮人還是會將禮品券的卡片快遞給收禮人,收禮人兌換後,商家再發快遞過來——一個簡單的送禮行為,經過了兩次快遞。禮尚往來之後,快遞公司或成為中秋送禮大戰中的最大贏家。微信發個兌換碼就能解決的事情,為什麼非得繞來繞去寄兩次快遞呢?竇東徽分析,兌換碼是純數位化的,而現代社會進入數位化時代時間並不長,人們在心理上還沒有做到能將數位化商品和實體商品等量齊觀。有一項研究發現,相同價格的數位化產品(相片或書)和實體商品,人們更傾向於選擇實體商品。「原因在於,實體商品比數字(虛擬)商品引發更強的所有權感(ownership),心理估值更高。」竇東徽進一步解釋,所以如果送人只送一串數字,沒有對應實體,會讓人感覺「禮輕」、「飄渺」,所以哪怕有張兌換券,也多少能滿足實體性的需求。在這種心理作用下,即便禮品的兌換碼已經被數位化,人們還是傾向於用快遞的方式,來寄送實物的兌換碼。就像農夫山泉一樣,快遞公司本身不生產禮品,只是禮品的搬運工,卻意外成為這場遊戲的重要參與者。或許我們可以編制一個中秋月餅指數,來觀察中秋時節人們送禮的活躍度,側面反映消費復甦回暖的程度。總之,中秋創造了一個大型的節日經濟。這些紛繁複雜的經濟現象,背後都有經濟學原理支撐。學好經濟學,送禮也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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