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指揮家梵志登在保利劇院貴賓室接受今日音樂專訪
今年10月,第20屆北京國際音樂節上,荷蘭著名指揮家梵志登率領香港管弦樂團訪問北京,演出了兩場華格納歌劇《女武神》及一場布魯克納《第八交響曲》音樂會。「今日音樂」在兩場《女武神》演出間隙,訪問了這位紐約愛樂樂團的候任音樂總監。
今日音樂:您已經不是第一次與北京國際音樂節合作了,能否請您談一下您對BMF的看法?
梵志登:這是我與北京國際音樂節的第二次合作,我覺得20年來她已經成為一個非常重要的音樂節。儘管她還很年輕,但已經相當成熟了,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成為了一個受到全世界尊敬的音樂節。建立一個這樣的音樂節的初期是非常重要的,你得知道找誰來參加。音樂節的總監餘隆在這裡面功不可沒,他把一流的獨奏獨唱家、指揮和頂級樂團請到一起,給他們很好的招待,是他讓這件大事能夠做成,非常厲害。中國和北京都應為擁有餘隆和他所創下的成就感到自豪。現在音樂節已經確立了自己的地位,如果一個樂團能收到參加北京國際音樂節的邀請來到北京,與這麼棒的觀眾和其他傑出的藝術家齊聚一堂,這是一件對我們來說深感榮幸的事。
梵志登與北京國際音樂節藝術總監餘隆先生(BMF供圖)
今日音樂:這次演出了華格納和布魯克納的曲目,您有什麼感想?
梵志登:這次演出華格納的歌劇是北京國際音樂節和薩爾茨堡復活節音樂節雙方共同的願望。此前他們就有過合作,今年薩爾茨堡復活節音樂節重新製作了卡拉揚版的女武神,他們就把這部歌劇帶到了北京。我們很幸運能來到這裡,不只是演完就走,而是真正呆在這裡並在這裡排練。有部分在薩爾茨堡演出的演員不能來北京,所以這次其實我們有一些新的演員加入。他們需要一些時間來熟悉舞臺上的動作,我也需要一些時間來了解他們。我們的時間非常緊張,但最後我們成功了,真的很棒。
這是我第一次在中國演出布魯克納的曲目。布魯克納信仰宗教,是一個十分虔誠的人,他的作曲都是在教堂裡的管風琴上完成。他並不熱衷於表達情感,而是追求純粹的美。如果我們拿馬勒和布魯克納相比,馬勒情感的湧現就像是過山車般,我們在聆聽的過程中好像就經歷了他的一生。相反,布魯克納是為了能觸碰到那道光,也就大概是我們所說的天堂。我認為他的音樂無關乎自我,只為了最極致的美存在。他已經十分接近天堂了。因此,聽眾在聆聽布魯克納的時候應該進入一種類似於冥想的狀態,把這當作是一場精神的洗禮。
今日音樂:您以前與香港管弦樂團一起演出過音樂會版的女武神,這次與一整個歌劇團隊合作是什麼感受?您對薩爾茨堡復活節音樂節製作的這個版本是什麼評價?
梵志登:是的,我們還錄製了一張專輯。我認為一個產生於50年前,至今卻依然不顯落伍的製作是很厲害的。在重製這版歌劇的時候,可以參考的資料僅限於五十年前的一些照片和卡拉揚的手稿。現在看到的舞臺是當時設計的,歌劇演員的動作也是遵循卡拉揚的設計,但因為沒有看到當時的演出到底如何,誰也無法確定這是不是一定正確。在50年前這個製作是十分宏偉的,不過如今我們在科技上又有了很多的可能性和選擇,於是他們就卡拉揚的原作為初衷,重新製作了這部歌劇。因此,這是一個50年前和今天的世界的結合,給人感覺仍然非常新穎和現代。你看,如果真的是好東西便會留存非常長的時間。這就是經典。不過對於我而言,最偉大的還是音樂本身。我明白我們會用雙眼去聆聽,但音樂還是最核心的。
第20屆北京國際音樂節排練中的梵志登(BMF供圖)
今日音樂:是什麼原因讓您和香港管弦樂團走到一起?您與他們合作感覺如何?
梵志登:我們的合作是從5年前開始的,在那之前我就知道這個樂團,聽說他們有時候能演得很好,有時候(笑)。我覺得他們有能力成為世界上最好的管弦樂團之一,而且它們確實也一直在證明自己,他們有意願也渴望進階到更高的水平。
今日音樂:您與寧峰和王羽佳等中國音樂家有長期的合作,能否談談您對中國音樂家的認識?
梵志登:我也與香港管弦樂團合作,那裡有很多的中國音樂家(笑)。跟你說實話,其實我並不覺得中國音樂家和外國音樂家有多大的區別。如果非要說的話,他們及其訓練有素,急切地渴望達到更多更好的目標。如果看看我的新的管弦樂團——紐約愛樂,你會發現裡面有特別多的亞洲人!當然也有來自澳大利亞和世界各地的樂手們。我們所有人都講一種國際通用的語言,而把我們結合在一起的就是這個國際語音——音樂。我們能一起創造音樂是一件特別美妙的事。
今日音樂:我們從您的日程知道明年3月要帶領紐約愛樂來到國家大劇院,樂團已經有十年沒來北京演出了,能談一下對這場音樂會的期待嗎?
梵志登:我感到非常興奮,就像此刻我們在北京國際音樂節也特別興奮。我並不知道紐約愛樂樂團已經有10年沒有來北京了,但我認為我們到時候可以展現樂團最好的一面。
今日音樂:紐約愛樂樂團與您之前任職的達拉斯交響樂團和香港管弦樂團有什麼不同?
梵志登:我很看重一個樂團的靈魂。靈魂通常不好比較,所以我不喜歡比較樂團的不同。我很尊重他們對音樂的表達方式,我和每個樂團通過溝通使關係變得緊密。例如,紐約愛樂樂團最偉大的傳統是擁有175年的歷史,可以站在他們的指揮臺非常令人興奮,並且樂團具有令人難以置信的潛力。但是你不能說紐約愛樂擁有的這些事港樂沒有。港樂是完全不同的,仍然有神奇的演奏實力。
紐約愛樂樂團有長達175歲的歷史,有很多偉大的指揮大師與樂團關係緊密如託斯卡尼尼,馬勒,伯恩斯坦等。事實上,伯恩斯坦是第一個給我機會讓我登上指揮臺的人。1977年到1980年,我還是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年輕學生,我在那裡學習了三年,所以每年或每隔幾周,我都會去紐約愛樂樂團音樂會,聽他們的演奏,向他們學習,特別是看伯恩斯坦,祖賓·梅塔當時的指揮。所以紐約愛樂和港樂之間的區別是,我此前沒有與香港管弦樂團有這樣的聯繫。當然,現在我正在做這樣的聯繫。
今日音樂:您個人喜歡傳統的古典音樂還是現代的古典音樂?在您看來,是什麼因素引起今天的當代音樂難以接近觀眾,作為音樂人,我們應該怎樣去促進與我們自己時代相關的音樂呢?
梵志登: 我想為了使我們的歷史留存於世,我們應該對新音樂進行投入。對我來說,作為指揮家,也是管弦樂隊中的音樂家,我覺得和一個在世的作曲家合作是美妙的,因為我是多麼希望能與貝多芬談上5分鐘問他:『您想在《第九交響曲》和歌劇《費黛裡奧》中表達什麼』。一個月前,我和菲利普·格拉斯在音樂廳一同探討和演出他的作品。我們之間進行了美好的交流。所以,當你身邊有在世作曲家寫出令人鼓舞的音樂時,你可以問他們你想知道的一切,我覺得這是偉大的事情,也是那麼的奢侈,因為很難再找到那麼多在世的作曲家了。
所以作為音樂家,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重要的事情。但同樣關鍵的是,古典音樂應該儘可能多地演奏新音樂。音樂廳裡的觀眾都渴望聽到偉大的新音樂。作為音樂人,我們也喜歡儘可能多地創作新音樂。那麼,我們將選擇誰的音樂呢?例如在荷蘭,我們有20多個最重要的當代作曲家。我已經擔任「荷蘭當代音樂大使」5年了,所以我一直推動當代作曲家的發展。我認為每個指揮家都應該注重當代作曲家。比如我們的香港管弦樂團藝術策劃總監林豐(Fung Lam),他也是一位作曲家。事實上,我認識林豐是因為我演奏了他的作品。他現在又為我和香港管弦樂團創作了一首新作品。
今日音樂:您提到過會努力培養出新的荷蘭作曲家。已經在做一些項目或表演了嗎?
梵志登: 在紐約愛樂樂團的第一個演出季,我將演奏三位荷蘭新作曲家和三位來自紐約的作曲家的作品,他們的作品在紐約的舞臺上演出對聽眾都是很新鮮的。然後我們還會演奏更成熟的作曲家例如大衛·朗(David Lang)的作品。但我不能告訴你們太多細節,因為明年二月份,紐約愛樂樂團會公布我的第一個演出季的具體節目單。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到時觀眾會驚訝於我們演出那麼多的新音樂。
今日音樂:在這次採訪的最後,還能告訴我們關於您音樂家之外的生活嗎?
梵志登:首先,我覺得很有趣的是我有1/8中國血統,那是源於我祖母。我真的感到在中國像在家一樣。人們真的很熱情,很友好。還有我喜歡中國菜,無論我在哪裡,在紐約還是在歐洲,我總是喜歡吃中國菜作為晚餐。
此外,我非常喜歡汽車。我很期待看到一臺來自中國生產的汽車。我知道中國剛剛宣布了新的飛機製造計劃,我也很想看看他們的樣子。我一直對汽車和飛機感興趣。 因為我經常旅行。
還有一件事需要說,那就是我也是一個足球迷。我最喜歡的球隊是阿姆斯特丹的阿賈克斯隊。我和許多足球運動員是朋友。希丁克和路易斯·范加爾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們曾在曼徹斯特聯隊和切爾西隊執教。我認為中國需要一個很好的教練,所以如果哪些足球隊要與這兩個教練聯繫,他們應該給我打電話(笑)!
採訪時間:2017年10月26日下午
採訪地點:北京保利劇院貴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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