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瑤曾經形容:「秦嵐一滴淚,天上一顆星。」41歲的秦嵐學會了慢下來,也學會了拒絕,拒絕快節奏的生活,拒絕了被要求成為某類人的期待。人生不必大開大合,平靜得如一潭湖水,才好。
2002年,《還珠格格3》開始試鏡。
人頭攢動,試戲的隊伍排得很長,每個年輕演員基本都會把小燕子和紫薇兩個角色的戲試一遍,秦嵐也在其中。
秦嵐試了小燕子的戲,內容是報菜名,臺詞很長很長,由於過於緊張,她在鏡頭前說得一塌糊塗。紫薇這個已為人母的角色也不太適合自己,她很失落,覺得自己算是與還珠無緣了。
讓她沒想到的是,瓊瑤最終讓她出演知畫。
那年,秦嵐23歲。
2003年電視劇《還珠格格3》知畫(秦嵐飾)劇照
《還珠格格3》裡的知畫,是一個不太討喜的角色,心機極重,為了得到五阿哥不擇手段,幾乎每一步都在她的計劃中。
這部作品讓更多的觀眾認識秦嵐,與此同時,她也因「知畫」這個角色遭到了人身攻擊,被喊了多年的「綠茶」。
出道近二十年,秦嵐的身上被貼滿了各種標籤,她早已學會接受所有。那明媚的外表之下,是被溫柔包裹的內裡。
「我的子宮使不使用,關你什麼事?」41歲的秦嵐,前段時間因為「子宮言論」引起熱議,人們才意識到她已經到了不惑之年,還是獨身一人。
對於婚戀,她從不強求:我對戀愛、婚姻的態度,跟演戲是一樣的,順其自然。
這種「無所謂」的灑脫,並不是一開始就擁有的。
1999年,20歲的秦嵐遵從父母的意願,報考了會計專業,半年後,她無意中在電視上看到一條信息——全國首藝杯推新人大賽。
這成為一個契機,可當她告知家人想去北京參賽時,父親是極力反對的:「你要是能在這個比賽拿獎,我就從7樓樓梯倒著走下去。」
從小是乖乖女的秦嵐,決定逃離家人的管束,自己做回主。
反叛是有力量的,她朗誦了繞口令,還表演了廣告模特走秀,外形出眾的她最終奪得了大賽模特組全國十佳金獎,進行了籤約。
臺裡給她兩個選擇:主持或拍戲。
秦嵐毫不猶豫選了後者:「還是拍戲好玩,可以不斷體驗別人的生活。」
彼時的秦嵐,內心有一團火,她離開了故鄉瀋陽,來到了北京。
她後來回憶起那段日子:
「我都不知道自己畢業之後究竟應該做什麼,我很困惑,卻得不到任何答案。那段漫長時期,我並不喜歡自己,還刻意地尋找一些東西,做一些讓自己感覺良好的事情。這樣,我才覺得自己的生活不至於像想像中的那麼無趣。」
2003年電視劇《還珠格格3》知畫(秦嵐飾)劇照
秦嵐的出道作品是一部叫做《大唐情史》的古裝劇,她飾演的武媚娘,反響平平。
2002年電視劇《大唐情史》武媚娘(秦嵐飾)劇照
之後的秦嵐,是幸運的。
2003年,她從瓊瑤手裡成功拿下了知畫這個角色。
那時的她,是個籍籍無名的新人演員,常常就自己搬著椅子,坐公交車往返於出租屋和北京回龍觀的片場。
首次接到規模如此宏大的影視作品,秦嵐壓力很大,她常常是通宵背臺詞,感受角色帶給自己的驚喜。
《還珠格格3》播出三年後,秦嵐的生活好過了些許,她在北京買了房,將遠在瀋陽的父母接來,兩位老人才逐漸認可她的工作。
2003年電視劇《還珠格格3》知畫(秦嵐飾)劇照
她沒有和父親再提從7樓樓梯倒著走這件事,秦嵐只記得走進北京新家時,父親說了一句話:「人無論什麼時候,都要懂得腳踏實地。」
四年後,秦嵐是《又見一簾幽夢》中的綠萍,她飾演的是一位舞者,因為意外失去了雙腿,性格極端,種種瘋狂的舉動讓人不寒而慄。
她將汪綠萍的不甘與憎恨之意,詮釋得很有爆發性。
2007年電視劇《又見一簾幽夢》綠萍(秦嵐飾)劇照
知畫和綠萍這兩個角色足以讓觀眾記住秦嵐,卻由於角色過於深入人心,她背負了很久的罵名。
秦嵐本人倒不在意,標籤是旁人貼的,她想要自我顛覆,展示作為演員的多種可能性。
「角色是角色,我是我,就這麼變堅強了。」
直到2009年,秦嵐親手洗刷了過往的所有冤屈。
她遇到了《南京!南京!》裡的唐太太,那是一個戲份不多的角色,卻讓她的內心受到了洗禮。
劇組的人對於歷史的責任感與電影的執著,讓她深受感動。
2009年電視劇《南京!南京!》唐太太(秦嵐飾)劇照
拍攝期間,戰爭場面用的黑煙導致她的整張臉長滿了痘,秦嵐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她八個月都無法拍戲。
「擠完那個痘,鋪在浴巾上的單子都溼透了。」
為了這部戲,秦嵐把自己折騰成了敏感肌,這對於要日常上妝的女明星而言,是巨大的痛苦。
兩年後,她出演了電影《王的盛宴》。
秦嵐出色的表演,賦予了呂后這個角色身上那種女性的渴望與絕望,她臉上抽動的每一絲肌肉,都訴說著悲痛的情緒。
「我這一鍋水,終於沸騰了。」秦嵐在這部作品裡,徹底讓角色完全凌駕在自己之上。
2011年電影王的盛宴》呂后(秦嵐飾)劇照
她直言:「遇到呂后真的很痛苦,我被這個女人折磨了整整一年。」
秦嵐清晰地記得,殺青後返回北京,飛機落地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幸福感,自己終於落下了。
電影上映後,好友劉芸給她發信息:「秦嵐,我看了你這麼多年戲,這次是裂變。」
秦嵐欣喜於這個角色讓自己有機會將過往的得失灌入其中,並將外界慣常讚許有加的這張姣好面容「撕掉」,真切地以演技去塑造這個複雜迷人的角色。
值得一提的是,這兩部作品的背後,也伴隨著秦嵐愛情的開始和結束。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陸川。
秦嵐與陸川
2009年,兩人因《南京!南京!》相識相戀。
電影拍攝期間,陸川資金遇到問題,秦嵐選擇零片酬出演。
當記者問她這一切是否值得的時候,秦嵐說:
「陸川為了籌備這部戲做了3年的功課,他的夥伴也犧牲了很多。大家不是為了掙多少錢,而是為了一起拍出一部好電影。我內心獲得的東西是多少片酬也換不來的,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她談起自己的付出,總是那麼雲淡風輕。
兩人在電影後期製作時,擦出愛情火花,沒什麼驚天動地,只要在一起就是最自在的姿態。
最後,《南京!南京!》榮獲西班牙電影節金貝殼獎。
秦嵐與陸川
影片公映時,兩人也大方承認了戀情。
獲獎時,陸川說:「她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一直幫助、陪伴我,我會像愛自己一樣好好愛她。」
之後,陸川拍攝《王的盛宴》時,因後期資金不足,秦嵐掏出了自己全部的積蓄,鼓勵伴侶繼續拍完,她精湛的演技也被觀眾肯定,獲得「霸氣呂后」的稱號。
這段關係裡,兩人是勢均力敵的。
當越來越多的人看好他們時,2013年,兩人最終沒敵過時間的磨鍊,終究還是分道揚鑣,過起了自己的生活。
秦嵐與陸川
秦嵐不喜遮掩,挺身而出:
「如果能夠快樂地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如果不能,那就留住曾經的美好,那個結果可能不是大家想要的,沒關係。」
背後的原因,外界無人知曉。後來的日子裡,陸川遇到新的愛人,結婚生子,秦嵐還是孑然一身。
接受採訪時,主持人問她:「你想要什麼樣的婚姻?」
秦嵐回答:「平平淡淡的幸福是最踏實的。」
2018年,在大家就要將秦嵐遺忘時,她以富察容音的身份歸來。
富察皇后命途多舛,卻溫柔賢淑,舉手投足間透露著包容一切的氣度。淡淡一笑,就是化開的一汪湖水,溫婉而無暇。
2018年電視劇《延禧攻略》富察容音(秦嵐飾)劇照
憑藉這個角色,她成為無數人心中的白月光,徹底擺脫掉了以往角色的影子。
秦嵐覺得富察皇后在這部戲裡不只是一個人物的存在,更是一種信念的象徵,一種韌性的存在。後宮的事情再複雜,她也可以獨自承受,委屈與乾隆相比不算什麼。
2018年電視劇《延禧攻略》富察容音(秦嵐飾)片段
富察皇后的最後一句臺詞是:「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只想要我的孩子,我不要當皇后。」
儘管與世無爭,她也有著自己的掙扎與無奈,最後選擇結束生命。從角樓縱身一躍,或許對富察容音來說,是最好的解脫。
2018年電視劇《延禧攻略》富察容音(秦嵐飾)片段
但對秦嵐來說,不是。
她不會這麼為難自己,也可以借自己的閱歷感受去完成角色:
「富察皇后她一直是平和的,她所有的表達都求一個穩字。如果在我二十幾歲的時候碰到這樣的角色,我可能直接就放棄了,可能是到了現在這個年紀,會比較有勇氣去接這樣一個角色。」
今年,秦嵐遇到了《怪你過分美麗》中的莫向晚。在她看來,這個角色外柔內剛,與當下自己的心境不謀而合。
2020年電視劇《怪你過分美麗》莫向晚(秦嵐飾)片段
不一樣的是,莫向晚身上有著強烈的攻擊性,秦嵐本人更隨遇而安些。
被問出演過的大大小小角色中自己最愛哪一個時,秦嵐說:「我最愛下一個角色。」
有人曾經對秦嵐說:「你是溫婉可人的,是有距離的,就像樊梨花一樣。」
秦嵐笑了笑:「你怎麼知道?」
最溫柔,就是最勇敢。最溫柔,也是最偉大。
只有溫柔如初,才能心存慈悲。
拍戲時,片場有一些流浪狗,身上都已經化膿了,髒得沒人敢碰。秦嵐每次都抱回去,帶去醫院救治。
走了很遠的路,她仍然選擇善良。
如今的秦嵐,是可以平淡過日子的秦嵐。
她和父母同住,還養了兩條狗,家裡不缺歡聲笑語,當然不會覺得孤單。
秦嵐也享受獨處的時光,一個人畫畫、健身、旅行,滿足自己就好,除了演戲之外她的人生亦豐富自在。
突然有天,秦嵐發現自己站在了流量大軍的隊伍裡,她有些驚喜,有些不適應。
在北海道看雪的時候,她回想過去那幾年高強度拍戲的日子,感慨頗深。不論多苦,都熬過來了。
從《王的盛宴》到《延禧攻略》,她被推到奔波不停的日子裡。最忙的那段時間,她連生病都沒一點間隙去打針,整個人像是被上了發條,已經沒有了快樂的過程。
秦嵐的個性是有點慢的,面對那樣一個工作強度,已經完全沒有了自己的生活。她有些厭惡,開始自我懷疑。自那之後,她選擇放慢節奏。
時間帶給秦嵐的是透徹與清醒。她學會了拒絕,拒絕快節奏的生活,拒絕了被要求成為某類人的期待。
秦嵐的工作和生活是分開的,而它們又是息息相關的。她必須通過生活,理解人生。
平時的她會素麵朝天,和朋友跑到小吃街吃路邊攤,毫無偶像包袱。
秦嵐喜歡宮崎駿的動畫,也是電影《龍貓》裡「媽媽」的配音演員。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把《龍貓》拿出來看一遍,裡面的一切仿佛就是她童年生活的翻版。
怕鬼的小女孩、角落裡若隱若現的黑色小精靈、開闊的院子和隔壁的玩伴。
宮崎駿動畫《龍貓》劇照
她曾特意遠赴日本拜訪宮崎駿老先生,兩人度過了一個美好的下午。
兩個人聊動畫、談想像力,秦嵐言談舉止中,都透露出對於面前這位大師的喜愛與敬重。
宮崎駿和秦嵐
在秦嵐心中,宮崎駿是一個真實而溫暖的人,他的作品慰藉了好幾代人的心靈。
同時也是一個建築師,他用襲擊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為大家構建了一個美好的童話世界,直到現在仍在古舊的老房子裡,完成手工的繪製。
不管是成年人還是小孩子,對於浪漫都有著自己的理解和憧憬。
「好的作品一定經得起時間的打磨,這個時代需要宮崎駿」,這也在無形之中表明了這位女演員對於好作品的態度。
宮崎駿和秦嵐
生活不是一部又一部的工作,她想要做一塊吸水的海綿,吸收來自生活的種種養分。
不擅交際的她,對當下的流行事物顯得尤為生疏,她正視自己正在形成的邊界,這甚至也是反抗流量社會的一種態度。
儘管已經到了41歲,但在秦嵐身上,依然看不出成人世界規則所帶來的老成和世故,她始終隨心、真切。
瓊瑤曾經形容:「秦嵐一滴淚,天上一顆星。」
秦嵐本人卻一直在追求美之外的東西,年過不惑的她有著自然睿智的姿態,也有著少女般的靈動。
戲外的她,不會像知畫一樣為了得到想要的不擇手段;也不會像綠萍一樣,活得擰巴自我折磨;更不會像富察皇后一樣,為了愛情失去自我。
41歲的秦嵐已經學會了慢下來,對於一個中年女演員來說,溫和的背後是一種自知。
因為自知,便無需為難自己。人生不必大開大合,平靜得如一潭湖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