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是三個字,三個字組成最複雜的一句話。有些人藏在心裡,有些人脫口而出。也許有人曾靜靜看著你:可不可以等等我,等我幡然醒悟,等我明辨是非,等我說服自己,等我爬上懸崖,等我縫好胸腔來看你。可是全世界沒有人在等。
是這樣的,一等,雨水將落滿單行道,找不到正確的路標。一等,生命將寫滿錯別字,看不見華美的封面。一等,一生就像秋天的落葉,飄散散落一地。
小木在我腦海裡是一個文藝氣質的姑娘,從小學習畫畫,當然不僅僅因為是喜好,重要的原因是文化成績實在爛得一塌糊塗,高中時,我倆是同桌也是鄰居,平時上下學經常一起,高考前她和學校一個有名的帥痞男孩在一起了,男孩子很帥,籃球打得全校叫好。可是學習成績卻很糟爛。成績好的女生和一個痞子似的的男孩子在一起,總是會引起一些騷亂,全校都在熱烈討論這個花邊事件,老師勸,家長打,兩人終究沒有分手。
後來她說,那天我沒有上晚自習,路過小胡同時,幾個流氓欺負她,是他救了她,手指還骨折了。高考時,小木順理成章考上了美院,男孩子成績剛剛夠上一個專科。學校相隔幾百公裡。兩人沒有因為這幾百公裡而彼此放棄。維持了半年,有一天小木忽然哭著過來找我:他好久沒有來找我了,我今天去找他有個女孩……。
分手後的小木像換了一個人。以前的她文文靜靜,眼睛裡平靜如水。再見她時,染了一頭金黃色的頭髮,只剪到耳後長短,卻燙了一頭碎碎的玉米穗,讓我想起了倚天屠龍記裡面的金毛獅王。不再是細聲細氣的說話,總是爽朗的一聲大笑,笑的讓人發慌。
拿了我軍訓時的水壺,把上面的漆全刮掉,自己用各色油漆在上面畫了一些彎彎繞繞的圖樣,她喜歡爬山,每天爬山的時候背著那個壺,每次遠遠的看到她,像一團各種顏色摻雜的鳳凰,風風火火的向你衝過來。她說那是她的風景。
那幾年的暑假她都沒有回家,跟了一個三流文藝團做主持人,走南闖北,幹得風風火火,還跟一個老手藝人學習捏泥人,說是繼承非物質文化遺產,去杭州參展,居然反響很高,跑去山溝溝裡挖了幾顆樹根,學習樹雕,也是有模有樣。
那個男孩的影子在她眼裡再也看不到了,只有一次喝多了,提起他來,她罵了一句,那個混蛋。
大學快畢業的時候,小木來找我。她的同班班長向她表白了,那個男孩子我有印象,她去爬山,他就在山腳下等。她去藝術團,他就去觀看演出,順帶晚上送她回住處,她要考研,男孩子幫她搜集複習資料排隊打飯。在我眼裡,他們除了情侶間沒做的事其他幾乎都做了。我問她為什麼。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一度真的懷疑是不是像大家說的,小木真的失去了再戀愛的勇氣了。就這樣我們畢業了,小木進了美院做老師,朝九晚五,買了一套小小的公寓,單身的日子過得也很是愜意。
一次同學聚會,聽大家說高中的那個男孩子娶了學校教務主任的女兒,現在已經升任到某局了。也在那一年小木的父親得了癌症。她是家中獨女,為了照顧父親,她辭掉了工作,賣了公寓。可是老人還是走了。又過幾年,又聽說某局的那個男人因為一些事情被撤職,為了生計現在在開計程車,婚也離了。
再後來很意外的,我接到了小木結婚的通知。然後看到了新郎。是老班長。
小木端著酒杯,對我說:「我一度以為我不會再愛了,可是後來,爸爸生病的時候,我很孤獨,也很無助,然後他出現了。這些年,原來他一直在等我。」說這話時,她哭了。
愛或許是初見時的勇敢,但更是有了艱難的歲月,造就出來的甜美。共苦過,同甘才尤其絢爛。我們常說輕易得來的,不會懂得珍惜。可是即便不是輕易得來的,體會了其中的苦。也不一定能夠堅守。
人越長大在意的卻是利益相關的一些東西。似乎放下的東西越多,得到的東西越少。我們在茫茫徘徊什麼,在十多歲懵懂的年紀體會愛,在20多歲茫然的年紀學會愛,年齡越大,似乎越來越知道自己所想要的究竟是什麼。那就好好珍惜吧,得來不易的東西,因為在這個過程裡付出了努力,更清楚得到它所付出的心酸過程,所以,更加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