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百姓可以吃夜宵,逛夜市,這在現在看來儘管很平常,但在漫漫長夜的古代,對於全世界的老百姓來說,絕對是奇葩一樣的存在。有人說,公元1000年到1279年,如果當時有人造衛星,能夠拍下一幅地球晚上的照片,我們能看到這樣的情景:全世界七大洲都是漆黑一團,唯有東亞的中國,有不少地方燈火閃閃。其中燈光最亮的地方,一定是北宋都城汴京(今開封)、南宋都城臨安(今杭州)、揚州等地。
而自詡為世界文明中心的歐洲,當時正在黑暗中世紀的漫漫長夜裡上下求索。其他各大洲就更不必看,因為還處於茹毛飲血的石器時代。解決人民「夜生活難」的問題,點亮中世紀地球夜晚第一縷亮光的,為何全世界只有宋朝呢?
解釋這個問題,要從宋朝解決第一個「攔路虎」說起,而這個「攔路虎」,就是晚上百姓是否有權出門,因為宋朝前、後的數千年,中國幾乎絕大多數城市,因出於安全或治安需要,實行的是「宵禁」,說得通俗一點,就是提倡老婆孩子熱炕頭,嚴禁百姓晚上出來到處晃。
但到了宋太祖時期,黎明前的一縷曙光開始出現,這縷曙光就是政府出臺了一個全新的規定:「犯夜者,笞二十,有故者不坐。」這條規定,讓老百姓萬分驚喜地發現:犯夜這件事,沒有以前那麼嚴重了——唐朝是80軍棍,一下子降為20鞭,降幅高達75%,不僅如此,更為重要的是,可以「有故者不坐」,也就說,可以找藉口了。
更加有趣的是,「宵禁」的規定,不僅已經大大鬆綁,而且執行起來也很不嚴肅,首先頻繁「犯禁」的不是老百姓,而是親自製定此規定的那一幫立法者——朝廷宰相級高官。
宋太宗年間,趙昌言擔任樞密副使,陳象輿、董儼擔任鹽鐵副使,他們三人經常在樞密院喝酒。一天晚上,他們乘醉夜歸,遇上執行「宵禁」的巡警,巡警上前詢問,趙昌言直接一鞭子打過去說:「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第二天,這事就在開封城裡傳開了,「陳三更,董半夜。」「三更半夜」一詞由此形成。
後來趙昌言因故貶官,後又起復,宋太宗還拿這件事跟他開玩笑:「半夜之會,不復有之?」看來,犯夜這件事,連皇帝都覺得沒什麼。
既然如此,上行下效之下,到了仁宗時,汴梁「夜警」也不怎麼管事了,自己也加入了市民吃夜宵、逛夜市的行列。宋神宗熙寧年間,政府宣布廢除「宵禁」制度,開封府的鼓樓已不再擊鼓。宵禁制度的廢止,為市民晚上自由上街,不僅徹底解除了枷鎖,還提供了法律保障。皇帝的開明和支持,更是給百姓送來的福音。
有天夜裡,宋仁宗趙禎聽到絲竹聲笑之聲,覺得奇怪,就問身邊宮人:「哪裡在作樂啊?」宮人回答:「這是民間酒樓在尋歡作樂。皇上啊,與外面的快活相比,宮中實在是太冷清了。」仁宗說:「要是宮中像外面那樣快活,民間就要冷冷清清了。」瞧瞧,有這樣真心鼓勵「夜生活」的皇帝,宋朝的夜生活不火爆,那就真沒天理了。
其實皇帝的支持,有著更為深刻的國際環境:自宋朝和遼、金籤訂和議後,曾一度長達幾十年無戰事,這為取消宵禁提供了外部環境。機緣巧合的是,和其他朝代不一樣,宋朝需要花錢的地方多:一是外債沉重。1005年,當年遼國蕭太后和北宋籤訂澶淵之盟後,後來又和西夏籤訂和約,每年要向遼國、西夏等支付巨額「歲幣」和大量物資,以換取和平。
二是要養一個龐大的官僚機構和軍事力量,這事責任在趙匡胤,他充分汲取唐朝滅亡的教訓,擔心象黃巢那樣落榜的讀書人造反,就儘量吸納他們到政府當公務員,又擔心無業流民造反,就讓他們去部隊當兵,於是,宋朝的公務員和軍隊數量,居各朝代之首。
這個時候,如果朝廷沒錢,日子是過不下去的,皇帝位子也坐不穩。為此,宋神宗曾發出詔令:「政史之先,理財為急」,「搞錢」因此成了大宋政府的第一要務。而取消「宵禁」、搞活夜生活,既滿足了市民幾千年的熱切期盼,又允許商人通宵達旦經商發大財,朝廷還可以正大光明地收稅,真可謂一箭三雕。實踐也充分證明,如此廣開財源,確實是決定大宋生死存亡的關鍵一招。
據統計,當時宋朝稅收的70%,來自工商業。難怪皇帝喜上眉梢、還親自叫外賣,以示鼓勵。於是,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在市民的強烈需求下,在白花花銀子的刺激下,汴京等大宋各大城市的酒店、桑拿城、歌舞廳、劇院等紛紛鳴鑼開張。供需兩旺下,「吃夜宵、逛夜市」日益火爆。
說完了宋朝夜宵火爆的機緣巧合,再來說說上節提到的疑似「一日三餐」的問題。既然有了夜宵,有人就說宋朝是「一日三餐」,看不上確實是有點像:早餐+晚餐+夜宵。其實不然,一是市民也不是每晚都上街,二是上街也不是每次都「吃夜宵」,有時他們去購物、有時去玩樂,有時去青樓,還有的只是去公共澡堂洗個澡。
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博導程民生在《宋人生活水平及幣值考察》中說:宋朝人「每天僅早晚兩餐,官員士人概不例外」。南宋詩人宋洪邁有詩:「只把魚蝦充兩膳,肚皮今作小池塘」,「兩膳」,指的就是一天裡的那兩頓飯。特別在農村地區,農民依然保留著一天兩頓的習慣。
到了元明清三朝,宋朝「吃夜宵、逛夜市」的習慣沒有了,宋朝在地球的夜晚,點燃的那一縷亮光,在歷史的長河中曇花一現、慢慢熄滅,一個重要原因是朝廷又開始嚴格推行「宵禁」。連門都不讓出,何來「宵夜」呢?
詩人劉子翬,在北宋滅亡後寫過一首《汴京紀事》詩,回憶了汴京夜生活的如夢繁華:「梁園歌舞足風流,美酒如刀解斷愁。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樊樓。」昔日繁華的汴京夜生活,今日的蒼涼,讓詩人感慨萬千。
吃宵夜、逛夜市,為何宋朝獨樹一幟,獨步全球?有人說,宋朝富足開放啊,大唐同樣富足開放,而且比宋朝強盛,開創的疆域面積,無朝望其項背,也從不對外稱臣納貢,為何如此偉大的唐朝,到了晚上也是黑燈瞎火呢?請看《宵夜難啊:飛將軍李廣有家不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