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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大網友對於演技總有很多的形容詞,以前盛行的是「劇拋臉」,比喻一個演員演什麼像什麼,下一部戲也沒有上一部戲的影子,有時候不看演員表,都反應不過來幾個角色竟然是一個人演的。
現在,「劇拋臉」一詞早已被濫用,不是劇方的營銷剛需,也不能體現某位演員的表演之傳神,於是新的形容詞應運而生:「摳書式演技」——讓你演TA,沒讓你把TA從書裡摳出來。形容演員的還原度之高。
最具象化的描述還要再誇張些,已經到了替角色「感謝」演員的地步。比如《流金歲月》裡的謝宏祖一角,就讓演員董子健收穫了這麼一個詞條:董子健對謝宏祖有再造之恩。
這話說得倒是不假。《流金歲月》的原著裡對謝宏祖的形容只有寥寥幾筆,身為一個富二代,沒什麼魄力不說,還在朱鎖鎖懷孕期間出軌,不安分且沒擔當。
這樣一個乏善可陳的角色,被董子健賦予了他自己的特質後,竟也變得豐富了起來。他不再是一個形象扁平的草包富二代,而真正是一個外表光鮮、內裡全是空洞的可憐人。
誠如網友所說,董子健讓謝宏祖「活」了。
《流金歲月》上線前,劇方主打的營銷點是「為倪寫詩」,兩人一起參加cosmo時尚盛典大秀養眼姐妹情,還一起拍了嘉人的雜誌封面,為劇打足了頭陣。
可誰曾想到,隔壁bg線搶戲的《了不起的女孩》的雙女主線才是精髓,而這邊拼命營銷「為倪寫詩」的《流金歲月》,反而被倪妮的bg線搶了風頭。
《流金歲月》中倪妮的bg線多樣,有跟上司楊柯的搭檔線,有跟老闆葉謹言的忘年戀,再有就是這條修成正果的、跟「空調王子」謝宏祖的年下戀。
謝宏祖這個角色,是一個非典型富二代,他不像一般的富家公子那樣蠻橫無理,雖然有錢,可並不快樂,長期生活在強勢母親的控制之下,連交女朋友都不自由。富二代的光環下,籠罩著孤獨且渴望愛的靈魂,他的背景看似強大,其實底子裡還是個怯懦的「小」人物。
董子健慣會演這樣的角色,頂著有錢人的身份,散發著平常人的弧光。明明是俗套的富人和窮人之間的愛情,但在他的演繹下,連俗套都顯得真摯。謝宏祖有錢卻不高高在上,追愛過程反而隨著人物關係的遞進,變得越發純粹和質樸起來。
董子健的厲害之處在於,脫離了盛產單均昊式偶像劇的古早時代後,還能讓人相信21世紀有王子和灰姑娘的愛情故事。他用演技給一個人物、一段關係鍛造了其存在的基底。
謝宏祖這個人設其實算不上好,拋開原著的出軌設定,他在母親面前是個沒有話語權的「媽寶」,雖然為了跟朱鎖鎖在一起已經付出了很多,但不自由的成長環境必然會導致他性格裡有膽怯和不果決的一面。
換做其他人演,連角色帶演員可能都免不了被一頓數落,但換到謝宏祖身上,「保護」他的反倒成了董子健。是因為董子健的演繹,大家才願意對謝宏祖「嘴下留情」。
說到底,這個角色本身並不值得同情,他跟隔壁《上陽賦》裡的三皇子子澹有一點相似的怯懦。而在角色本身有「瑕疵」的時候,看的就是演員對角色的加持作用。在很多男演員還將愛情演繹得停留在膚淺表面時,董子健已經能把喜歡演進眼睛裡了。
劇中的謝宏祖有很多展現脆弱的時刻,面對朱鎖鎖無意識透露出對葉謹言的感情,他眼眶紅紅,笑得心酸又認命。想跟母親好好聊一回天,他小心翼翼地討好、賠笑臉,到笑眯眯地放棄、離開,角色的心路變化一氣呵成,觀眾甚至不知道是在為謝宏祖,還是為董子健本人心痛。
謝宏祖身上摻雜了「富二代」「媽寶」「孤獨」等角色標籤,以及董子健自有的好似一戳就破的心碎特質,因而被極大地豐富了。反觀另一對cp王永正和蔣南孫,楊祐寧無功無過的演技不能給角色乃至這段關係增色多少,反倒被「謝鎖」給壓下去了。
董子健出道以來演的就是小人物。
他的出道作在大銀幕上,演的是電影《青春派》裡為愛復讀的高中生居然。圓臉、小眼,瓜皮一樣的劉海離眉毛老高,露出碩大一片額頭,失戀的時候臉哭皺成一團,就像我們身邊那種一抓一大把的普通高中生。
這樣的形象和「帥」無緣,但異常生動,也是憑藉這部作品,董子健斬獲第21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最佳新人獎,和第50屆金馬獎最佳新人獎提名。
而後他又出演了電影《少年巴比倫》,在同齡男演員大多耽於言情、古偶的時候,21歲的董子健已經去演廠子裡痞氣又青春萌動的青工了。
差不多2016年之前,董子健都是「小眾」的,他演高中生,演工人,演《山河故人》裡跟老師忘年戀的Dollar,演《六弄咖啡館》裡受命運捉弄的高中生關閔綠,演《德蘭》裡蓬頭垢面、眼神迷離的信貸員小王。
這些作品給了他90後男演員無可企及的開端。董子健兩度入圍金馬獎,憑藉《山河故人》角逐過坎城影帝,演過或文藝、或陽光、或陰鬱的少年,演技被一部又一部文藝電影打磨得光亮。
甚至越來越少的人能意識到,這位把小人物演得有模有樣的少年,其實是位實打實的「貴公子」——他的父親是出演過周星馳電影《功夫》的演員董志華,母親是國內最知名的娛樂經紀人王京花。
一個出身優渥的「星二代」,竟然可以演得好各式各樣的小人物。同是「星二代」的陳飛宇也演過《白晝流星》裡衣著破舊、灰頭土臉的貧困少年哈扎布,他能演得到位,尚且要靠導演父親陳凱歌的點撥,董子健出道即能把「普男」演進骨子裡,還演得好謝宏祖這樣看似吊兒郎當實則缺少關愛的富家子,很難說不是一種天賦和出身賦予的「瓶頸」的功勞。
畢竟看他毫無形象地難過的樣子,很難不懷疑他的共情能力和同理心仿佛天生。有記者問他微博名是「董冬咚d」而不是本名董子健是為什麼,他說因為自己姓董,又在冬天出生,「咚」是敲門的聲音,「意思是董子健在冬天敲門來到了這個世界」,詩意又浪漫。
演《德蘭》的時候,他住在睡袋裡,總覺得自己身上不停地有東西在蹦跳,早上一看是跳蚤。但他形容當時的自己,「像塊跳跳糖一樣慢慢融化」,有另闢蹊徑般感受世界的方式。
電影《德蘭》
而他自稱中了「卵巢彩票」的高起點,想必也讓他很難不聽到一些或刻板、或偏激的言論。這些都能構成他強表現力的養料。
無論是謝宏祖也好,還是在《大江大河2》裡由男孩變男人的「小楊巡」也好,董子健的狀態都很舒展,一個眼神、表情乃至神態的微微變動,都在角色的邏輯當中,挑不出什麼破綻。
起點和資源可以靠媽,但演技確實不能。
天生的共情能力和同理心,強大且複雜的出身,或許可以構成董子健強表現力的內因,但要想成為一名德藝雙馨的演員,外因必不可少。
董子健無疑是努力的。《六弄咖啡館》跟《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和《我的少女時代》被臺媒並稱為「臺灣青春三部曲」,董子健為了還原角色的地方性,沒用配音,在高雄、臺北各住了一個半月,學了一口臺腔來念臺詞。導演曾擔心他無法演得像臺灣人,結果很快就放下心來。
電影《德蘭》的發生地在20世紀80年代的雲南藏區,董子健提前一個月到雲南地區體驗生活,睡睡袋、鋤地、被跳蚤咬,體重減了不少不說,還學會了一口地道的雲南方言。
《流金歲月》裡的謝宏祖本質不討喜,偏偏內裡痛苦糾結。跟朱鎖鎖結婚的戲拍了整整一天,連結婚誓詞都是董子健根據人物自己寫的。現場人員說他低調可愛,把謝宏祖這個人演出了自己的味道。
他跟劇中的母親王琳拍攝一場情緒爆發的戲,拍攝前會詢問王琳跟兒子相處時的經歷。實實在在的一巴掌挨完,還沉浸在角色當中走不出去。
年初上映的《刺殺小說家》裡也有董子健,他演空文和路空文,一個小說家和一個帥氣的少年。董子健以前沒拍過動作戲,他提前三個月進組訓練,從早晨六點練到晚上六點,訓練期間暴瘦了40斤,瘦到「臉都緊了」。拍攝時正值寒冬,現場溫度只有3度,他需要每天泡在水池裡近8個小時,在腳踝扭傷的前提下,還堅持完成了所有動作戲份。
雖然對於演員來說,努力不值得被大肆標榜,但一個演技遠超基準線且起點極高的年輕演員依然勤懇努力,在受傷時還篤定道「我還能更好」,這種精神就值得被讚揚。
董子健也有過自己的苦惱,他是電影咖出身,五年演了13個角色,為了拍《德蘭》可以連高考都不複習了,但在16、17年左右,他沒有碰到過什麼真正能刺激到自己的戲。
就算是「資源咖」也要被名氣所擾,他有很多想演但演不了的戲,被人說過,「小董,要不下次。」跟所有想成名的演員的想法一樣,董子健也曾意識到,「人在一路上要做非常多不喜歡的事情,如果通過這些東西能做到自己最愛的,那就無憾。」
他自小在王京花身邊長大,見過很多演員紅了、滅了,攀到高峰又跌到谷底,對於圈子裡的是是非非早已見怪不怪,名利、人脈、資源對他的吸引力,想必也沒有多麼強烈。他能保持純粹真摯,乃至做到心無旁騖地投入表演,這也許是原因之一。
董子健曾是被一致看好的大銀幕小生,可惜17年後再無佳作,只在18年有一部不痛不癢的《脫單告急》,短短三四年的時間,風頭已被劉昊然、易烊千璽、彭昱暢佔據。但董子健也有這三人都不具備的優勢:一張出身於電影中的臉,在小螢屏裡也十分吃得開。
劉昊然演了一部《九州縹緲錄》慘澹收場,彭昱暢演《風犬少年的天空》尚有所得,在《都挺好》這樣的國民都市劇裡演小蒙總,就顯得泯然眾人矣了。易烊千璽演《長安十二時辰》褒貶不一,要想收穫國民度,恐怕還是要靠大銀幕和國民偶像的身份。
演技不輸三人、又是90後大銀幕小生「始祖」的董子健,目前演了三部電視劇,一部《大江大河》打開國民度,一部《流金歲月》見證表現力,還有一部《小大夫》雖然品相不佳,但他的演技也足以組起一本演技鑑賞。
導演路陽對《刺殺小說家》中的董子健寄予厚望,認為他的表演可以讓觀眾看到一個新的董子健,雷佳音更是說他「就是演得好」。如果《刺殺小說家》的反響不俗,這就是董子健殺回大銀幕的契機。
而他的待播劇《誰是兇手》,搭檔的是趙麗穎和肖央,流量和口碑都有保證,目前來看,是「迷霧劇場」最受期待的一部。
《流金歲月》和《大江大河2》給2021年的董子健開了個好頭,能否乘勝追擊,在坐擁小螢屏國民度的基礎上,再分大銀幕一杯羹,就看《刺殺小說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