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有一部名叫《鋼琴課》的電影,說得是一段畸戀,拍得很美很文藝。女主憑此片拿下當年奧斯卡影后,但個人認為,最出彩的倒不是她,而是她的女兒。
片中有一場戲,搬不動的鋼琴下船後只能就地放在海邊,愛琴的母親瘋狂地彈奏,宣洩著內心的不滿與苦悶。海浪席捲而至,小女孩卻伴著潮聲跳躍起舞,劈手後空翻,甚至站上了琴面,欣喜興奮還是憤恨不滿?很難一言道盡。
導演的長遠鏡頭裡,小女孩沒有一句臺詞。小演員年齡雖小卻無稚怯,將隨母親遠嫁,不得不面對未知命運的困惑掙扎無法擺脫的情緒,通過動作表達得乾淨淋漓,配合著身後的幽藍大海灰濛天空陰溼叢林,給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小姑娘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小美女小可愛形象,但極有靈氣,小小年紀便看得出演技非同小可,尤其一雙大眼睛,幾乎佔了臉龐一半,忽閃之間如電光火石,將人心看得透徹明亮。
這就是當年的安娜·帕奎因,《鋼琴課》是她第一次觸電,卻毫無怯態,一鳴驚人,並與飾演她母親的女演員一起,登上了奧斯卡的舞臺,當時的她,剛滿十一歲。
你我十一歲在幹嗎?
安娜的十一歲,是將最佳女配斬於麾下。
然而世事無常,也許因為初章太過宏偉,後續無力似乎也是很自然的事了。接下來安娜出演了一系列各種類型的影片,但反響甚微,沒能再激起大水花。
直到2000年的《X戰警》,她才再次出現在大眾眼中,一部講述吸血鬼的電視劇《真愛如血》則讓她大紅,並獲得美國金球獎劇情類最佳女演員獎項。
然而今天本米要說的,卻無關魔幻或愛情。安娜回歸她最擅長的戲路,複雜而真實的人性演繹。
BBC出品,現實陰暗,無情揭露生活中各種黑暗面,將心底裡的希望抽走再塞進一團無奈鬱結的電視劇:《公關危機》。
此劇尺度大得驚人,第一場戲就是公關在酒店房間裡救場,替某位著名球星掩蓋他的糜爛私生活。沒看過的小夥伴可以自行腦補想像。
近年來,大眾似乎越來越意識到公關公司對名流們的重要性,人前光鮮的一面,大多來自公關制定的人設策劃書,至於轉過身後的真性情,則只有自己和公關執行人才看得到。
安娜飾演的女主羅賓,就是這樣一名公關,她一身職業裝高跟鞋踩得咯噔咯噔響,在倫敦名流之間奔忙救火,掩蓋醜聞操控媒體,顛倒是非地大殺四方,神來殺神,佛來擋佛。
只要能將老闆交待的工作做好,除了無限量供應時間精力,手機和人二十四小時待命外,她甚至可以將自己的良心也摘出來燒烤,澆上孜然辣椒油餵到對方嘴邊。
沒日沒夜地,羅賓強硬地行走在黑白之間的灰色地帶,傾盡所有地為客戶解決問題,同時也因此將自己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她這樣拼命的理由何在?似乎也不只是為了名利,倒是劇中她的妹妹一句閒話道出了些端倪:
「你總是有解決問題的能力,所以別浪費。」
因此,為了不浪費自己的「才能」,羅賓斡旋在所有人之間,充分發揮職業精神,甚至連自己妹妹的家事不沒放過,替身邊人消災解難似乎成了她的本能,路過便不放過。只有一次,她忍不住爆發。封閉的頭等艙內,與自己的客戶,一名犯下不可容忍罪行的男星同坐,本該替對方遮掩的羅賓,終於良心發現。
也許她的良心還沒全被老闆吃光,雖然明顯也剩下不多了。
然而有得必有失,古人的話總是閃著智慧的光輝。
在成為倫敦頂尖公關的過程中,羅賓一點一點,親手毀掉了身邊所有的一切。愛情親情友情,一件不留。
在替別人解難的同時,她將自己作為一個人應有的正義感價值觀,換句話說,人性和良心,一點一點,撕裂摧毀;她親眼看著自己體內這些,支撐著一個人行走在艱難世間的精神力量崩潰倒塌,分崩離析。
外表再冷酷理智,也擋不住內心的破碎。
她不是不想愛,然而自小如履薄冰的經歷,幾乎是踮著腳小心翼翼長大的孩子,怎麼能體會愛與被愛的甜蜜?!
於是乾脆墮落,和那些不善的客戶們一起。
毫無理由的出軌,只為可笑地證實自己內心還有虧欠或者後悔這樣正常人該有的情緒;被男友發自肺腑的告白感動,答應會生兒育女,轉過身卻還是躲在衛生間裡吃避孕藥,跟著被無法得到的安全感和愧意折磨,在男友懷中睜眼失眠到天亮;一邊說如果閨蜜是男的一定會嫁給她,一邊欲擒故縱半推半就地睡了閨蜜的男友。
就這樣,羅賓毀掉了個人所有的社會關係,甚至妹妹也不理解羅賓的行為,明明後者是在幫她。
然而女孩不哭。
不是不想,是哭不出來。
第一季的最後一幕,是羅賓對著鏡子罵自己, 「cry,you cunt!」
哭啊哭啊!難道你已經瘋得連眼淚也沒有了嗎?她罵得痛快又痛快,可是依然眉峰凌厲,堅不可摧。
眼淚?
對不起,這種軟弱的東西,在羅賓小姐姐身上根本沒有,或者說也許曾經有過,但時光荏苒,有些事早已回不了頭。
安娜貢獻出近年來最佳演技,將一個遊走在正常與崩潰之間的女公關演繹得真實可信,早已千瘡百孔的內心和鎮定冷靜的外表形成極大反差,也因此製造出非常精彩的戲劇衝突。
此劇中的名人梗顯然都有來歷,本人就不多劇透了,只多說一句,真相總在不經意處啊。
除了安娜,劇中別的 演員也很出色,公關同事,冷美人Eva時尚又婊裡婊氣,卻可愛得不行,直爽不打愣的脾氣加一張損如利刃的臭嘴,被她碎叨過的人絕對留不下全屍;職場新人Melody呆萌卻並不只是小白兔,她想成為羅賓那樣的強人,為此不惜將自己染黑。
至於公關公司的老闆,則可以看作羅賓也許會成為的未來。那是真的一點良心剩不下的主兒,除了冰冷的真話基本不說別的,就算是客戶也一視同仁。
你不想聽我的安排,好的,現在就請挪動尊駕,去外面叢林世界受死吧。
總而言之,是喪到好笑,暗到發光的一部劇,也不是一點希望沒有,最後羅賓在派對上救下迷失的Melody,免得她成為下一個自己。這也是飛機男星那件事之外,她的另一樁良心憑證。
每個人的內心都有兩個自己,一個是天使,一個是惡魔。有的時候,好壞也不過是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