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重啟2》的時候,有一幕讓我印象深刻:此時吳邪身患絕症,霍是吳邪的治療醫生。離死亡很近的吳邪和炸油條醫生霍道夫在車裡有這麼一段對話。我覺得這是一段很心理學很存在主義的對話。
吳邪問霍:「你在看什麼書」
霍回答:「我在看我德國導師給我的一些文獻」
吳邪問:「有沒有找到可以嘗試的新治療方法?」
霍說:「沒有,醫生在病人面前看這些東西,只是為了給他一絲安慰。」
霍又繼續說:「你可能不知道,人在死之前,最強烈的感覺就是孤獨,無論在他身邊有多少人,也無法理解一個將死之人的心情,唯一能夠緩解這種孤獨的辦法,就是讓他知道,還有人在努力。」
說起來我也是南派三叔的書迷,在這個很心理學細節的處理上,我看到了很不錯的專業水準。
劇中霍所說的這種孤獨,就是存在主義孤獨,大部分情況下這種孤獨和死亡有關。
而「孤獨」和「死亡」是存在主義心理治療的四大命題中的兩個,這兩個命題是絕大部分的人都必然都要體會和經歷的。
「死亡」是人的終極命題,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生物可以繞開,從人出生有自主意識開始就會對死亡焦慮。
為了應對這些恐懼,人會建立起防禦機制以避免對死亡的意識,這些防禦主要是否認死亡,否認自己會死,這些方式會塑造人格結構,如果適應不良,會導致臨床症狀,比如人對死亡的強烈恐懼會造成嚴重的焦慮症,恐慌,心跳加速,不能呼吸等。
人對死亡的恐懼是如此之大,以至於人將生命的大部分能量都消耗在對死亡的否認上。從個體上來看我們的防禦機制、噩夢等,從社會結構上我們看到的,宗教信仰、意識形態、防腐存屍、基因技術,所有這些東西都是在否認死亡的存在。
有一次我和我五歲的兒子散步,他忽然問我「媽媽,人為什麼會死?人死了是什麼感受?」
這是他關於死亡的第一次宣言。
大部分的朋友會用否認的方式去撫慰孩子對死亡的恐懼,我沒有。
「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是人都會死,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只能去接納這個事實。至於死的感受是什麼媽媽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親人或朋友死了,我會很難過。」
對於死亡這種不可逆的事實,人除了去接納沒有任何辦法,越去否認,到後來會越難以適應這個事實。特別是絕症患者的初期階段,對死亡的恐懼和孤獨感是他生活的全部。
這種孤獨感,就是存在主義的孤獨,這種孤獨和通常我們講的人際關係孤獨和心理孤獨都不一樣。它是指個體和其他生命之間存在的無法跨越的鴻溝,簡而言之就是「與世界的分離」。而瀕臨死亡的直接體驗之一就是這種孤獨,因為沒有人可以與別人一起死亡,也沒有人可以替代另一個人的死亡,死亡就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
正如劇中的霍道夫所說,瀕死之人,身邊的朋友再多,也沒人能體會到這種孤獨,因為他正在和其他人分道揚鑣,孤獨的走向人生的終點。
而霍用看書的方式鼓勵吳邪,這是一種心理暗示,我還在努力,你還有生存的機會,從專業的角度看,這其實還是在用否認死亡的方式撫慰吳邪。
但是主角則用另一種方式去實現生命的價值和意義,繼續努力達成自己的心願,去尋找南海王的地宮,達成可平一切遺憾的儀式。
而這種方式正好是我在醫院給腫瘤患者做諮詢時要表達的內容。我經常讓來訪者做一個簡單的練習:我讓他在紙上畫一條直線,然後我說:「一端代表你的出生,另一端代表你的死亡。現在請在這條線上做一個標記,以表現你現在的位置,並對這張圖思考一會」。
這張圖總是能讓人意識到,生命的短暫和可貴。生命只有一次機會,我們就應該充分的生活,努力達成自己的心願,帶著最少的遺憾結束它。
生活的主題就是:面對複雜,保持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