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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街口,大口喘著氣,腳下卻依然保持著小跑的動作,他已經很累了,任何人,如果保持他這樣的速度,跑上二十分鐘,恐怕會比他更慘的,他保持著小跑的動作,是擔心一旦停下來,就會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十、九、八……」他在心裡默數著紅綠燈上顯示的數字,馬上就要轉綠燈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像一頭豹子一樣,衝出去。
他的手裡拿著一隻精巧的小箱子,箱子裡放著一樣重要的東西,非常重要,他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把它送到它該去的地方。
終於,綠燈亮了,他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帶起的風居然把旁邊一位姑娘那極薄的超短裙掀了起來。身後傳來了少女的嬌嗔:「喂,你怎麼搞的?……」後面的話,他已經聽不見了,因為,此時的他已經幾步越過了馬路,向著前路進發了,只剩下板著臉的少女,兀自生著悶氣。
他已經在心中計算好了,只要一直都保持這種速度,後面的每個街口,他都將及時地在紅燈亮起之前,穿過去。時間,一定來得及。
人做事,真的是不能三心二意的,前面出現了一個很大的水坑,可是,他居然沒有看見,一腳就踩了進去,濺起了一大片水花,不僅把他自己的褲子弄溼了,還把走在他身旁的一個中年男子的褲子也給弄髒了。
「小子,你奔喪啊。」那人破口大罵,伸手就來抓他的肩膀。
他微微一欠身,靈巧地躲過去了,從那男人的腋下穿出,向著小路的盡頭飛奔而去。
他沒有道歉,雖然他知道,的確是自己不對,可是,他怕一說話就會洩了氣,再也跑不動了,他在心裡默默說了聲:「對不起,我不是在奔喪,但是,我是在追命。」
這時,他突然覺察到左腳的腳腕處傳來了鑽心的疼痛。糟糕,難道是剛才踩水坑的時候,被石頭硌到了腳。他自嘲地想:我可真是反應遲鈍啊,居然現在才覺出疼來。還好,應該不會很厲害,我還撐得下去,總之,不管怎樣,任務,必須完成。
太陽,酷烈,他的口很渴,他很想喝水,現在他完全能理解,夸父在追日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了,但是夸父還能停下來喝乾河水,吃個桃子啥的,可是,他卻不能停,不能停啊。
再堅持一下,過了那個轉彎,就馬上要到了,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一定能完成任務的。
可是就在這時,轉彎口突然出現了一輛車,一輛在人行道上飛馳的自行車。眼看就要撞到了,他只能左腳一使勁,把身子扭向一邊,想讓自行車借位,可是,傷腳受不了大力,他一下子覺得腳腕處好像扎進了萬根鋼針。
禍不單行,他在讓自行車,自行車也同時在讓他,兩人都往一個方向偏,結果,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
在即將倒地的時候,他突然腰部一使勁,讓自己背朝上倒在了地上,同時,他雙手把手裡的箱子託起,護在了胸前。
他的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又是刺骨的疼痛,他不知道有沒有摔壞了骨頭,但是,只要箱子沒事就行了,因為,那裡頭的東西極其重要。
他急忙翻身爬起,顧不上拍身上的泥土,想拔腿就跑,可是,他卻看到,那輛自行車居然也摔倒在了地上。他這時才看清,騎車的居然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頭下居然是一灘鮮血、
怎麼辦,如果扔下他在這裡,這裡如此偏僻,要是他失救,那我豈不是害死了人家,可要是救,我的任務怎麼辦,東西送不到怎麼辦,那邊也是一條人命啊。
他只猶豫了十秒鐘,就把老頭背在了自己的身上。是的,等救護車來,那自己的任務肯定是要耽誤了。可是,自己的目的地不也是醫院嗎?既然這樣,那就帶上他吧,反正,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背著一個人,自然是跑不起來了,更何況,他自己也是滿身的傷痛。
到達醫院的時候,主任正在門口等著他呢。他滿臉陰沉地看看手錶,說:「你遲到了兩分鐘。」
他低頭不語,旋即又馬上抬起頭,說:「我的事情一會兒再說,快救他。」
主任卻沒有理睬他,繼續說:「你就是為了救他而耽誤了工夫?你知道你拿的箱子裡放的是什麼嗎?是血漿,能救很多病人的血漿,可是,你卻在路上耽誤了工夫?」
他發怒了,大吼道:「快救人!我知道,我被淘汰了,無所謂,難道見死不救嗎?救活一個人,卻害死另一個人,這有天理嗎?你們,你們太冷漠了。還不救人!」
他的背後突然傳來了噗嗤一聲的笑聲,他嚇了一跳,轉頭看見那滿頭是血的老頭從他背上躍了下來。老頭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說:「恭喜你,考試通過了。」
「什麼?」他完全蒙了。
主任笑著說:「你的專業課成績非常好,你應聘的是急救組,這個工作,最重要的,不是醫術的高低,而是你是否有著一顆治病救人的仁者之心。」他指著老頭說:「陳教授很看好你,所以想出了這個主意,來考驗你。」
「你們,是在演戲?」他還是不敢相信。
老人笑著說:「傻孩子,一般來說,送血漿,有專門的血庫車啊,這都會上當,天真得可愛。也好,你有一顆善良的心。你,通過考核了。」
他抬頭看看屋頂上的紅十字標誌,異常堅定,是的,我將永遠保持一顆仁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