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這!就是街舞3》第三期播出後,楊文韜和Cici夫婦名為「囍」的雙人舞表演,一度衝上微博熱搜榜的第一名,總導演陸偉發了條朋友圈:「這支舞,理應在這個位置。」
楊文韜發微博闡述這段舞蹈的創作
陸偉畢業於復旦大學新聞系,曾經在上海電視臺做過幾年社會新聞記者,之後轉行去燦星做了綜藝導演。此前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他表示:「我希望能成為這一代中國人的記錄者之一。新聞本身就是記錄和聚焦的過程,做素人真人秀也一樣。」
《這街3》播出後,在豆瓣上評分已高至9.1分,成為今年以來口碑最好的網絡綜藝之一。在接受採訪前,陸偉還在看網友評論,他時刻關注著粉絲的動態,每天至少要刷四次微博、知乎、豆瓣:早上起床吃早飯看,下午進剪輯機房看,晚上審片看,睡覺前再看一次。
一個小時內,他的手機就湧進2187條私信,他逐一翻閱,還回復了其中部分意見。「作為導演,就是得看,不是找虐,而是要判斷大家的情緒是什麼」。
總導演陸偉
因為說話語速快,陸偉被戲稱為「rapper」。《這街》已經播出三季,每一季都保持較高水準。陸偉說自己的經驗是「不斷否定自己」:「現在節目太多了,觀眾很容易審美疲勞,不滿足大家日益增長的需求,你就會OUT。」在他看來,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能讓自己處在安逸區,不能總想著延續之前的成功,而是要忘記過去,不斷地突破和改變。「改變是有風險的,但是不改變的風險更大。」
在《這街1》拍攝前,陸偉對街舞一無所知,他買了各種電子書,又去看了街舞賽事,和選手聊天,自學街舞文化,到了《這街3》播出後,他笑稱自己「已經可以去講課了」。「街舞精神的核心是和平、尊重與愛,同時還有一點是battle(對抗),這一季我們雖然加強了battle,但主題是『為愛而戰』。」陸偉說,「今年在疫情中,大家都面臨困難,如何激發全中國的人跟已有的困境battle?我希望街舞能夠在這點上做出些微的貢獻,把精神傳遞出去,所以有意識地增加了難度。」
在《這街3》播出之際,陸偉和優酷《這!就是街舞》項目總負責人劉棟接受澎湃新聞採訪,談了談今年節目製作背後的故事。
陸偉介紹,今年《這街3》在內容上進一步升級,同時在視覺體系上也有很大提升,更注重潮流文化和廠牌的概念。
「為什麼我們今年會設計四條風格迥異的街道?這其實代表著國際潮流的四個方向。」其中,王一博所在的東部街道代表美國西海岸的潮流風,王嘉爾的西部街道注重未來機甲的潮流風,張藝興的街道是重工業和金屬風的融合,而鍾漢良所在的北部街道則有日本文化的元素在內。「我想把潮流風和中國傳統文化結合起來,水是青龍,火是朱雀,地是玄武,風是白虎,到了節目後期,還會有二次元文化融入。」
第二期中,四位隊長為街道選手爭奪最後一條「白毛巾」下場「cypher battle」,點燃全場高潮,結束之後王嘉爾、王一博、鍾漢良和張藝興四人大口大口地喘氣,緊緊圍抱在一起。四名隊長的全部更換是這季《這街》最明顯的變化之一,陸偉說是「天時、地利、人和」。
「為愛而戰」
自《這街》系列播出以來,常有隊長之間的剪輯爭議,對此,陸偉覺得背後的原因主要是信息不對稱,他直言自己和粉絲之間可能存在一點點代溝:「當我很誠懇地表達自己的觀點時,有些年輕人可能不希望聽你講道理,他們會覺得你就是不想認錯。但好在隊長們都知道我們沒有陰謀,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隊長說我們剪得有問題,主要是我們雙方有信任基礎,但有時候粉絲不一定知道真正的情況罷了。」
「粉絲的爭議,我可能是久經風雨了。」陸偉說,「在現在的環境下,我覺得保留自我的理性很重要,尊重別人的表達權利也很重要,這兩者是不可偏廢的。對我來說,只要我充分表達自己,能夠獲得理性粉絲的認可就可以了。」
隨著節目播出,關於街舞的話題頻頻衝上微博熱搜,在項目總負責人劉棟眼中,這是街舞文化進一步破圈的體現——數據顯示,截止到2020年3月31日,在優酷平臺看過《這街1》和《這街2》這兩季的總用戶人數超過1.3億,預計遠超過國內實際學習街舞的人數。
「我們今年的目標是節目所達到的流水金額至少2億元,整體收入利潤破千萬元,而且利潤破千萬這個目標現在已經實現了。」劉棟表示。
除此之外,《這街3》也在進一步加速出海。劉棟透露,《這街3》的海外發行量相比第二季提升了20%,在美國、加拿大、新加坡、馬來西亞等7個國家同步上映,除此之外,節目在YouTube上也有自己的帳號。「一個日本網友在看完節目以後在下面寫了很多評論,誇中國的綜藝竟然能做得這麼好。」
數據顯示,第三季首期節目上線21分鐘彈幕量即破10萬條,開播4小時彈幕總量近180萬條,分別是第二季的3.36倍和第一季的11.5倍,再創站內互動活躍度新高。其中,《這街3》60%的用戶為新用戶。
此外,為了融入年輕人的生活,節目組還專門在上海外灘BFC中心開設一間舞蹈房,在內有一家展示店展示各個戰隊的聯名服裝,隊員都在旁邊的四間舞蹈房裡練舞,隊長來了也在這裡彩排,在劉棟的計劃中,未來這裡可能作為粉絲應援地開放——「不過面積不是很大,因為租金太貴了。」
【對話】
談隊長選拔:張藝興曾想作為選手參賽
澎湃新聞:四位隊長的全部更換,是這季《這街》最明顯的變化之一,為什麼會選擇他們?
陸偉:用王嘉爾隊長的話來說,隊長選擇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緣分到了就是到了。今年非常有挑戰,有些隊長因為疫情原因無法拿到籤證,也有隊長,例如易烊千璽隊長因為拍電影來不了,所以我們在不斷的溝通當中尋找新的可能性。
張藝興
現在這些隊長中,最早確定的是張藝興隊長。一開始他想作為選手參加,我們聽到後,覺得很震驚,還是希望他擔任隊長的身份,因為有影響力的明星對於街舞行業是有引流和推動作用的。經過一番溝通,他是第一個確認的。
王一博
第二位是王一博隊長,他最早就是跳街舞出身,學過Breaking、Locking和Popping,然而Hip-Hop是他最強的。所以他雖然看上去是最年輕的隊長,但是我們把他戲稱為「街舞圈娘家人」。
王嘉爾
第三位就是王嘉爾隊長,之前一直和他聯繫,但苦於沒有檔期。他是舞感特別好的隊長,他的音樂能力、舞蹈能力和街舞能力在國內明星中應該是一流的。他跳街舞特別有範兒,而且容易讓人喜歡上跳舞,同時他的基本功也很紮實,訓練基本的分離動作,可能一練就是幾個小時。
鍾漢良
鍾漢良隊長是最後一個確定的,當時確認的時候,外界是有質疑的,但我感覺鍾漢良隊長會讓質疑他的人打臉,知道他會跳舞的人太少了,但他的投入度和在節目中的表現很令人驚喜。
澎湃新聞:《這街》背後有沒有成功的經驗可以總結,並且複製到其他類型的綜藝裡面去?
陸偉:不敢說成功的經驗,我覺得一定要不斷地否定自己,這很重要。其實第一季的賽制可以一直用到現在,也沒有關係,因為第一季賽制很成熟,沒有什麼漏洞和BUG,相反第二、第三季改了之後總會出現小的BUG,但是完全不改,觀眾很容易審美疲勞,因為現在的觀眾看節目太多了,無法滿足大家日益增長的節目審美的需求,你就會OUT。
所以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不能讓自己處在一種安逸區,每一季要做的事情,不是想怎麼樣延續之前的成功,而是怎麼樣打破之前的,危機感會迫使你不斷地做出改變,改變是有風險的,但是不改變風險更大。
第二是,節目主旨本身很重要,因為明確表示主旨以後,所有的舞者也好,所有的隊長也好,自身的榮耀感和價值感、責任感都會得到提升。如果節目表達的主旨不清晰,或者一直變化,可能讓人感覺不純粹,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如果想不清楚節目的主旨,我不敢有任何動作。
第三是要充分重視專業領域的專業性,我覺得沒有一個導演是全能,在舞蹈的拍攝上、編排上,一定會有不同編舞師的理念碰撞,但是如果這時候用導演組的思維壓制選手的自我表達,是不會成功的。在真人秀節目裡,自如自在的表達是非常重要的,你得尊重這個表達,儘管結果不可控,但是我選擇的是相信他們的自我表達意識,可能這算是經驗吧。
蘇戀雅
澎湃新聞:每年都有改變,還有不變的地方,你覺得不能變的內核是什麼?
陸偉:不能變的是街舞精神,和平、尊重與愛不能變的,儘管我們這一季更強化battle,但是這個battle是為愛而戰,而不是充滿著對抗和相互之間尖銳矛盾的,這種精神內核是不能被改變的。
第二,所有的核心人物相互之間的關係不能改變,隊長和隊員永遠是一個team,既不是老闆和員工,也不是明星和普通人。所謂的team,就是我是一個精神領袖,所有的人都是我身邊的跟我一起打比賽的小夥伴,為什麼街舞最後會進奧運會?就很像體育比賽裡面的團隊比賽,像足球、籃球一樣肯定有一個靈魂人物就是我們的隊長,身邊是跟他一塊兒想要贏得勝利的一群夥伴,我覺得這樣的人物關係,不管來再大牌的明星都不能被改變。
第三,對於舞者本身的自我表達欲望和能力的不能束縛。因為能來我們節目的舞者都練習了很長時間,有自己的藝術理念,我自己也是做內容出身,如果自己的藝術理念被改變的話,這是很痛苦的,將心比心都不能接受。這個節目,舞者來了就是來真實表達,我們通過剪輯的方式把你呈現的最好,這是我們要做的,對舞者和整個行業的尊重不能改變的。
小寶
談後期剪輯:「隊長們都知道我們沒有陰謀」
澎湃新聞:怎麼看待粉絲對於節目剪輯的一些爭議?是否擔心不同隊長的粉絲之間battle?
陸偉:對於剪輯來講,只要不違背事情的真實性就是可以接受的,比如時間前後的挪移等等。但是所有的想法和目的都不是為了「整」誰,這種剪輯有利於聚焦到選手,短時間會強化觀眾對於選手的記憶,如果你看完幾個選手,再看其他的選手,他的記憶可能會被衝淡,所以這就是為強化舞者的能力和個性做了一些選擇。
隊長們都知道我們沒有陰謀,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一個隊長說節目剪得有問題,雙方的信任基礎是存在的,只不過粉絲不一定知道真正的情況而已,這是其一。其二如果他們說的是有道理的我會反思。
對於粉絲爭議,我也久經風雨了。當然我會反思自己之前的剪輯,如果確認自己沒問題我會堅持,如果提醒我了,我就會做調整。但是我會基於內容的判斷,不會受粉絲的影響。我經常關注豆瓣,很多看節目的觀眾或者隊長粉絲會給我發私信,我自己會感知到我和他們有一點點的代溝,我很誠懇地表達自己的觀點時,有些年輕人可能不希望你講道理。
我一直希望能心平氣和地溝通,我會回復一些偏理性粉絲的留言。在現在的生態環境下,我覺得保留自我的理性是很重要的,尊重別人的表達權利也是很重要的,這兩者是不可偏廢的,但是現在年輕的粉絲,或者特別年輕的粉絲可能要再花一段時間才能理解。對我來說,只要我充分表達自己,我能夠獲得理性粉絲的認可就可以了。
肖傑
澎湃新聞:是否能透露一下《這街3》的招商情況?
劉棟:《這街3》是今年整個綜藝行業裡面賣得最好的一檔,昨天剛又有兩個客戶下單,現在所有的廣告位置都已經賣光了,剩下的僅僅是彩蛋和中插廣告。我們之前把總決賽的中插廣告進行一次拍賣,一家公司以1200萬的價格,拍走了總決賽第一順位的中插廣告,這種模式在網絡綜藝裡也是首創,可見好的綜藝還是非常受客戶的青睞。雖然現在綜藝行業大環境很差,但街舞行情特別好。
澎湃新聞:《這街3》在拍攝時有視頻資料外洩的情況,現在節目組是否採取了防範措施?
陸偉:我們的防範措施是非常嚴格的,入場所有人都要核酸檢測,綁定身份證、隨申碼、手機號碼和姓名,所有人的身份都是可核實的,也不允許帶手機。同時,我們給所有的電視機都做上標記,素材外洩後,一看就知道是哪邊出了問題,我們就能繼續追查。只能說在極其嚴格的管控之下還有個別漏網之魚,但是做到完全百分之百的萬無一失是不可能的。
澎湃新聞:因為疫情的原因,本季節目在邀請外國選手時是否遇到一些挑戰?
陸偉:我們其實一直沒有放棄努力,想盡一切辦法。因為國外的選手都有自己的課程和安排,需要提前告訴他什麼時候要到中國來,幾乎每個星期都要跟100多個選手協商,這是非常繁複的工作。我們想過雲錄像,那時候分別在亞洲、美洲、歐洲,美國、法國、俄羅斯、日本,全國乃至全世界找到當地專門的攝影團隊和攝像團隊,打算在當地「雲」錄製海選過程,但是一旦做了這件事情以後,意味著下次錄像或組戰隊的時候他們必須得來,不來不是白選了嘛,直到最後一刻才放棄了這個方案。
澎湃新聞:三季節目以來,出現的所有隊長都是男性,有沒有考慮找一個女隊長?
陸偉:每一年都考慮,但是最後都放棄了。我就無法想像擂臺賽和拳擊賽,對面是個女性,作為男性怎麼和對方battle,「我今天一定要贏你!」這樣的話,我感覺說不出口,也想像不出畫面感。
澎湃新聞:看到有網友反映,覺得節目的剪輯很多關注在隊長身上,對選手的關注不夠多,你作為導演如何看待這種輿論?
陸偉:首先從剪輯比例上來說,選手和隊長的比重其實是選手更多一些,但是給人的感知是隊長更多,因為這些隊長本身的粉絲量比較龐大,不管彈幕也好、評論也好,更多會討論隊長的表現。
我們之所以設計3V3搶毛巾的環節,都是為了讓選手不但能表現海選才藝,還能儘早看到battle才藝,讓選手儘快出現在觀眾視野裡。
為什麼會設計第二期的隊長battle搶毛巾環節?可能有的人覺得,隊長battle的形式是一種噱頭。對我來說,這只是把隊長變成了舞者,用舞者的方式來對抗。所謂的人氣也好、偶像光環都沒有了,和他們的隊員一樣,這些隊長必須拼盡全力來贏得毛巾,明星和普通人,在這個舞臺上是平等的。
布布
劉棟:這一季的選手比往季出現得更早,開播當天,布布、蓋蓋、蘇戀雅、肖傑、黑馬小朝等多位舞者,就登上多個熱搜成功出圈,各大社交平臺上關於舞者的討論也非常熱烈。從這個意義上,雖然隊長很出彩,但隊長和舞者之間並不存在誰掩蓋誰的光芒,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澎湃新聞:今年選手中又湧現很多街舞大神,背後是如何選拔的?
陸偉:簡單一點來講,其實主要是靠街舞圈、廠牌聯盟的推薦,然後是依靠網絡,還有通過優酷報名的。我們每年都要從3000-4000個視頻中遴選出參加節目的選手,基本沒有一個舞者是交一個視頻就過關的,基本上要選手交三四次作業,讓我看到你的編舞風格和實際能力才能參加海選,所以這個過程很漫長。
小朝
澎湃新聞:關於第四季,目前是否有一些初步的規劃?
陸偉:這個還是取決於整個疫情的形勢,我們會比較堅決地走國際化的路線,因為街舞本身就是國際化的藝術形式,我們也希望中國舞者能夠跟世界高手之間能夠有切磋交流。我們計劃邀請很多世界頂尖的街舞高手來中國參賽,但是形式一定跟你之前看過的幾季都不一樣,現在還不能透露,只是一個初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