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的話:
國慶期間,「小戲骨」系列推出了《紅樓夢之劉姥姥進大觀園》,在豆瓣9.2分高高掛起。
從去年爆紅的《白蛇傳》,到《三國》,到《紅樓夢》,「小戲骨」系列憑藉選角神似經典、演技吊打鮮花鮮肉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比如黛玉: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寶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鼻如懸膽,晴若秋波。」
寶釵: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
熙鳳: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
演技遠遠超越年齡。
而且,「與當下花費巨大的成人電視劇與網絡綜藝節目相比,『小戲骨』系列劇的製作費用並不高昂,大部分花費在服、化、道以及外景拍攝等硬性投入上,小演員都沒有片酬,劇組直接對接家長,發放一點津貼補助。」
但是,這個系列最初是怎麼來的呢?對於這些深奧的文學名著,小演員們又是如何理解並表演的呢?還有,紅了之後的小戲骨們,又將有怎樣的人生規劃?
今天這篇文章來自《南方人物周刊》,採訪到了「小戲骨」幕後的推手潘禮平,經授權轉載。
宅院、環廊,楊花飄飛,轎簾輕輕掀起,一張有著曹雪芹筆下形容發的「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的面孔出現在螢屏上。
那是一張古典美人的臉,兩靨生愁,淚光點點,但面孔的主人只有10歲,是所有國內熒幕播出或舞臺公演的扮演林黛玉年齡最小的一位。在她周圍,也環繞著一群年齡相似的孩子,大都十歲出頭,卻正經八百地穿上古裝,將發生在大觀園的美麗與哀愁演繹得十分到位。
「小戲骨」《紅樓夢》的總導演潘禮平並沒有想到,由他領銜製作的一連串用孩子演大人的劇集會獲得如此關注。
「小戲骨」 《紅樓夢》 的總導演潘禮平
在「小戲骨」問世前,中國的大部分影視作品中,孩子都只能演孩子,即便是古靈精怪、被冠以「小大人」稱號的兒童角色,也不會在本質上更改孩童幼稚的本色。
「孩子演大人,製造『反差萌』」,是潘禮平團隊製作「小戲骨」系列最初的靈感來源。彼時他正在湖南衛視製作一檔《農民故事會》的真人秀,該節目的創意與後來的「小戲骨」系列有著異曲同工的特點:營造反差。
「當年我們看趙本山的小品,『白雲黑土』那些,都是這個套路,憨厚笨拙的農民一本正經地接受採訪、開新聞發布會,有了反差,喜感與火花就出來了。」他說。
在《農民故事會》中,潘禮平乾脆給一些真正的農民搭起舞臺,造足氣勢:大幕拉開,衣著樸實、滿面煙火之色的農民伴隨《運動員進行曲》的旋律登場,用充滿濃重鄉音的口吻講述「我是村裡的男神」或者「我要上大學」之類的故事。
雖然《農民故事會》沒能在螢屏和網絡上激起太大水花,但這種鮮明的反差感讓潘禮平意猶未盡,「農民一本正經的演講會無意間流露出冷幽默,那麼讓幼稚的小孩裝扮成大人,演著帝王將相、才子佳人,想起來也挺有意思的。」
他旋即策劃了「小戲骨」系列。
最初,潘禮平和他的團隊將「小戲骨」演繹的內容更多著眼在「紅色經典」題材上,在他看來,「小戲骨」的創作初衷,一方面是趣味,另外則要強調「教化意義與文化傳承的責任」。
《洪湖赤衛隊》
「現在孩子們看的快餐文化太多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們的孩子不能總吃那些洋玩意,中國歷史和文化上有那麼多營養可以讓他們吸收,好東西為什麼現在不傳達給他們呢?」潘禮平說。「但你又不能強硬地灌輸,比如吃紅薯有營養,還得考慮到變成烤紅薯或者薯片,味道好了才能吃得下去。」
《劉三姐》
在拍攝了兩部以家族恩怨和抗日故事為題材的作品試水後,潘禮平為「小戲骨」選擇了第一個紅色題材作品《焦裕祿》,以李雪健主演的電影版為藍本進行片段模擬翻拍,隨後又拍攝了「小戲骨」版《劉三姐》、《補鍋》與《洪湖赤衛隊》。
《補鍋》
在通過「焦裕祿」、「劉三姐」等紅色或中國民間故事題材奠定了基礎之後,「小戲骨」團隊開始慢慢放寬尺度,潘禮平將目光放得更遠,他瞄準了中國古典傳說及文學名著。
「小戲骨」版《白蛇傳》爆紅網絡,《紅樓夢》也在今年國慶檔期引發熱潮,大部分觀眾的關注點從「小孩演大人」的獵奇心理慢慢轉變成了「原著角色還原度高」的認可。
《白蛇傳》
在潘禮平和其團隊看來,中國最不缺乏的就是「人才」,「小戲骨」《紅樓夢》的選角雖然耗費了相當的精力,但過程並不十分困難。
按照常規的選角流程,導演組會提前在官方微信及微博帳號發布演員招募信息,同時與一些民間藝術培訓機構進行溝通,請他們推薦學員參選。由於之前幾部「小戲骨」系列劇已經網羅了一批有一定經驗的兒童演員,《紅樓夢》的選角過程相對順風順水。
真正能達到演出標準的「小戲骨」,在執行導演劉玉潔看來,顏值、氣質以及最終的嚴格訓練缺一不可。
以「87版」《紅樓夢》為藍本,「小戲骨」的拍攝模式大部分借鑑了前作。「雖然沒那麼複雜,但『87版』是『小戲骨』的老師,是一個參照。」「我們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潘禮平這樣形容。
林黛玉的飾演者周漾玥在參與「小戲骨」《紅樓夢》拍攝前,是深圳小有名氣的兒童演員,從4歲起,她就有了央視及地方電視臺兒童綜藝類節目的表演經驗。周漾玥並沒有籤約任何影視公司,母親周穎為她打理相關事宜。
「小戲骨」演員的甄選以及製作上的嚴格給周穎留下了深刻印象。「最初的試戲環節至少經歷了三遍,每一遍都是服裝、化妝、道具齊全再對戲。」
「雖然是小戲骨,但你演的可是林黛玉。」這是劉玉潔經常對周漾玥說的一句話,「觀眾並不會因為孩子小,就能夠原諒他們演得不好。」
如何讓小戲骨理解古典文學名著中人與人之間錯綜複雜的情感關係?潘禮平和劉玉潔認為,「不管什麼文學巨著,其實講的故事都是接地氣的。我們拍攝的《紅樓夢》,很多都是很生活的場景,吃螃蟹、遊戲、對聯,在一起玩玩鬧鬧,這些人情世故孩子們並不難理解。」
與前期籌備、選角和後期拍攝、剪輯相比,劇組公認最重要的環節是在正式拍攝前將甄選出的小演員集中在一起,進行幾個月甚至多達半年的半封閉培訓。
按照常規的「小戲骨」製作模式,在培訓環節,導演組以及聘請來的表演老師,會為孩子們分析人物性格與劇情,並且帶著他們根據劇本一遍遍進行講戲與排練,直至臺詞與動作都能嚴絲合縫地表達清楚後,再統一聯排,最後進行實景拍攝。
而對於《紅樓夢》劇組來說,除了常規的演技培訓外,還有古典文化以及禮儀的訓練,他們要求家長在業餘時間監督孩子們閱讀原著,不僅閱讀「少兒版」,最好能夠真正通讀原版。
「培訓的目的就是讓孩子們從單純的模仿,最終變成靈魂附體。」潘禮平說。
「小戲骨」最珍貴的一點是在表演中「天然流露的情感」。潘禮平和劉玉潔認為,「小孩一旦進去了,就會覺得戲裡發生的都是真實的,這正是動人之處。」潘禮平和導演組在演員培訓上的大部分功課,就是專注於「怎樣打開小孩的天性,並讓他們釋放出最純真天然的東西」。
在周漾玥媽媽眼中,女兒在拍攝《紅樓夢》時,並不是靠模仿來詮釋黛玉,而是在某種程度上,在那個時間段,她真的將自己「變成了黛玉」。
《紅樓夢》拍攝結束的第二天,周漾玥就回到學校,但她一直在延續著黛玉的特徵,「遇到一點小事就多愁善感,特別愛哭。」直到開學近一個月之後,周漾玥才慢慢走出來,回復了平日裡開朗活潑的性格。
與當下花費巨大的成人電視劇與網絡綜藝節目相比,「小戲骨」系列劇的製作費用並不高昂,大部分花費在服、化、道以及外景拍攝等硬性投入上,小演員都沒有片酬,劇組直接對接家長,發放一點津貼補助。
建組初期,「小戲骨」劇組團隊由湖南衛視電視劇頻道給予一定項目補貼,後期的主要收益則來自於騰訊視頻的播出版權購買費用。
儘管成為現象、火爆一時,但執行導演劉玉潔強調,「小戲骨」不會走商業路線,並且播出時會避免「不必要的廣告植入」。因為拒絕了一些商業合作,最終核算成本時劉玉潔發現,「僅僅是不賠錢,絕對談不上賺錢。」
《白蛇傳》和《紅樓夢》之後,一批小演員慢慢走入了大眾視野,飾演白娘子的「小櫻桃」陶奕希參加「小戲骨」拍攝前,就已經有了經紀人,「白娘子」大火之後,經紀人更是為她規劃了「以後報考北京電影學院」的職業化道路。
而正在熱播的《紅樓夢》中的「小戲骨」,也各有人生規劃。陶冰藍12歲,是早期就加入「小戲骨」團隊的演員,曾經演過劉三姐、白毛女與《洪湖赤衛隊》中的韓英,在《紅樓夢》中,已經有豐富表演經驗的她飾演了賈母。
陶冰藍的父母沒有給她籤經紀公司,而是由家長統一負責她在學業之外的演藝活動,「有劇本或者活動邀請,會先拿到我和她爸爸手裡,我們挑選出覺得對孩子成長有益處的,最後再讓陶冰藍自己選擇。」母親楊利鋒告訴記者。對於父母喜歡但自己並不想演的角色,陶冰藍有拒絕的權利。至於以後的發展,父母的原則是「學業為主,順其自然」。
「小黛玉」周漾玥則是因為培訓機構的推薦而被「小戲骨」團隊關注,在《紅樓夢》打響知名度之後,母親也不打算為她找經紀人,「那樣會過於商業化,額外捆綁附加帶來的束縛太多」,「如果周漾玥以後真的想走這條路,我會單獨為她成立工作室,擁有自主權。」周媽媽說,「我不想讓她當童星,而是要成為藝術家。」
潘禮平並不建議這些孩子以後走上職業演員的道路,「如果熱愛表演、有激情,並且願意為此承受挫折,那我尊重他們的選擇,但職業選擇還是要根據自己的長處與天分。有時候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像我,本來是武漢大學學經濟的,最後幹了電視,又搞出了這樣一個事情,看起來還有一定影響,我看,也許都是命運的安排吧。」而不論是「小戲骨」系列劇還是劇裡「小戲骨」們的未來,潘禮平也都把一切歸功於「命運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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