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此時,我和朋友們相約前往覆卮山賞油菜花。
梯田之上,油菜花密密地擠在一起,入眼的是分割成一塊塊的金黃土地,雖然已是傍晚,陽光已然隱去了光芒,但身處油菜花田,那金燦燦的油菜花把昏暗的天空都映得亮堂堂的。我們一群人飛奔入油菜花田,金色的壁壘一下被瓦解,一株株油菜花實則也是纖細得可愛。小小的一朵朵菜花點綴在細長的油菜葉之上,被走動的風帶過,輕輕地顫動,行雲流水般嬌媚起來。時不時引來的蜜蜂蝴蝶,在油菜花上嗡嗡飛過,偶爾駐足於花上,也引得一株株菜花輕顫。這一大片金碧輝煌的菜花,原來每一株都是嬌滴滴的,風情萬種。我摘一朵菜花戴在耳邊,把臉貼在菜花之旁讓友人幫我拍照紀念。照片中的自己,臉龐似乎也被油菜花映得明亮起來,眼角眉梢都有了陽光的味道,金色的油菜花大概是太陽的使者,和陽光一起把春天迎到了世間。
不知不覺間,一群人就分散到了菜花田裡,再也找不著人了。這哪是「兒童疾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啊,在這大片的金黃中,人就像被灼了眼睛的彩蝶,迷失在燦爛裡。一朵花開出了嬌美,一片花卻開出了恢弘。記憶中的油菜花總是大片大片的,偶爾在角落看到一株被落單的油菜花,總覺得瘦弱得厲害,一點小小的黃掛在油菜的頂端,總擔心它隨時會被風吹落,這微弱的黃色在大片的綠色中也像是即將熄滅的燭光,失卻了燦爛奪目的光芒。而大片大片的菜花田中,每一株就像是互相映照著,也熱烈起來,即使枝頭還是那朵嬌弱的小花,也開得精神奕奕。這花,註定奈不了寂寞。
說到花,若是牡丹、蘭花之類的,總要懂花愛花的人去賞。但菜花決計是不能用來賞的,菜花實在太普通不過,朵朵菜花之間也不見得有多大的不同,菜花是用來看的。一群人鬧哄哄地擁在田頭,在花叢中竄來竄去,片片金黃分開又聚攏,菜花才像是活潑了起來。菜花沾滿了人間的煙火氣,俗氣!但我們還真離不開這俗氣。那一群群看花的人在這鬧哄哄的油菜花田裡感受到一個如此真實的春天。
在家鄉的田頭,春天的時候,也是滿目的油菜花,相比這覆卮山的油菜花,家鄉的油菜花更多了農家氣息。偶爾從菜花田中走過一個戴著鬥笠的老農,若是背上的柴草重了,在田邊停下休息,望一眼金色的油菜花田,嘴角也被這金色點亮了,然而他可不是愛這滿目的花,在他眼裡,這密密麻麻的油菜花,過不了多久,就是一顆顆飽滿的油菜籽了,這時候的油菜花是安靜而內斂的。這田間的油菜花也有活潑的時候,若是下田的農人身邊帶著孩子,油菜花田就成了孩子的樂園。小孩子像是只兔子蹦躂在油菜花田,身子一躍一躍的,他可管不了踩倒了這株,踩壞了那株,孩子在乎的只是菜花上飛來飛去的蝴蝶,在乎的只是腳下各種有趣的小蟲子,在乎的只是跟爸爸媽媽躲迷藏的那份歡樂。然而菜花是無限包容的,柔軟的身子側身倒下為孩子留一條小道,又立馬收攏,偶爾有被踩壞的菜花倒下,立馬又被一旁的同伴遮蓋,望去依然是金燦燦的一片。家鄉的油菜花是粗糙的,也是溫順的,像極了農人們樸素的性格。
今年,一場特殊的戰役打響,我們錯失了再次前往賞花的機會。但當車飛馳而過,偶見窗外大片的菜花依然開得奪目,一大片一大片的,它們開得瀟瀟灑灑,正迎著春歡歌。菜花一朵接著一朵,一朵挨著一朵,擠擠嚷嚷地互相扶持著,用一片金黃和恢宏又撐起了一個春天。風一起,春揉捏在花香裡,一浪浪地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