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歐陽修(蝶戀花)
初次讀這首詩歌和聽見這首曲子,心靈被蕩滌了,那麼清澈,悠揚,婉轉的一首笛琴曲,此曲只應天上有,何時飄落到人間?竟是這樣的絕色傾城,這樣的引人入勝。
有撫琴的手撥弄著今晚的月色,又從薄涼的月色裡打撈起風的嘆息,以及星的碎語。吹笛人的惆悵漂浮於月光之上,她在笛曲的涼意中寂寞地美麗著。笛聲悠悠,氣息如蘭,將滿腹的心事吹奏成一朵朵疼痛而美麗的睡蓮。此刻,我正從一闋宋詞裡醒來,在寧靜悠遠的音樂中懷遠。
讓我的目光在行雲流水的音樂之上踮起足尖,遊弋於江南的三月。當一縷清澈的風從笛管中吹拂過來,它已然將那一節青澀的舊夢徐徐展開,降落在庭院深深的暮春時節。透過潮溼的音樂,看見楊柳的濃蔭堆疊出重重煙霧,氤氳成一幅潑墨的山水畫卷,塗抹著生命故事的背景。
那來自心底深處的共鳴和震撼,無不牽動著心靈上最溫柔的一根弦,仿佛有人在深情地呼喚。笛音低回,但並不如泣如訴,絲管裡流淌出來的是脆生生的暖,如飲一杯甘美的酒,醉到濃豔。那醇醇的韻味仿佛是小橋流水的潺潺之音。
笛聲伴著琴曲,在心間飄蕩,在耳際環繞,如一杯綠茶的清香,輕輕飄到心靈深處,那麼繚繞著,纏綿著,動情處,禁不住會讓人潸然淚下。柔和的鋼琴曲起起落落,跳躍著靈動的旋律。像一雙溫暖的手,那麼溫柔的撫摸著,揉捏著。讓人那麼妥帖和舒適。
這意境,似乎是在紅花綠柳,天高雲淡的世外桃園一樣,柔美的笛聲裡,演繹著夢想,品味著希望。兩種不同的樂器,一古一今,一中一洋,卻如此和諧地融合在一起,笛的樸素與琴的時尚恰當地融合。笛在跳動的琴曲裡舒緩地起伏,那深沉的韻律表達了特有的思想和感悟。
似一幅山水畫,清淡、悠遠卻意境無窮。那細膩,那溫潤,那風情,無不完美地展現在聽者面前。似一位楚楚動人的妙齡女子,長發飄飄,在淡淡月光下,執一管素簫,緩緩地吹奏著。夜色靜謐安詳,月光如水灑地,該是多美的一幅景致。
又似一位瀟灑俊朗的男子,颯爽英姿,那份陽光般的堅定、從容,是塵世間的自在與逍遙。輕柔、纏綿、溫厚,就如一篇好看的文字,流暢、美麗、洗鍊,在舒緩美妙的情境中那麼輕易地就觸摸到內心深處,這就是音樂的功效。
亂紅,一個「亂」字,有多少塵世的紛擾,卻又是多麼渴望遠離塵世的紛擾,那亂紅飛過,將是另外一翻景象吧?一個紅字,閱盡了人世間的繁華、富貴。所有的落花飛雪、曾經的在水一方、現世的咫尺天涯。且由它浮雲春水流動著時間,且由它暗香幽風,冷冷歌吹,且由它皎潔無垠灼灼其華的繁華盛世良辰美景,無非是紛紛擾擾紅塵萬丈寂寞深淵。混合我遙想輾轉纏綿悱惻塵世荒涼。
「亂」與「紅」結合在一起,襯託出了一種質感的美。笛音一出,那紛紛抖落的,便是那一地的亂紅,飛過春的天空。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這笛音,越來越遠,仿佛是一切都已成為過去……
前塵往事,何必要糾纏太多,灑脫地面對得與失,對與錯,揮手一笑中,便像那一地亂紅,漸漸地,漸漸地消失在塵事中。可生活畢竟還是要繼續,隨後的一聲磬音,又似乎讓人驚醒,春去春還來,花落花還開……
還是這曲亂紅,不停歇的迴旋在我的心頭。是誰?揉碎枝頭春意,撒落一地嫣紅,是誰?教煙雨迷離,飄蕩滿眼蕭遜色?吹笛的唇上,是否有血,染紅了飄飛於夜空的思絮?月色裡有飛花萬點,應是從一闋宋詞裡飛濺出來的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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