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是朋友徐薇的。
前天夜裡,我正在清理那些加了沒說過一句話的微信好友,忽然看到了徐薇的頭像。
才發覺,我們已有兩年沒有聯繫了。一直都有想她,只是清楚記得她離開時曾說過的一句話。
她說:我以後再也不用微信,不發朋友圈了,你們也別聯繫我。
我下意識點開了徐薇的朋友圈,最新的更新還停留在二年前的那個夏天,沒有絲毫變動。那條舊說說,還赫然寫著那些話。
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果,幸福不能比較,只能感悟,我後悔亦徒勞。
再無其他。
徐薇寫這句話時,正經歷一場挖心剔骨的痛。
她的先生提出了離婚,她掙扎過、求過,最後還是無濟於事。看得出,對方是鐵了心的,她才無奈妥協,期期艾艾在離婚協議書上,顫顫抖抖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刻,她痛得難以呼吸,心窩裡的血無數次湧上腦海,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巴掌已解心中悔意。
她不舍離開她愛了七年的男人,離開她曾經苦心經營五年的愛巢,還有可愛的兒子。
這樣的失去,算起來,幾乎和「淨身出戶」也沒什麼兩樣。
造成他們離婚的「罪魁禍首」,不是因為婚姻中哪一方有家暴、出軌等原則性問題,而是徐薇太愛在朋友圈比較,丈量幸福了。
因為一次次比較,一次次在心裡失去平衡,一次次抱怨,引發了一次次爭吵,最後吵到彼此失去耐心,也把婚姻逼進了死胡同。
而另一個女人,就在徐薇和先生的婚姻陷入尷尬之時,悄然入侵,代替了她的位置。
背叛來得猝不及防,她才知道痛失了「吾愛」和婚姻,驀然想起往事,只留一把辛酸淚和幾根悔青了的腸子。
徐薇和先生是大學同學。
說起來,當初兩個人能走在一起,也是蠻曲折的。
她先生追求徐薇時,她一心只想考研,拒絕過無數次,要不是徐薇先生愛一個人執了著,迷了魂,或許面對一個冰美人一樣的徐薇早就偃旗息鼓。
大三那年,徐薇最終也沒抵過愛情來襲時的甜蜜,愛上了先生,且同居生活,私下定了婚約。
結果,他第一次帶徐薇回家,準公婆就對她來了個戶口普查式詢問,最後得出的結果是反對他們在一起。
反對的理由是,覺得徐薇家境一般,父母是農村的,連社保都沒有,徐薇有放棄過,她不想還沒結婚,就被人嫌棄。
但先生,一直都很堅定,關於父母反對,他來了一場愛情保衛戰,給出了答辯賽一樣精彩的說服。
他曾當徐薇的面說:媽,我找的是老婆,是未來共度一生的愛人,要情投意合,不是菜市場挑肥揀瘦的,我也不找家裡有礦的女人,我娶不起,也不是吃軟飯的料。
徐薇那時看先生,覺得他渾身有光,是駕著七彩祥雲來的蓋世英雄。她想過要是準公婆還反對,她拼死也要堅持這份愛情。
最終在畢業二年後,迎來婚姻,喜結良緣。
婚後,徐薇和先生一心奮鬥。
他憑藉8級英語專業優勢,自主創業外貿行業,漸漸有了自己公司,雖規模不大,但潛力無限。是人們口中的青年才俊。
徐薇也不差,不僅外在美麗,內核也很優秀,在一家企業做HR管理。賺的薪水趕超很多同齡女孩的收入。
只是後來,懷了孩子,加上先生的事業日漸忙碌,顧不到家,徐薇和他商議後,選擇了在家做全職太太,養胎,生孩。
相夫教子,曾是徐薇最幸福的時光,她和先生的愛,也是好婚姻典範。
然而,這一切都被攀比心毀了。
徐薇在享受幾年的全職太太生活後,感到生活枯燥,除了給先生和孩子做飯打理家務外,她把所有時間用在刷手機,玩微信上。
她愛發朋友圈,也愛看朋友圈。
起初,她就當是消磨時光,但這個東西玩多了,太過了,就帶來了負面影響。
不知何時起,徐薇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或許是在家呆的太久了吧,和外界少了接觸,也或許是她先生有段時間確實太忙,經常國外國內滿世界飛,令她感到了寂寞和不安。
她明明擁有很多幸福,但想要的越來越多,她明明婚姻美滿,先生有愛,孩子聰穎,但內心卻愈發敏感和慌張,總是患得患失,無理取鬧。
是的,徐薇變了,變得愛攀比,愛在朋友圈丈量。
每當看到別人五彩繽紛的幸福,她就厭煩自己死水一潭的生活。
每當看見別人的老公帶老婆天涯海角旅行,她就覺得自己像一隻籠中之鳥,失去了自由的天空。
徐薇覺得別人的人生,才是人生,別人的幸福,才是幸福,而這一切也曾是她要的幸福模樣。
她經常在朋友圈說:
這樣的說說,可能一天都要發上十來條。
連我在內的朋友們以為徐薇在婚姻中是不是受了委屈?但打聽觀察下來,她過得很好。她的先生一如既往愛她,也會儘可能陪伴她。
只是徐薇,越來越不滿足當下的日子。
她的眼裡,滿是怨念。
她不僅在朋友圈裡羨慕別人,發著那一條條略帶傷感、無奈、壓抑的說說,在家還和先生吵。
不管先生出差回來累不累,不管先生有沒有喝過一口水,她都無比怨婦地發表著積存在心的不滿和委屈。
歲月,最終淪落成一地雞毛。
起先,徐薇的先生自知忙碌,對她有疏忽,總是道歉安撫,各種溫柔好態度,但時間久了,他的耳朵也被抱怨聲磨成了一道繭。
他想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在外打拼奮鬥,風餐露宿,日曬雨淋,都沒有覺得日子難熬,想要給家,給妻兒一個好未來,但怎麼現在就那麼難過去?那麼適得其反了呢?
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怎麼做,她都不滿意呢?
直到後來,他想通了,也許他怎樣,在徐薇眼裡都是不知足的。
為了維護婚姻,他和她開誠布公溝通過這件事對婚姻的衝擊破壞力有多大,想要兩個人一起改變,繼續打一場婚姻保衛戰。
徐薇也自知這樣下去,感情會變質,婚姻會搖墜,她不想失去,也表示會改變。
但沒多久,重蹈覆轍,再次成為了那個在朋友圈裡丈量來去的女人。
吵架變成家常便飯,冷戰成了稀疏平常。
直到有一天徐薇走在路上,看到了一個年輕女孩挽著她先生的手,走過。
她安逸的臉龐,溫柔的眼神,甜膩的笑,那樣純真簡單,那樣令人想要惺惺相惜。
那刻,徐薇有些恍惚。
她想到了過去的自己,想到了那年那月的她和他,不就是先生和那個女孩的模樣嗎?
是什麼時候,令自己變成了如今這樣討厭的樣子?又是什麼東西,弄丟了那份美好?
徐薇歇斯底裡質問了她先生。
她哭著說:你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要和別人在一起?你承諾過給我一輩子的幸福呢?你的良心都餵狗了嗎?
她以為先生會解釋,會求得她的原諒。那樣至少主動權在她身上,只要她不想離婚,這個家,這份愛就不會散。
但結果,他在長久沉默後,提了離婚。
徐薇再次瘋魔發問:為什麼?
他的答案是:
我受夠了你總說自己不幸福,這樣的抱怨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差勁,我原以為在你心裡是個完美丈夫,直到後來發現,我一無是處,我說什麼,做什麼都不能令你滿意,既然如此,我放你自由,我累了!
徐薇,一直求著先生原諒,一直表示自己會改變,一直打著過去的感情牌,也一直拿兒子做賭注。
她以為先生是愛她,不會離開她的,是不會不管她的,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高估了婚姻一旦被抱怨充斥離間後的堅韌度。
其實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離婚的事鐵板釘釘,徐薇無力挽回,她所擁有的不過是半套房子,一些存款而已,她愛的兒子選擇和爸爸一起生活。
她痛得死去活來,卻無力改變殘局。
天下是沒有後悔藥的,對於那次離婚,是徐薇生命裡最黑暗的日子,最痛的失去。
所以,她寫下了那句: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果,幸福不能比較,只能感悟,我後悔亦徒勞。
後來徐薇去了北方,去了他們曾經一起就讀大學的城市。
故事講到這裡,本應該結束了。
但我想起往事,心裡依然遺憾。
我和徐薇相識於十年前,算比較好的一批朋友,曾經參與過彼此人生很多重要的時刻,不是閨蜜,也不亞於閨蜜交情。
如果不是二年前她突發婚變,匆忙逃去了北方,想要屏蔽所有交情,或許我們今天還有聯繫。
說實話,我很想念她,想問問她現在的情況,於是發了一條「你好嗎?」的信息過去。
只當是試試,沒想到徐薇顯示她正在輸入……
一時,百感交集。
徐薇終是回覆信息了。
她說:我好多了,當年不好意思,你們勸我,我都跟刺蝟一樣,我不聯繫你們是我自己沒勇氣。我真的太不該在朋友圈裡丈量幸福。那時,覺得什麼都不如別人,其實我擁有足夠。
一個溫馨的家,一個無比奮鬥又愛我的老公,一個可愛的兒子,已經是人生贏家了。只可惜被我親手斷送了……
我說:都過去了,往事不提了吧。
她說:是的,往事不提了,現在我已經學會如何做自己,已經成熟改變了。
聽聞這句,我鼻子發酸。
一個人要經歷怎樣的痛,才能學會通透地活?
她說婉清:你寫我的故事吧,告訴別人不要像我一樣攀比幸福,不要在朋友圈裡丈量,那才是最大的不幸。
是啊,我們常常去仰望別人的幸福,其實幸福就在心裡住在,你渾然不知。
我們常常習慣了去比較幸福,卻不知道,幸福根本沒有一個可以衡量的完美標準。
網際網路時代,什麼都快,有真實,也有帶著幾分過濾後的美和虛,一個朋友圈就是一個世界,五花八門,百花齊放。
你不是不能在其中,而是要學會保留最初的那個自己,不要失去分辨的能力,不要失去抵禦誘惑的能力,也不要在別人的美好裡,迷惘丟失自己。
想起卞之琳在《斷章》裡寫道: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
其實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也像託爾斯泰曾說:
有生活的時候就是幸福,你根本不用在別人的地方丈量你和他人的距離。
所以,於你我而言,能夠擁抱生活,已足夠。
- END -
請親愛們在文末點個在看鼓勵一下婉清吧,
你的每次點在看,我都當成了你對我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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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婉清,專欄作者,自由撰稿人,已出版暢銷書《懂,是塵世最美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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