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裂無聲》電影案例分析

2022-01-15 微電影研究

 

 


引言


《暴裂無聲》是一部懸疑犯罪題材的劇情向電影,講述的是北方一個礦業小鎮上,牧羊少年張磊突然失蹤,他的父親——啞巴礦工張保民到處尋找他的蹤跡。無獨有偶,三天後,律師徐文杰的女兒也失蹤了,而這兩起失蹤案件正好都和礦老闆昌萬年有關。帶著兒子的照片,張保民沉默地踏上了尋覓之路,途中與昌萬年的交鋒、徐文杰的相遇,逐漸接近到兒子失蹤的真相,而一場突如其來的山體暴裂,徹底掩蓋了背後黑暗的秘密。

《暴裂無聲》是2018年被嚴重低估的年度佳作,它依靠波詭雲譎的電影劇本、別具匠心的藝術特色和精彩絕倫的演技,在豆瓣上拿到了8.0+的高分,也在國產電影中贏得了非凡的聲譽。劇中起承轉合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影片質量登峰造極,拍攝手法出神入化,符號隱喻亦真亦幻,處處情節皆有呼應,種種巧合相互碰撞,具有強烈的超現實感。而作品思想程度之深、批判人性之狠,更令人嘆為觀止,電影鞭辟入裡地抨擊了社會工業、生態汙染的矛盾,與底層人民話語權的喪失,充滿各式各樣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神轉折」,沉重中不乏幽默,深刻卻不至壓抑。本文將結合電影拍攝的相關知識及個人解讀,簡要從視聽語言、意象符號、劇本藝術、影評觀感四個方面淺談筆者的體會,賞析《暴裂無聲》的內涵與特色。

 

一、視聽語言


「電影」屬於數字媒介,相較於傳統的書籍、劇本、動畫等媒體,它具有視覺、聽覺、時間、空間四個維度,帶給觀眾多方面的感知,用多元化的手段引導觀眾對劇本進行探索和解讀。我們在欣賞影視作品的時候,往往注意不到形式,因為電影的視聽語言是直接作用於感官的,觀眾容易關注到它所傳達的內容,卻唯獨忽視了載體本身。但是,一部高質量的好電影,除了內容意蘊深刻之外,在形式上必然也具備獨特的藝術內涵。基於這一點,下文將從視覺語言、聽覺語言、時間與空間等相關方面闡述筆者對《暴裂無聲》視聽語言的認識。

 


(一)  視覺語言

    ★鏡頭語言

《暴裂無聲》在鏡頭語言上獨具特色,對畫面掌控力驚人,表意手段嫻熟含蓄而不誇張,恰到好處地使用混合剪輯、對切鏡頭,合理而節制地利用景別、景深為電影構圖,因而事半功倍地起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

影片最初的畫面,是牧羊的男孩用石頭在壘金字塔,這也是男主人公的兒子張磊唯一正面出場的時刻。在全景式呈現了張磊牧羊的畫面之後,鏡頭悠悠切向石頭壘成的金字塔,並給足了二十秒左右的空鏡頭,從淡淡的夕陽背景裡慢慢拉下,莊嚴、肅穆。此時此刻,金字塔的象徵寓意我們還不得而知,它像一樁案子被事先拋出來的那條線索,別有深意又秘而不宣,看似無足輕重,卻是距離真相最近的答案。

張保民丟了孩子之後,在丁屠夫店裡喝酒,此時電影插敘了一段回憶,閃回到在村民們勸說張保民籤訂合同不成,丁屠夫與張保民打了起來的場景。「閃回」一般用於將以前發生的場景插入到當下的順時敘述之中,是一種電影建構、呈現心理時空的方式,意在表明沉默的張保民不平靜的心理活動。隨著手起刀落,丁屠夫的眼睛被羊骨刺瞎,眾人尖叫,鏡頭緩緩地從遠處拉向丁屠夫流血的獨眼,BGM也配合畫面製造出了恐怖的音效。這裡的場面調度富有張力,運用攝像機瞄準靜止的人像創造相對位移,採用「拉」的攝影方式,一寸寸緩慢地呈現出丁屠夫的傷疤,賦予了畫面觸目驚心的恐慌感。

電影的構圖也很值得細品。機位意味著設定從某種距離和角度拍攝,而機位的選取往往離不開人物所處的位置、人物的視線及其心理訴求。張保民第一次尋找兒子的時候,鏡頭給了一個全景式的動態畫面:張保民在曠野上大步流星,背景是蒼茫的天色和巨大的標誌性建築物。茫茫天地間,只有主人公煢煢孑立的背影,苦苦尋覓一個渺茫的希望。這裡機位的設定和視點的選取非常宏大,鏡頭有意將人像拉扯得很遠,讓地理景物佔據了大比例的畫面,營造出人物形單影隻地置身於茫茫沙漠的壓抑感,凸顯了張保民的孤獨無助和格格不入。這一場面調度的設計,與之前恰好相反,是靜止的拍攝物體與運動的物象形成相對位移,從而創造出固定不動的畫面。這一片段的末尾,張保民向前跋涉,逐漸離開了觀眾的視野,而隨著鏡頭開始後退,露出了石頭後面躲藏的人影——一個戴著奧特曼面具的小孩,靜靜地看向張保民消失的方向。縱然沒有正面展現他的模樣,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情景,也足以讓觀眾感覺到一陣猝不及防的冷意。

除了依據景別表意,導演也擅長利用景深傳遞角色的情緒。律師徐文杰的女兒正式出場的時候,影片罕有地使用了淺焦鏡頭,構成意味深長的動態畫面:在鏡頭緩緩帶動之下,媛媛在餐桌上明媚的笑顏漸漸朦朧,而焦點的聚集,則是律師徐文杰若有所思的側臉。後方的部分場景越來越模糊,而距離鏡頭較近的部分越來越清晰,生動形象地表現了徐文杰複雜的心理活動:他在善惡的權衡中進退維谷,在利益的誘惑面前延宕,由於不能對非法的案子視而不見,他甚至吃不下飯,女兒的歡聲笑語離他越來越遠,他在人性的旋渦中反省、愧怍、掙扎……徐文杰是電影中最為複雜的角色,也是最逼真的角色,由於太過貼近現實,導演無法一一展示他內心的想法,因此採取鏡頭語言巧妙含蓄地補充說明,則顯得富於智慧,具有藝術感染力。

電影媒介的主旨在於「用鏡頭講故事」,「對切」就是「講故事」最為常用的手段。電影中有一組較為驚悚的對切鏡頭:當徐文杰收到張保民的簡訊,急匆匆地想要給手機充電、與張保民保持聯絡通暢的時候,陰差陽錯地走進了丁屠夫的飯館,恰與丁漢生打了個照面。這段對視極其富有寓意:鏡頭先給到徐文杰強裝鎮定的臉,然後切向丁漢生臉上奧特曼那猙獰的面具,最後向後拉,以遠景呈現出丁漢生面向徐文杰的側影——小男孩戴著面具,雙手抬起,近距離地比了一個射箭的姿勢。「對切」在電影的視覺語言中,用於模擬雙方對望視角,一般配合著兩個人物的對話交替展開,分別通過雙方角度來回切換,意在表現「你一言我一語」的現實情況;然而在《暴裂無聲》中的這組對切,卻僅僅只有一個回合就結束了,長達窒息的對望之後,兩個角色在下一幕同框出現,對切鏡頭過渡為了過肩鏡頭。這一段鏡頭語言不露聲色,沒有任何襯託,沒有對話,沒有旁白,甚至沒有BGM,卻足以觸目驚心,純粹地表現出了丁漢生給予徐文杰的劇烈的衝擊,也將這強大的壓迫感毫無保留地傳遞給了觀眾。

《暴裂無聲》還運用了極具超現實感的混合剪輯手法,表現想像中的「平行時空」。當昌萬年、徐文杰和張保民在山上僵持時,徐文杰的女兒媛媛從山洞中醒來;當昌萬年、張保民廝打在一起時,另一片天空下的張磊救出了媛媛;當張保民和徐文杰衝向山洞的同時,兩個小孩向洞外跑去,攜手站在山頂上眺望茫茫的村落……這些在電影中都是不可能的幻想,但是導演卻別具匠心地將想像與現實雙線並行地剪輯在了一起,構成了時間上的平行性。這一段「魔幻現實主義」的結尾,是兩個孩童渺小的背影,他們肩並肩站在山頂,霧霾裡若隱若現的城市和星羅棋布的村落形成了巨大的幕布,顯得格外浩大而蒼涼。最後,是徐文杰的呼喊結束了這段想像的畫面。當徐文杰衝進洞口、抱著昏迷不醒的女孩仰天悲嘯之時,山巔上女孩的靈魂仿佛也聽見了父親的悲鳴,居然回頭看了一眼!這條幻想線為何存在,男孩女孩的行為代表著什麼,是導演給觀眾的留白,我們不妨猜測:媛媛的靈魂本來已經對人性失望,答應張磊一起遠離塵囂,而父親的聲音喚回了她對人間最後的留戀,親情的溫暖成為黑暗山洞中唯一的撫慰。這個細節既新奇又驚悚,看時令人不寒而慄,想來又不無悲涼。

還有一組鏡頭,兼用了「對切」與「混剪」兩種手法,出現在影片的結尾。昌萬年和徐文杰因為「非法採礦」一案,終究逃不開法律的制裁,兩個人的供詞以對切的形式交替進行,意在強調時間上的平行,證明並不存在串供的機會,二人同時吐露的供詞,就是他們內心真實的想法。也正因如此,昌、徐最後不謀而合的隱瞞,才更加直達靈魂,令人痛徹心扉——殺人犯和知情者,誰也沒有向警察開口坦白罪行。

在供詞結束的末尾,仿佛有意首尾呼應似的,電影再次運用了閃回。像開頭張保民回憶不堪回首的「過去」一樣,徐文杰回憶裡出現的,也正是他和昌萬年「犯罪」的斑斑劣跡:昌萬年為徐文杰提供偽證之事表示感謝,興致高昂地亮出了弓箭準備狩獵。徐文杰坐在車裡,目睹了昌萬年與張磊的相遇,礦老闆問牧羊的男孩「羊多少錢一隻」……回憶的部分到這裡戛然而止,事件的起因如何,我們已可以想見,至於死亡的真相,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色彩基調

《暴裂無聲》基調灰暗、冷峻,用色沉重、肅殺,由於取景多在農村、山體,整部戲中幾乎沒有出現過濃墨重彩的鮮豔顏色,而是採用了黑白、明暗等對比強烈的色調,簡單粗暴地凸顯人物最直觀的內心情感衝擊。

最具有代表性的畫面是張保民在洞口的那場戲。導演的拍攝手法簡單直接,卻極令人震撼:光線明暗交織,視線由遠及近,視覺黑白分明,觀眾跟隨著主人公從洞口向下探去,視野所及,一片黑黝黝的山洞看不見底;鏡頭繼而轉向山洞之內,巨大的黑暗的背景,也像山洞一樣吞噬著張保民的希望。全景式的鏡頭下,只有洞口露出的一圈白光和張保民孤獨的蹲姿是明亮的,構成死灰色裡唯一的色彩。

這實在是一幕有力量的畫面。仿佛被計算機軟體刻意抹去背景RGB色彩的老照片,只有畫上的主人公是鮮活的,帶著光影的,有生命的,但又是沒有聲音的,快要失去溫度的,被黑暗追逐的,終將被深淵所同化的。《暴裂無聲》就是以這樣冷厲沉悶的構圖色彩,形成了獨樹一幟的藝術內涵,將劇情的荒涼感和人物的無力感描寫得淋漓盡致。

 

(二) 聽覺語言

作為一部犯罪類型的電影,《暴裂無聲》在聽覺語言上十分另類。它不使用一驚一乍的BGM音樂製造低級廉價的驚悚感,然而影片依然有著不輸任何懸疑片的緊湊、冷厲的氛圍,冷不防一個切入的畫面,就令觀眾汗毛直立。這種「細思恐極」的效果,來源於優秀的劇本、入戲的表演、亦真亦幻的剪輯、獨具特色的攝影。因此,《暴裂無聲》刻意削弱了觀眾的聽覺感應,在電影的形式上,它更像是一部「默片」,始終在用各種手段貫徹「無聲」的主題,以此達到直擊人心的效果。

但是,完全脫離聽覺語言的電影是難以脫穎而出的,《暴裂無聲》中的「聲音」少而精,卻足以在必要的時刻傳達出感情需要。影片的對白惜字如金,卻一針見血;音響純樸自然,模擬現實;音樂簡潔大方,但不可或缺。對白的精彩,如昌萬年跟同行李老闆飯桌上的對話,言簡意賅、笑裡藏刀,充分滿足了電影對白「口語化、情境化、個性化」的要求,片言隻語就表現出了礦老闆心狠手辣的性格;音響的逼真,如丁屠夫大刀闊斧宰羊的聲響,充滿現實主義的因素,用二維空間創造三維效果,還原了農村的真實場景,賦予觀眾銀幕世界的真切幻覺;音樂的鮮活,又如在張保民被昌萬年綁走,在車上暗暗解開繩索,這裡的OST緊湊、激烈、扣人心弦,強烈地渲染出了劇情的環環相扣,強化影片的情感基調,誘導觀眾身臨其境地感受張保民迫切的心情,認同主角行動時千鈞一髮的緊張感。

《暴裂無聲》的音效簡單清晰,簡潔卻不簡陋,它以最經濟的方式承擔了過渡、渲染兩種功能。前者出現於閃回與現實之間,例如在影片開始,張保民回憶丁屠夫,突然玻璃「譁啦」應聲碎落,喚回了他遊移的神思,起到了隔離符號的效果,於是電影水到渠成地從回憶轉向現實。後者體現在影片最後,在插入牧羊少年張磊的閃回之後,接連不斷響起的是翠霞經久不息的哭聲,昭示著真相呼之欲出的殘酷。此時電影沒有直接展現出翠霞哭泣的形貌,然而悽悽慘慘戚戚的哭聲卻不絕於耳,像幽靈一樣千絲萬縷地纏繞著畫面,直到這個段落拍攝結束。這正是利用了聽覺語言的特點——畫面,切割了視界,以特定形式局限了觀眾的視野;而音樂,延展了視界,以特定音響還原了視野,在不影響情緒表達的情況下將鏡頭切換向另一個景物,利用時間與空間兼顧兩種意境,巧妙地構成了聽覺語言與視覺語言功能上的互補。《暴裂無聲》的導演深知音樂是一種時間藝術,他使用聽覺語言純熟老練,相比現代國內大多數音樂泛濫成災的特效片,這是實至名歸的「一股清流」。他用毫無誇張水分的音效創造出高級的表達,其創意和思路非常值得借鑑。

 

(三) 時間與空間

《暴裂無聲》的一大特色是寫實,正因如此,全片鮮少使用升格、降格、定格拍攝,使電影呈現得更為自然,模擬現實,沒有刻意誇大時間感和空間感,所以在情感傳達上才更加能夠說服觀眾去認同電影的核心思想。

這部影片的拍攝,幾乎只在影片末尾山體坍塌的過程中,體現了時間與空間匹配上的「不平衡性」。這場戲是《暴裂無聲》當之無愧的高潮,凝結了整部戲的所有起承轉合,呈現出震撼力極強的畫面:隨著底部黃土的一點點覆滅,巨大的山體轟然倒塌,宣告著最後的希望的破滅。這段過程的拍攝手法頗為耐人尋味:論它的分量,分明應該在文藝電影裡佔據著一段漫長的空鏡頭,濃墨重彩地渲染出場面的沉重、主人公內心的絕望,然而《暴裂無聲》的導演卻並沒有因其形態的龐大給足適應的時間,而是極快地加速了爆發的過程。那些沒有過度表現出來的細節,像被刻意吞咽隱藏一樣,反而加重了電影的窒息感,正是影片主題恰如其分的註腳:並未在沉默中爆發,而是在沉默中滅亡。殺人害命這樣天大的事情,在底層人民話語權喪失的情況下,也不過如這山崩地裂,用隱忍的「無聲」來埋葬「暴裂」般浩大的淪亡。

 


二、意象與符號


《暴裂無聲》中有許多反覆重現的意象,這些是編劇獨具匠心設計出來的、充滿象徵性的隱喻符號,或草蛇灰線,暗示著劇情的發展;或針砭時弊,影射著現實的問題。下面本文就片中一些重要的意象,簡單地加以闡釋筆者的理解。


★金字塔

金字塔在電影中出現頻率較高,有著鮮明的象徵含義。電影開篇,男孩在牧羊的時候用石頭一塊一塊地壘出金字塔;張保民第一次上山尋找兒子的時候,只剩下一半的石頭金字塔映入眼帘;張保民和昌萬年照面,鏡頭意味深長地專門給了昌萬年桌子上的金字塔一個特寫。無論是昌萬年的金字塔,還是張磊堆的石塊,無不暗示著階級、地位的差異,直觀地提醒觀眾,社會離不開權力的侵蝕和等級的擺布。

   

    ★面具

「面具」在《暴裂無聲》裡是最具辨識度的符號,也是最有內涵的隱喻。「面具」分為顯性面具和隱性面具。顯性面具,是小男孩的「奧特曼」面具,它客觀存在、顯而易見、以青面獠牙般的表情威懾眾人;而隱性面具,則是無形的、不可觸摸的、卻難以忽略的,昌萬年、徐文杰這些上層、中層人的偽裝手段。張保民在丁屠夫店中聽到孩子的哭吼後闖了進去,看到了戴著面具的丁漢生。這是影片中第一次出現奧特曼面具,這一幕的突然出現,讓觀眾初次接收到驚悚的效果。

第二次出現奧特曼面具,是張保民在牆上貼尋人啟事的時候,小男孩站在身後默不做聲地注視他。這個面孔與面具的凝視還不足五秒,小男孩就摘下了臉上的面具,原來是丁屠夫家的兒子丁漢生。然而丁漢生自始至終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什麼話也沒有說。這場緘默的對手戲,突兀、詭異、猝不及防,讓觀眾不知所措,小男孩臉上的奧特曼面具神態猙獰,仿佛厄運即將降臨到張保民頭頂,而快要被扼住咽喉的人卻渾然不覺。

隱性面具數不勝數,最有代表性的是片尾昌、徐二人接受審問時,律師那一段接近窒息的長鏡頭。警察問徐文杰「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年輕的律師在一陣漫長的沉默之後,緩緩戴上了眼鏡,平靜地說:「沒有了。」那一刻,徐文杰戴上去的已不再是眼鏡,而是他為人處世的面具,是他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賴以存活的生存之道。他戴上了偽善的面具,也是替不為人知的張磊被殺案灑下了鮮血四濺的句點,「沒有了」三個字,就這麼輕易地粉碎了張保民最後的希望……真相永無曝光之日,徐文杰用面具掩埋了死亡背後的一切,也就徹底宣判了張保民一無所獲、註定絕望的餘生。

可能在許多觀眾看來,那副奧特曼面具隱隱成為了揭開片中懸疑的重大線索。奧特曼的簡陋周邊產品,是張磊灰暗童年僅存的快樂寄託,然而,也正是因為這副面具的存在,遮掩了命案本應具備的真實感,讓案情變得像假面一樣撲朔迷離、毛骨悚然。在虛幻氛圍的烘託下,電影主線發展出的尋子歷程像鏡花水月一般,牽動人心,卻有始無終。

    ★啞巴

電影一開始就並未隱瞞主人公「啞巴」的身份,張保民的人設是直觀地顯示出來的。他作為一個啞巴,象徵著村裡的最底層百姓,由於不能說話,他只能用拳頭表達自己的憤懣,哪怕遭受了喪子之痛,也只能舉起相片,無助地用目光詢問行人,然後在揚起的風沙裡沉默。

徐文杰和昌萬年,他們不是啞巴,卻勝似啞巴。在警察局接受審問、交代供詞的時候,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選擇了隱瞞張磊被殺案。他們當然要對此避而不談了,即使那個孩子是親手所殺,即使一個生命的結束是親眼所見,但是為了明哲保身、息事寧人,處於權位之上的兩個人,何苦為了一個賤民的生死,承擔一份不必要的罪名呢?徐文杰和昌萬年掩蓋罪行、不說真話,他們在真相面前「當啞巴」,這種冷漠的毫不在乎的看客行為,比赤裸裸地坦言草菅人命更加陰暗。

丁屠夫家的兒子丁漢生,影片並不曾正面交代他的聲帶是否正常,但是除了在被張保民心急闖入家中的時候哇哇大哭過之外,這個小男孩和張磊一樣,從來沒有一句像樣的臺詞。戴上面具之後,他所有的出場,僅僅是一次又一次深淵般地凝視,以目光、以沉默、以符號般抽象的姿態,向案件的兇手、受害者投射出不祥的暗示。——到底是不願說,還是不能說?我們無從得知。在正片結束後的影片末尾,丁漢生終於用牆上圖畫的方式,向讀者揭示了他所親眼目睹的一切,但那已經於事無補了——真相的全部隨著礦老闆和律師的隱瞞與謊言,永遠地埋葬在了坍塌的山體之下。所有知情的人,都選擇了緘默不語。

除了殺人者和知情者,影片中還有另外一些人也是「啞巴」,他們屬於不知情的那部分,卻被無辜地牽連進了這場災難。村民們飲下了開採煤礦的水源,也就相當於被動地接受了環境的汙染,骯髒的水質和無情的病毒嚴重侵害著他們的身體,不知不覺地使人們的聲帶遭到致命損傷。這是電影中的一個伏筆:汙染的水質會導致村民「失語」,最終都變成只能默默忍受壓迫、喪失話語權的「啞巴」。

《暴裂無聲》是一部關於「啞巴」的悲劇,「暴裂」本該聲勢浩大,卻不得不歸於「無聲」。害人的不願說,見證的不敢說,受難的不能說。

    ★山體坍塌

電影片尾,鏡頭由牢房切向山村,呈現出了震撼力最強的一幕:山體坍塌。先是從底部一點點破潰,短暫的幾秒鐘後,巨大的山體轟然倒塌,只有黃土紛紛揚揚,撲得滿面。這場山體坍塌的鏡頭意蘊極深,隱喻昌、徐人性的泯滅,張保民精神的崩潰。不幸的家庭終於分崩離析,社會正義的天平永遠失衡,一個時代的黑暗從此看不到盡頭。

  


三、劇本藝術


《暴裂無聲》是筆者所見過的最富有藝術性的電影之一。作品將每個人物、細節、線索運用到了極致,書寫人性的筆觸更是抵達巔峰,從而打造出了一種獨特的「幾何美」。這種「幾何藝術」,表現在三位主角的背景設定中、離奇詭譎的巧合中以及虛實相生的對稱中,令人回味無窮,驚呼神來之筆,體現出編劇高超的審美。

 

(一) 平行線——雙線並行

《暴裂無聲》有兩條線,同樣針砭時弊地抨擊了社會的黑暗。明線是礦工張保民找孩子,不被告知兒子已死的真相,反而陰差陽錯地捲入到權力與陰謀的旋渦之中,像推石頭的西西弗斯一樣,永遠悲壯地繼續註定沒有結果的迷途;暗線是非法採礦導致環境汙染,惡劣的水質損害了全村人民的健康,讓底層百姓無聲無息地喪失話語權,集體成為「失語者」。這兩條線,一條關注個人,一條圍繞集體,一條講述底層的卑微,一條觸及生態的汙染,看似毫無關聯,卻又相互補充。雙線並行,明暗交織,兇狠地呈現出工業文明中駭人聽聞的殘酷生存法則,以及在這法則之中不斷掙扎以致淹沒的個體的無助。

《暴裂無聲》這部電影聚焦現實的矛盾問題,影射貪官汙吏的陰暗冷漠,關注每況愈下的生態環境,一針見血地刺痛了我國社會的軟肋,讓弱勢群體的累累傷疤暴露在烈日、黃土和曠野之下。

 

(二)三角形——動態平衡

礦工、律師與礦老闆三個角色,分別代表著社會的底層、中層、上層人民,在這個過程中扮演著不同的階級身份。他們三人在人物關係上,是扣得十分緊密的等邊三角,隨著劇情推動,在尋求答案(尋找孩子)—揭開秘密(孩子到底怎麼了)的進展中,相互碰撞又互為因果關係。

礦工張保民生活在農村,是一個沉默、陰鬱的啞巴形象。表面上,他是因為年輕時和人打架咬斷了舌頭,自此再也不願意開口講話;實際上,這一形象有著深層次的涵義:隱喻社會底層人民遭受苦難之後,只能隱忍不言。例如村長要求村民籤合同,無論張保民用暴力多麼強硬地表現自己的憤怒,最終依然無法左右大勢所趨的決定。在權力面前,底層階級沒有話語權和任何轉圜餘地。這是一個失語者的無奈和悲壯:除去思維的考量和言語的表達,暴力成為他詮釋個人意志的最佳手段,拳頭成為他與外部世界抗爭的唯一利器。身處陰謀的重重漩渦中,原始的獸性變得簡單、暴力和直接;在一次又一次尋子失敗的憤恨中,被壓抑的情緒在「無聲」中被推至巔峰。

律師徐文杰有車有房,有高薪的職業,有嬌美的女兒,代表著擁有小康生活的中產階級。和張保民不一樣的是,他有一定的權力,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和張保民相似的是,他也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角色。然而他的臺詞稀少,並不是因為生理條件上的不能發聲,而是心理狀態上的不敢發聲。由於處在夾層,他必須小心翼翼地避免觸犯高層階級的利益,通過少說多餘的話來保護自己;在社會洪流的驅動下,他們既無法改變現狀,更無法獨善其身,在善惡之間搖擺不定的狀態,更清晰地定位了當下中產階級集體的困惑。最終,在目睹了一次又一次沉痛的黑暗事件後,他人性中邪惡的部分取得了勝利,決絕地選擇了對命案的徹底忽視、緘默不語、眼不見為淨,昧著良心做「沉默的大多數」。

礦老闆昌萬年是礦業集團的董事長,佔據著食物鏈的頂端。他位高權重,無惡不作:養活黑社會打手、威脅同行轉交公司權、殺害張磊並拋屍隱瞞、綁架小女孩媛媛……但是巧合的是,他也是個沉默寡言的角色,大多數時候喜歡行動勝於語言。昌萬年不愛說話,當然不是因為沒有話語權,也不是怕言多必失得罪別人,而是出於一種傲慢——掌權者的傲慢,以及對卑微者的漠視。但是,他的本性似乎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冷酷,失手錯殺孩子之後,他也自責、畏懼、恐慌,因此才會「好心」地做慈善家給小學捐款,才會不計較張保民打碎車玻璃、反而邀請他來自己集團幹活。無論是因為懼怕法律的刑罰,還是真的受到良心的譴責,昌萬年都在電影中暴露出了人性中軟弱的一面,也正是這份軟弱,讓他在最後選擇隱瞞,索性「無聲」。

張保民、徐文杰、昌萬年這三個不同階級的人,本該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一樁兒童失蹤案,離奇地將他們連接在了一起,圍繞「暴裂無聲」的核心,在劇情上構成了一個封閉的三角形。三個人在找孩子的事件中不斷牽制、相互衝突,「你方唱罷我登場」,任意雙方的矛盾一旦無法解決,就會直接波及到第三方,形成一種令人絕望的動態平衡。

同時,這三個角色的地位關係,又呈現出一個金字塔形,這也是一種三角形的組合疊加:

金字塔上層的人動手,遭殃的往往是是金字塔下層的人。上層要對中層下手,一旦躲開了,傷害就會毫無保留地轉移到底層。金字塔上層非法追求利益,金字塔下層卻遭到損失。這樣不平等的關係無聲地繼續下去,長此以往,金字塔就會失衡,社會體系難免崩潰。而罪魁禍首,正是像徐文杰、昌萬年這樣沒有良知、見利忘義、損人利己的人。

  

(三)圓——對稱互補

《暴裂無聲》給我最直接的感觸是,劇情多次構成了「互補的圓」的對稱結構。但是,這份「互補」,並不是真實客觀的互補,而是虛實相生的互補:看上去相互呼應、對稱,而事實上那另一半並不存在,這殘留的「半圓」,無論如何也勾不出閉合的迴環。

張保民丟了孩子,徐文杰也丟了孩子;徐文杰的女兒被昌萬年綁架了,張保民意識中也以為兒子在昌萬年手中;徐文杰在山洞中找到了媛媛,張磊死去的靈魂登上山頂……

張保民的兒子丟了,他從昌萬年的車上搶下孩子,陰錯陽差救的卻是徐文杰的女兒,於是兩個巧合碰撞到了一起,構成了一個更大的巧合;張保民以為救的是張磊,然而袋子裡昏迷的卻是媛媛,而手下騙他張磊在昌萬年手上,是為了讓張保民歸還媛媛。這樣的巧合與誤會,構成了「互補」結構:張保民與徐文杰原本道不同不相為謀,直到徐文杰也丟了孩子,兩個人才真正牽扯到了一起,暫時形成了合作夥伴。

這些情節上的巧合極其富於戲劇性,相互衝突碰撞,構成亦真亦幻、虛實結合的兩面,在不同維度上「互補對稱」,從同一個起點出發,最後殊途同歸地交匯到一處,實則永遠也不可能拼合在一起。

除了劇情主線與支線的互補,一些角色的個人經歷也具備諷刺性的「互補」結構。電影的開頭,由於與村民在是否籤訂合同一事上意見不和,張保民一怒之下刺中了丁屠夫的眼睛。丁屠夫眼睛瞎了,後來卻看清了事情的真相,漸漸意識到張保民是正確的;愚昧貪財的村民們得到了追求的利益,喝下了村中的水,卻逐漸變得失語……

角色和角色之間也可以形成互補結構。張磊和丁漢生就是這樣一組互補人設。在臺詞上,兩個男孩同樣的沉默寡言,一個在故事伊始就不幸被射中箭,一個直到影片末尾仍對真相諱莫如深。張磊失蹤之後,丁漢生就成為了電影中一處詭異的存在,編劇有意無意地將他視作張磊的替補,或者說一種靈魂的再現。他常常突兀地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在張保民貼尋人啟事的時候,站在身後幽靈般靜靜地望著他;在徐文杰一抬眼間,死神般抬起手比出彎弓搭箭的姿態……一個小男孩不見了,另一個小男孩冒了出來,仿佛冥冥中的提示,暗示著兇手和被害者那不可知的真相之間隱秘的關聯。

《暴裂無聲》的「平行時空」剪輯方式同樣構成了亦真亦幻的互補結構。在電影後半部分,導演採用了一段不同時空的混剪鏡頭,具有極強的超現實感,在結構上形成多線交叉,在內容上形成對稱互補。當昌萬年、徐文杰和張保民在山上對峙時,徐文杰的女兒媛媛從山洞中醒來,看見張保民失蹤的兒子正一步步走來;當昌萬年、張保民廝打在一起時,另一片天空下的張磊和媛媛沉默相對,小男孩替小女孩鬆開捆綁;當張保民和徐文杰衝向山洞時,兩個孩子也在一起奔跑,他們攜手逃出山洞,抵達山頂,向下眺望茫茫的村落……想像與現實雙線並行,在恰到好處的節點交替連接,構成鮮明的對稱,留給觀眾無盡的遐想。我們當然可以想像,這是兩個孩子的靈魂,他們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手牽手站在城市的邊緣,最後俯視這一片被濃煙汙染的天地。原本只存在於想像的一幕,因魔幻現實主義的拍攝手法和剪輯節點,而變得富有意蘊。

影片的互補性還體現在氣氛格調上。影片以張保民丟孩子為開始,開篇就籠罩在濃濃的懸疑和壓抑色彩當中,壓得人喘不過氣。但是當張保民上山與昌萬年的手下人相遇,和他們動手打起架來的時候,以及張保民闖進昌萬年的辦公室,用武力發洩憤怒的時候,這一連串的動作戲,「乒桌球乓」的東西摔碎的聲音、黑社會的叫罵的聲音,響亮地衝破了前半部分沉悶壓抑的氣氛,暫時有效地中和了影片的沉重,用暴力和野蠻的手段激起了觀眾的熱血,讓人直呼大爽。

四、影評觀感


《暴裂無聲》是一部很有力量的電影,沒有一個多餘的鏡頭,沒有一句浪費的臺詞,然而其劇本的質量令人嘆為觀止,思想的深度令人凜然折服,是筆者心目中2018年最精彩的電影。

這份影評的許多理性感受,並不是在看完《暴裂無聲》之後迅速形成的,事實上,筆者對視聽語言的感知能力並不敏銳,電影帶來的最直觀感觸,更多的是內容的理解、分析。《暴裂無聲》的主題有兩個元素,一是「暴裂」,一是「無聲」。「暴裂」,體現於人命關天的張磊案、大逆不道的非法採礦案,體現於一場場痛快淋漓的暴力打鬥,體現於一次次驚心動魄的波折;而「無聲」,則體現於主人公張保民的無奈和絕望,體現於戴著面具的丁漢生的冷眼旁觀,體現於徐文杰認罪前的欲言又止,和昌萬年持弓對峙的諱莫如深……

電影像是一場貓鼠遊戲,位於食物鏈上的角色們始終處於跋涉、尋覓、追逐的無休止的過程中,底層在無望地求索真相的答案,中層在被獵殺的陰影中逃亡,頂層則以狩獵為目的追逐獵物。三個不同階級的主角,具有鮮明的符號化特點,有顯著的象徵意義,又皆身為「暴裂」「無聲」恰如其分的註腳——

角色

身份

符號

象徵

「暴裂」的動機

「無聲」的原因

昌萬年

高層:老闆

弓箭

「權力」

罪行將被揭露

掌權者的漠視+對罪行的忌憚

徐文杰

中層:律師

眼鏡

「偽善」

女兒被綁架

為人處世的謹慎+隱瞞罪行的畏懼

張保民

底層:礦工

啞巴

「忍受」

兒子失蹤

生理上的缺陷+話語權的淪喪

 

全片令我印象最深的劇情是:張保民在從昌萬年手下的車中搶走孩子之後,一路抱著麻袋藏進了山上的山洞。徐文杰是在他的幫助下才找到媛媛的,然而當年輕的律師從山洞中抱出孩子,只沉默地看了張保民一眼,就匆匆離開了,一次也沒有回頭。張保民站在山洞外,找不到自家兒子的無助和絕望席捲全身,失敗感變本加厲地折磨著他的心胸,這個依靠拳頭表達憤怒的堅強的「硬漢」形象,終於在喪子之痛的絕境面前低下了頭。

這是《暴裂無聲》的情感高潮:在我以為同樣面臨孩子失蹤困境的徐文杰會與張保民產生共鳴時,他卻並沒有讓感恩之心主導明哲保身的理智,而是冷漠、沉默地離去。徐文杰抱著失而復得的孩子走了,留下張保民繼續在絕境中掙扎。這一幕的情感衝擊抵達了全片的巔峰,本該「暴裂」的高潮,在拍攝手法上卻依然是「無聲」的,導演始終冷峻地貫徹著「暴裂無聲」的主題,讓觀眾對主角的絕望感同身受:失去兒子的父親,看著另一個父親失而復得,從眼前離開,困頓、無助、空茫、悲涼像毒蛇纏身,但是他說不出。被壓抑的情緒,無法衝破權利的牢籠,爆發不了的痛苦,只得用沉默來埋葬。

除了片中人物內心的情感衝擊,觀眾在戲外也經歷了一場觀影的情感高潮:由於電影第三人稱限知敘事手法,觀眾和角色獲取的信息是全然不對稱的。此時此刻作為觀眾,我們清清楚楚地知道:原本張保民可以明確獲知孩子已經死亡,但正是因為徐文杰、昌萬年不認罪、不坦言,導致張保民仍然不知道孩子的下落,不得不終生繼續尋找孩子,帶著永遠不知道真相的疑問、自責、痛苦,直到生命終結。那座山體上的黑暗的洞口,團圓了徐文杰和媛媛的家庭,卻困住了張保民的後半生。

影片的結局是悲劇,「悲」不是催人淚下的悲傷,而是心灰意冷的悲壯。「警方根據報警展開積極的調查,最終將徐文杰和昌萬年繩之以法,但張磊的屍體仍未找到。」——縱然罪犯得到了懲罰,觀眾依然意難平!難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陰謀隱藏了,秘密守住了,兇手並未逍遙法外,所有人都不得善終。

《暴裂無聲》深刻地展現了社會的矛盾,揭示了人性的黑暗,底層百姓話語權淪喪,高層人士在利益面前失語。他們都在「暴裂」,卻因為種種原因選擇「無聲」。

不妨模仿「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這句臺詞,來總結《暴裂無聲》這部電影:

——比「暴裂」更可怕的,是「無聲」。

   參考文獻:

 [1]凌睿.《暴裂無聲》中的符號和隱喻.豆瓣影評.https://www.douban.com/review/9253129/?start=100

 

 作者:吳越  首都師範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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