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薩繆
一、
記得《火影忍者》漫畫完結之時，網上有個這樣的段子：「路飛啊，拖死柯南的萬裡長徵之路，就交給你走完了。」
某個早晨，我拿出手機，看見了火影劇場版的消息，驀然想起了這個段子。
起床，在盥洗室中，熱水溼潤了臉頰，盯著鏡子中的自己，鬚髮凌亂，眼神疲憊。我給臉頰塗上泡沫，拿起刮鬍刀，小心的刮著臉上的鬍鬚，卻刮不去歲月的痕跡。
我仿佛看見鏡子裡我的身後出現了柯南，他還是那樣一臉自信，更可恨的是，他依然是個小學生的模樣，永遠長不大。我看見他得意洋洋地用食指指著我：「真相只有一個！火影完了，你也老了！昨天你回家的時候，你鄰居家的小學生都叫你叔叔，呵呵。」
我們老了……一群愛做夢的小學生、初中生、高中生，都老了……我開始嫉妒柯南，心中沮喪又悲傷，我變成了銀時和神樂口中骯髒的大人……
走神中，刮鬍刀失去了分寸，一絲血跡從純白的泡沫中滲出，那麼刺眼。我盯著那絲血跡，心中揣度著，這血，是否依然還熱。
二、
中學時代，某個課間。
「你看昨天的火影了嗎？曉的新成員出現了，叫飛段和角都。」小H說。
「唉，沒時間看啊，昨天作業這麼多，哪像你，都是早上起來抄。」小Z說。
「我們是住校，看不了啊。」小Y說，那時的手機，都還是按鍵的。
這是我們課間的日常話題。我們討論過凱皇是否會與鬼鮫同歸於盡，我們也討論過阿飛到底是誰；我們爭執過鼬和佐助誰更帥，我們也爭執過海賊和火影哪個更好看。
有時，我們會打鬧。喜歡惡作劇會雙手中食二手併攏，趁某人不備，使出卡卡西的神技千年殺，惹得被整著追著他到處跑，我會發現，那個搞惡作劇的同學總愛圍著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的座位附近跑；有時，民工三黨會幹起來，一個把書捲成筒狀，當作斬魄刀，大喊卍解一衝而上，一個舉起雙拳不停揮舞，嘴裡怪叫「果咩果咩諾」，另一個可聰明了，叫了幾個狐朋狗友，說是自己穢土轉生出來的……
就連上課傳扔紙條，火影眾也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看我手裏劍！」
三、
春節期間，中學同學會。就是古美門律師口中那種美化過去感動自己的無聊聚會。
然而，實際情況更糟糕。
曾經漂亮的她，已是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的戀人。她滿臉脂粉氣，原本清秀漂亮的臉龐看起來有些風塵氣。一身普通的衣服，卻提著一個奢侈的包。
原本無話不說的兄弟，也只是交杯換盞，訴著口水。
不知誰提了工資的話題，有人耀武揚威，有人緘默不言。
又有人提起股市，說著這次熔斷真是坑人，賠大了；有人說公司的上司如何如何不好，摳門死板；也有人哭訴現在女孩子咋這麼現實，引得女同學們連連鄙視。
我和小W關係不錯，還能談談遊戲和電影。他忽然問我：「你以前也看火影，這次火影劇場版你去看不。」
「不去。」
「恩，我也不去，劇場版本來就難看，不值得花錢去看，而且網上都有資源了。」
「是啊，火影本來設定就有問題，動畫我都沒追了，好歹把漫畫看完了，忍界大戰打成了七龍珠，難看死了。就說劇場版，有一個劇場版，裡面有個神農，能開八門，竟然都能被主角打敗，真沒意思。」我吐槽。
「就是的。」小W也說。
當晚回到家，我找到了火影的資源，放入了自己的網盤……
四、
二月十八日晚。我拿出手機，訂了火影劇場版的票，心中期待著竹內順子的聲音。
很早來到電影院，第一個入場，全場只有我一人，我以為我包場了。暗自欣喜的同時，心想果然這片沒多少人看。
過了一會兒，人陸陸續續的來，竟幾乎坐滿。
四下一看，都是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他們或許也是叔叔或者阿姨了。偶爾看見幾個小孩子，都是父母帶著的，有一個母親帶著一個孩子就坐在我後面，我有些不開心。因為我看電影十分討厭吵鬧，小孩子往往是最吵的。
電影開始放映，中文配音傳入耳朵，全場譁然，嘰嘰喳喳。我也覺得十分彆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些開始後悔來看這場電影了。
接下來，氣氛卻異常地歡樂。
「這是秋道丁次的女兒啊，她媽是誰來著？」
「那是博人，那是佐助的女兒，另一個人是誰？」
「好像是大蛇丸的兒子。」
佐助一出，便聽見一些女性發出尖叫：「佐助！」我身後那位母親也發出了這樣的聲音，我不禁回頭一瞥。
博人使出螺旋丸時，我右邊的仁兄還用彆扭的日文發音為博人配音，我莞爾一笑。
劇情如何，大家已經不怎麼在意了，我也不怎麼在意了，我也參與了進去。這是一場情懷的狂歡。大家只要看見這些以前心目中的英雄還好，就滿足了。
我忽然有些明白，美國人對於《星球大戰：原力覺醒》的那種痴迷，這種情形，正在這個影院中發生中；這樣的情懷，在一群已成叔叔，甚至已成父母的老孩子們心中蕩漾著。
去年FSN新番一出，看著當中的切嗣，我感慨過；再往前，記得玩《鬼泣4》時，看著中年樣的但丁，我也激動過。而陪伴了我很多年的火影，看著其中的人物一個個還充滿活力，哪怕只有一個鏡頭，心中都有無限的感動。
整場電影，從沒安靜過，大家都變回了孩子，孩子們本該吵鬧。春節的氣溫並不高，而我已覺得渾身發熱。
這時，傳來一個聲音：「可惜了，沒有寧次。」
「我鼬神也不在呢。」
氣氛一時又有些壓抑。大家的情緒都被充分調動了起來。
電影接近尾聲，鳴人用手拖住博人的手，製造一個巨大的螺旋丸。我聽見背後的那位小男孩激動地叫起來。他母親問他：「好看嗎？」
「好看好看，比熊出沒還好看。」聽見這話，我竟有些自豪，陪伴我長大的，有火影！
母親接著說：「媽媽電腦裡存了好幾百集呢，我們回去接著看！」
「好。」
我轉過頭去，看見母親抱著孩子，手放在孩子手上，就像熒幕中的鳴人，手放在博人手上。
我們的夢想其實還未失去，新的夢想已在此傳承。
尾聲：
影片完畢，很多觀眾都說：「看見鳴人、佐助等一些人還好，我就滿足了。」我也滿足了。我們總嘲笑情懷，但當我們撞上了情懷，也甘願為情懷折服。
哪怕這場電影，只是美化過去感動自己的一場毫無意義的聚會，我覺得值！也慶幸自己來電影院看了這場電影，有時，為過去而自我感動的感覺，還挺不賴。
走出播放廳，意外看見了小W。
「你不是不看麼？」我說。
「你不也是？」
我們兩人對視一眼，爽朗地笑了起來。
「這些年你還搞文學，搞寫作麼？」
「當然。你呢，還在踢足球？」
「每周就沒斷過。」
「我還以為我們都變了……」
「有的東西，總不會變。」
我們倆勾肩搭背，還是那家中學時代就經常光顧燒烤店。老闆已有些白髮，手藝卻絲毫未減。依然韭菜來雙份，再叫兩瓶啤酒，嘻嘻哈哈地笑起來，仿佛回到中學時代，還是那兩個愛惹是生非的小混蛋……
夢想的火種縱受現實的風吹雨打，亦難以熄滅，新的火種終將燎原。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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