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傘君在微博上發布了一條粉絲投稿:
「周日去了上海成人展,結果因為情趣桌遊氣到吐血。本來是為了愉悅的,滿心期待。」
在這位粉絲髮來的現場圖片裡,一張情趣卡牌遊戲上的角色姓名,赫然寫著「房思琪」三個字。
事件一經曝光,便引起了網友和媒體的關注,截止目前,上海國際成人展官方以及涉事卡牌公司均已作出回應。
同時,傘君在與這位投稿粉絲交流後,她發來一封信,想與大家分享她的感悟。
致橙雨傘編輯部
你們好!很感謝你們選了我的投稿發布在微博上。
事件的後續我也有關注,我也翻閱了很多家媒體的報導。現在我想從一個投稿人的角度,再和你們分享下我的看法。
我是一個非常關注女性議題、關注女性性愉悅話題的粉絲。16年的時候,我就在廣州參加過廣州性文化節,去年也在墨爾本參加了一場成人展。
對於這次的上海成人展,我一開始也很期待,想要了解四年後的國內成人展,有沒有在女性性愉悅等方面取得新的進展或改善。
可參觀的過程卻讓我非常不舒服。
作為女性,當我走在展館中時,從來沒有這麼集中、強烈地感受到男性投來的凝視。我看到無數個男性觀眾從對面走過來,他們用眼神把我從腳打量到頭,他們可能在想為什麼會有女性觀眾出現在這裡,她為什麼沒有跟一個男性伴侶在一起。
進去展館後,我大概十幾分鐘就逛完了一圈。參觀過程中,我感受特別深刻的是,現場的男性觀眾巨多,能看見女性的地方,大多都是女性工作人員或者是女性模特。
那些女模特穿的都是布料比較少的衣服,能明顯看出來,她們要麼是累,要麼就是對整個場合感覺非常不適,反正一直都沒有笑過。
在場的男模特很少,僅有的幾位也都戴著墨鏡,而他們身邊的女模特卻沒有能遮掩的道具。
我看了其實特別心疼,因為在我看來,那裡是一個充滿了男性凝視的環境,幾乎全是男性的觀眾,長槍短炮地對著女模特拍,有的還會特地放大鏡頭聚焦到胸部上。
我當時還看到兩位跳舞的小姐姐,其中一位跳得並不拘束,非常自信。可自信是一回事,享受是另外一回事。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觀察到一個細節,就是這兩位舞者在舞臺上都沒什麼表情,走下舞臺後,兩人說起話來就開始笑了。
不適的情緒在十幾分鐘的參觀裡一直積壓著,在逛到情趣桌遊的展臺,看見那張印有「房思琪」的卡牌後,我整個人的不適感達到了極致,幾乎窒息。
當時展臺前面還有一兩個參展觀眾,推銷的小姐姐在整理之前的一些卡牌。我和朋友排隊走上前。「房思琪」的那張牌其實是意外地、直接地擺在我們面前的。我注意到這張牌之後,示意了我朋友,我們兩個都愣住了。
小姐姐在介紹卡牌怎麼玩,我完全沒聽進去,也沒聽明白,我就只是非常震驚和生氣。
我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姓名代表著什麼。可是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如此憤怒。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是一部優秀的作品,在閱讀的過程中能真實地感受到房思琪的顫抖和呼吸。我覺得房思琪的故事留下來,就是提醒人們看到性侵的隱秘性——它是真實發生在我們生活周圍的,而且有可能你身邊的人就正在遭遇這樣的事。但是人們卻看不見,或者選擇看不見。
我個人非常支持女性去享受性,但這個卡片跟享受完全無關。
將一部涉及未成年人性侵的文學作品中的主人公姓名,運用到一款情趣用品當中,除了過分,我不知道怎麼形容該卡片的設計者。
該公司出品的其他卡牌
哪怕我們假設桌遊是性別友好的,是任何性取向、任何性別的人都可以玩的,那麼作為一個女性玩家,我在看到這張牌的時候,會覺得我是在享受性這件事情嗎?
我唯一能想像到的,是房思琪的無助和窒息。
假如這個東西是男性向的,公司設計這個就是為了取悅玩卡牌的男人,那取悅的方向,是讓男人去享受性侵未成年人的變態快感嗎?
事情在微博上引起關注後,我先看到成人展官方第一時間發布了聲明,裡面提到團隊中的女性成員對憤怒的感同身受,將禁止涉事企業今後以任何身份參與上海成人展,今後也會加強對所有展品的監督。
成人展官方的態度還算比較真誠,但一看到涉事企業的回應,我的憤怒又再次爆發。
我個人是無法接受這套說辭。無論設計的事實如何,當作品存在爭議時,至少該有一些誠意和尊重吧?
這不是一個隨便的、可愛的漫畫卡通人物,她的名字背後,是沉重的、嚴肅的未成年人性侵的社會問題,是許許多多女性真實遭遇過的痛苦和創傷。
難道就不值得稍微付出心力補補課,展現一個公司對女性的基本尊重和社會責任感嗎?
我在這裡說一個不官方、也不嚴謹的數據,那就是我身邊的女性朋友,90%以上都遭遇過性騷擾之類的不愉快經歷,我自己本人也有過被偷拍、被性騷擾的經歷。
在成為女權主義者之後,我尤其關注身邊及社會上的性別暴力事件。每次看到社會新聞事件、聽到身邊的人描述她們不愉快的經歷,這些就會像小水珠一樣,集在我自己的能量球裡。
這個能量球一方面增強了我對她人遭遇的同理心和感受力,一方面也是給予了我更多的力量去面對和挑戰性別不公的事情。
當看到這張卡片的時候,我的憤怒是加倍的,就像這顆能量球成倍地、重重地回擊到我身上。所有我曾經感受到、聽見過的女性們的遭遇,在那一刻都是被冒犯的、是被嘲笑的。
而這完完全全背離了我參觀這次展覽的所有目的。
我希望看到的成人展,是能夠讓女性感覺到安全、舒適與開心,能夠讓女性自由地、快樂地去享受性,去擁抱她們的身體、擁抱她們的性/福生活。
最後,分享下我在墨爾本成人展上的一些小片段和照片吧。
1. 自信愉快嗨翻天的主舞臺脫衣舞表演,表演者:男、女皆有
2. 性別比例較為均衡的觀眾群
3. 互動環節,主持人cue現場有沒有丁字褲,底下觀眾直接扔上舞臺,觀眾也都很開心
希望將來的成人展是健康愉悅、性別友好的!
寫在最後
針對情趣卡片公司在回應中指出的,「房思琪」這個名字不具有專屬權,因此不涉及侵權,編輯部去諮詢了上海瑞澤律師事務所的馬雲律師。
馬律師解釋道:
只有構成作品的才受著作權的保護,文學作品中單個人物名字無法單獨構成作品,所以單獨使用該名字無法追究侵權責任;但如果將相關人物輔以故事情節、圖像等去修改、演繹的話則可能構成侵權,具體要看實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