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對於個人、對於國家、對於世界,都是艱難的一年,戰戰兢兢即將走完不同尋常的365天。
馬上到了歲尾收官的時刻,突然想起了三十年前自己的一個承諾:我該在這年再登一次泰山!
那年我第一次登泰山,氣喘籲籲的攀上十八盤,登臨南天門,走向玉皇頂。
記得那時天色傍晚,天邊有了些許晚霞,我疲憊的往前走著,尋找住處,想第二天早起看日出。最後如願在觀日出的上方找到最好客棧的最佳位置,第二天在房間裡就可以看日出。
於是我對自己承諾:三十年後,老子還要來一次,還走這條線路。
這些年我為了看風景,走過了很多名山大川,但在心目中,泰山的分量一直沒有減輕,其他山峰再好看,看的只是風景,而泰山看的是國家,是中華民族的人文歷史。
中國有五嶽,但是沒有那座山的文化分量能同泰山相比,在古代,它是政權根基,皇家封禪之地;而今天,它依然是國家與民族的象徵。
1990年,我第一次登上泰山。
想想,三十年前那次才是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那年春天我到了一個新單位從事文秘工作,事情相當多,非常繁忙,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兒。到了7月中旬,有天上班後領導突然開會,宣布單位要集體去旅遊,一共是三天。
同事們一片歡騰,但我馬上有了自己的主意,我不想與單位一起去群遊,而是馬上回家收拾東西,中午就趕往火車站,我想去泰山。
其實回家收拾東西,主要是相機,那時我對攝影比較痴迷,除了自己有一臺確善能單眼相機,單位還有一套理光10相機,結果都帶上了,還帶上了三腳架,準備了5個彩色、5個黑白膠捲。
我盤算著,單位有三天假期,加上一個星期日(當時沒有雙休,星期六要上班,是1995年開始雙休),我有四天時間,足夠跑到泰山玩一下了。
我先坐慢車,兩個多小時趕到錦州,然後在那裡等待去往上海方向的火車(當時瀋陽、長春、哈爾濱都有發往上海的特快列車),中途停靠泰安。
結果傍晚擠上了過路火車,但它泰安不停,要到濟南中轉。
雖然上了火車,但撓頭的事也來了,不僅沒有座位,就是過道裡擠得滿滿當當都是人,站都沒固定地方,這一夜可怎麼熬啊!
但是那時年輕啊!無所畏懼!扛過去了。
第二天上午八點多我趕到了泰山腳下,記得很清楚,我在一個大娘的煎餅攤前,吃了幾個煎餅盒子,然後開始爬泰山了。
我是從岱廟開始,走紅門線路,最原始的攀爬方法,一路慢慢的走,慢慢的拍攝。
給我印象很深刻是兩件事,一件事當年人們對於攝影還是很稀奇的事,看見我背著兩個相機,都按著變焦大鏡頭(一個拍彩色,一個拍黑白),扛著三腳架爬山,都給我足夠的尊重:搞攝影的太不容易了,快給他讓讓地方。
另外就是我看到了泰山的挑夫,古銅色的臂膀,粗壯的小腿,頭也不抬的一路攀爬著,他們挑著磚石、水泥、糧食、啤酒和生活用品,似乎每一步都是沉重邁進,生活不容易,但是祖祖輩輩泰山人就這麼走過來了。
我拍了不少泰山挑夫的照片,最難忘是這些畫面一直印記在我的心裡,這三十年裡會時時的浮現,我覺得這就代表著一種精神,走一步就少一步,不能回頭看。
這次泰山之行,是我的第一次真正意義的獨自旅行,而且是說走就走的旅行。
後來我在1994年與幾個同事再次登泰山,還是走老路,這是我第二次登泰山,也過去二十六年了!但不知怎的,這次泰山的記憶不深,遠不如第一次。
但到了2020年,我想起當年的承諾已經接近歲尾了,險些錯過而失信啊!
第一個想法就是,必須兌現承諾,在冬天裡登一次泰山,再大的困難也不能阻擋。
最後我的想法是12月20日出發,21日登山,走30年前的老路,上去不坐索道,從岱廟開始攀爬。
在泰山頂還住一個晚上,第二天拍完日出後下山,但考慮自己腿承受不了,下山要坐索道。
但出發前我還是糾結了一下,猶豫了一個星期:
一是攝影器材帶什麼,要不要帶長鏡頭,我雖然現在使用的微單,因為全部換成了專業的鏡頭和機身,分量還是很重的,器材的取捨是每次出發都要糾結的事,最後決定不帶長頭了;
二是疫情期間,會不會出現什麼問題,這是當下最大的問題,密切觀察那邊的情況;
三是冬季爬山要穿什麼衣物,什麼鞋,要不要戴手套等,穿少了冷,多了登山就是負擔。
感覺這次去泰山,比三十年前要糾結多了,難道真的老了嗎?
太懷念三十年前那種無所畏懼,沒有羈絆,任性和肆意的人生態度了。
附2013年寫的當年登泰山時坐車的記憶:
1990年我頭次登泰山,心潮澎湃,那時年輕,說走就走。
收拾好攝影包,扛起三角架,就擠上西去的火車。阜新到錦州這段還好,人不多,等到錦州轉車時我才知道人滿為患的可怕旅行。忘了那班夜車是哪裡開向哪裡的了,上車是途經,下車還是途經。
記住人多得難以下腳,挪動一步都費勁。好容易擠到中間,但放攝影包、三角架的地方都沒有,行李架上也是滿滿的。
正在我一籌莫展時,站起一個老哥「你是搞攝影的吧,把東西放我這裡」,他接過我的東西都放在他行李的上面了,接著把自己的座位讓給我「你先坐會兒,我都坐累了,鬆快鬆快腿腳」。於是這一路老哥不斷的鬆快腿腳,也不斷的把我按在座位上,直到早上到濟南下車,記得那時濟南好像火車站改造,後來聽說是扒掉了,可惜了。
而這班車當時在泰安不停,我也只好在濟南下車,再轉乘汽車。
老哥又要把我送到汽車站,背著他的大包好像也走了很遠,當時好像是四點多,天還沒有亮,他怕我找不到,再出什麼意外。送我到汽車站後他又轉回到火車站轉車,老哥告訴我他是煙臺人,我以後到煙臺一定去找他,他寫了一個地址給我。
於是我因為一個人,牢牢的記住了煙臺這座城市。那裡不僅產煙臺座鐘、產蘋果、葡萄酒,還有一個在我心裡分量很重的王姓老哥!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