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男波傑克》|我們都不過是人生中的失敗者

2021-02-21 大怪出品

《馬男波傑克》是Netflix推出的系列動畫片。動畫片設定在洛杉磯,動物和人一樣正常生活、工作、戀愛,大家和平共處。

男主角波傑克,BoJack Horseman,一匹馬,目前大概50歲左右。情景喜劇演員,90年代主演過親情類情景喜劇《胡鬧的小馬》而爆紅,劇集結束後一事無成。

也就是說,他是一位過氣明星。

每天他都住在山頂的大宅裡醉生夢死,喝酒、嗑藥、泡妞,周而復始。


這個設定眼熟吧?其實很像查理辛演的《好漢兩個半》。


查理是個音樂人,靠著曾經的成功吃老本兒(寫出過好歌一直有拿不完的版稅)。

身份設定是「酒鬼,幾乎不用工作,錢花不完,妞泡不完,住大房子開好車。」

《好漢兩個半》是個輕鬆而笑點密集的喜劇。

波傑克是個演員,靠著曾經的成功吃老本兒(90年代演一集情景喜劇的片酬就是3W美元wow)。

身份設定也是「酒鬼,幾乎不用工作,錢花不完,妞泡不完,住大房子開好車。」

《馬男波傑克》可能是你看過的最抑鬱的動畫片。

因為波傑克的每一天,都過得很不開心。

用Princess Carolyn的話就是,"u look like a pile of crap ate a second pile of crap and then crapped out a third pile of crap.''

就像是一坨屎吃了另一坨屎然後拉出來的那一坨屎。

他就是第三坨屎。

他童年缺愛,長大缺乏安全感,害怕孤獨。

他不喜歡當下的自己,又希望別人喜歡他,希望大家覺得他是個好人,最好是覺得他是一匹厲害的英雄式的種馬,有能力把大家從悲劇的、不完美的生活中拯救出來。

別人不了解他而喜歡他,這種喜歡他不屑一顧。

但同時他又深深恐懼別人一旦了解他,不可能會喜歡他。


第一季的一條主線,是波傑克愛上了他同行、朋友花生醬先生的女朋友,也是幫他寫書的槍手作家,戴安。

他想了很多方法拆散花生醬先生和戴安,最後卻不得不在婚禮上默默看著他們開心地結合。


第二季的一條主線,是波傑克事業上終於翻身了,他主演了他夢想的電影,演自己從小崇拜的偶像,著名的賽馬冠軍「驕馬」,但這部電影卻離他心目中的樣子越來越遠。

波傑克嚮往一種不一樣的生活,也曾試圖改變自己,卻又一次次地被生活打回原形,一次次意識到自己是如何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雖然全片真的有很多笑點,但整體的基調還是很喪,波傑克做過無數次錯誤的決定,比如和捧紅自己的好友反目,和自己喜劇裡演女兒的童星上床,破壞自己唯一的朋友Todd唯一的一次成功的機會……

在這部動畫片裡,波傑克並不是唯一的一個失敗者,他的朋友們也以各自的方式度過人生的深淵。


▲他的經紀人,Princess Carolyn,卡洛琳公主

忠誠,工作能力卓越,堪稱無堅不摧。戀愛上卻總是遇人不淑,要麼和渣男波傑克糾纏不清,要麼遇到不靠譜的已婚男,要麼遇到扮大人的小孩子。


▲ 他的槍手作家,Diane,戴安

出身於一個令她痛苦的越南移民家庭,童年至成人後都不被家人理解。她敏感聰明,善解人意,悲觀,儘管成人後衣食無憂,家庭幸福,卻依然渴望自我實現。她去戰場尋找人生的意義,卻發現自己不過是虛偽的億萬富翁包裝自己形象的工具,失望地回到洛杉磯,把自己躲進酒精和垃圾食品裡。


▲ 蹭他家房子住的Todd

寄生蟲,無業者,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搖滾歌劇,還由于波傑克害怕孤獨,而慘遭失敗。

在這部色彩豔麗、畫風現代的動畫片裡,編劇開著各種腦洞,像是西西弗上萬次推石上山的路徑,像是波傑克證明自己是一個渣男的數十種方法。在相同卻又不同的重複與變化之中,在一片笑聲中,這部動畫片呈現出一種荒涼的基調與主題——人生的悲哀與徒勞

動畫片裡借戴安之口說道,「或者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卻得不到。或者你得到了,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每一個人都是人生的失敗者,他們都被自己的性格,或者被所謂的命運,或者被宇宙中某種神秘的不可抗力所打敗。

《馬男波傑克》展示了日常生活在波瀾不驚的表面下交織的人生中不可承受之殘酷與痛苦。但它又如此輕描淡寫,讓你覺得頹廢好像是好玩的,一擲千金可以買個餐廳或者遊艇;沒安全感很可愛;嗑藥十分超現實;而悲傷也可以是溫暖的。


波傑克從小的偶像,著名的賽馬冠軍驕馬,曾經在接受電視訪談的時候回答過小波傑克寫信提出的問題,看起來是全劇為數不多的正面積極陽光的臺詞。

波傑克 我像你那麼大時 我也傷心

我的家庭沒有很幸福

但有天 我開始奔跑 一切都變得有意義起來 所以我不停奔跑

波傑克 當你傷了心 就奔跑吧

一往無前地奔跑 不論發生什麼

你的人生中會有人想要阻止你 拖慢你

但別讓他們得逞

不要停止奔跑 不要回顧來路

來路無可眷戀

值得期待的只有前方

BoJack, when I was your age, I got sad.

I didn't come from such a great home.

But one day, I started running, and that seemed to make sense, so then I just kept running.

BoJack, when you get sad, you run straight ahead, and you keep running forward, no matter what.

There are people in your life who are gonna try to hold you back, slow you down.

But you don't let them.

Don't you stop running and don't you ever look behind you.

There's nothing for you behind you.

All that exists is what's ahead.

然而就在一個月之後,驕馬由於在比賽中作弊,被判終生禁賽,他也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阻止他、拖慢他、最終讓驕馬停下來的人,是他自己。

這還不是最叫人難過的。

最叫人難過的是,在另一集的開頭,你會看到這個故事的另一個側面。


小波傑克在電視前激動地等待偶像回復自己的來信,這時候他的父母正在吵架,吵架聲蓋過了電視聲,他並未聽到驕馬所說的這段。

聽到會怎麼樣?也許波傑克的人生有可能因為這區區一段話改變,也許不會,但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我印象最深、覺得最悲傷的另一幕,發生在第二季第一集的結尾。


當時波傑克開始慢跑、聽勵志電子書,想積極地過好人生,卻發現無法說好自己最為看重的電影《天之驕馬》中一句簡單的臺詞,「What are you doing here?」

直到他接到了他媽媽打來的電話。

媽媽說,

我看了你的書 波傑克

是得有多自戀才會以為所有人都會買關於他的書啊

……

我看了關於我的部分

我跟你說了那些話 你肯定以為我是個怪物

我知道你想幸福 但你不會的

不僅是你 你爸爸和我 我們

說實話 你內心的醜惡與生俱來

你生來就支離破碎 這是你天生的

現在儘管你可以用工作 用書 用電影 還有你的小女朋友們充實人生

但你依舊不會完整

你是馬男波傑克

你已經無藥可救

I read your book, Bojack

It takes a real narcissist to think anyone wants to buy a book about him.

……

I read the parts about me.

The things I said to you.

You must think I'm a real monster.

I know you wanna be happy, but you won't, and..

It's not just you, you know.

Your father and I,we...

Well, you come by it honestly, the ugliness inside you.

You were born broken, that's your birthright.

And now you can fill your life with projects, your books and your movies and your little girlfriends, but it won't make you whole.

You're BoJack Horseman.

There's no cure for that.

我不知道什麼樣的母親會和自己的孩子說出這樣一番話。我看到波傑克摘掉耳機,不再聽勵志電子書。他坐在電影場景裡,迅速進入了情緒,完成了驕馬的臺詞。

Zoe 和Zelda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Zoe聰明尖酸,性格內向。Zelda陽光風趣,性格外向。

花生醬先生提出了這一理論並認為,我們每個人不是Zoe 就是Zelda,兩者必佔其一。知乎上也有不少人站隊,著急往自己身上貼著標籤。

但,Zoe 和Zelda其實就如同光與影,難以分割,這兩種類型為什麼不能同時在一個人身上並存,只是ta的不同側面?

凍齡點,stagnation,就是你不再成長的那一刻。

名人停留在出名的年紀,因為自那之後他們再也無需長大。

常人停留在安定下來的一刻:畢業、結婚、進駐固定工作、生完孩子……一旦沒有了成長改變以適應世界的需要,人就凍結了,不再生長;換言之,前面長大也是被逼的。自願追求蛻皮之痛的人,罕見。


單獨說一下花生醬先生。

他和波傑克也是情景喜劇演員,一樣有名有錢,但是花生醬先生積極、樂觀、想法簡單、永遠陽光、深愛著戴安也被戴安所愛。

在這部動畫片裡,他就是波傑克的反面。

理所當然地,波傑克不喜歡他,因為嫉妒他。

但花生醬先生並不能說是一個「好人」,在這部電視劇裡,沒有這樣單純的判斷標準。

花生醬先生是一個好伴侶,陪戴安去參加她喜歡的文青活動,甚至能記住那種裝逼又繞口的名字,但也會把自己的喜好強加給戴安,比如驚喜派對。

雖然大部分時候以暖男的面貌示人,但花生醬先生也有功利的一面。當戴安的言論影響到花生醬先生所在的電視臺時,他委婉地要求戴安對自己的價值觀做出讓步。


在自己主持的問答節目上,他也十分厲害,懂得維護自己的利益,比如在直播中戳穿波傑克曾經在戴安結婚前吻過她的事實。

但花生醬先生讓我十分感動的一件事,是他意外地在餐廳撞見了本來應該在戰地寫稿的戴安。

戴安從戰場回來後一蹶不振,一直逃避現實,在和花生醬先生打電話時,一直假裝自己還在千裡之外的戰場,好容易打起精神來去餐廳見客戶,卻碰見了花生醬先生。

當時我這個觀眾都感覺尷尬症要犯了,一直在想,會吵架嗎?會生氣嗎?怎麼收場?

沒想到花生醬先生並沒有走過去,他停在原地,拿出手機給戴安打了一通電話。

花生醬先生在電話裡說,戴安,你知道家裡電池放哪了嗎?遙控器沒電了。

戴安說,啊你有沒有找過某個抽屜?

花生醬先生說,我找啦,但是沒找到,你回家來幫我找電池吧。

他說,我知道你的工作很重要,回家的路很漫長,但是我真的需要你,我覺得你該回家了。

戴安回答,我如果現在馬上動身的話,今天晚上就能到家了。

花生醬先生說,太好了,我愛你。對了你知道嗎,我在餐廳看到一個女孩長得好像你哦!

看完我覺得。。。

真的

不可能比花生醬先生處理得更好了

這個人真的可以嫁

我希望在第三季裡他們也不要分手

最後引用一段波傑克在第一季第一集一開頭說過的話,

「對很多人來說,活著的感覺就像自己的XX被不斷地猛踢。

有時候,你的XX被踢了一整天,回到家,你只想看看可愛美好的人們無論如何都愛著對方,而且無論發生什麼,在30分鐘後的結尾處,所有事情都會圓滿解決的電視劇。」

因為現實生活中往往不是這樣。

所以如果你不喜歡《馬男波傑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每個人都能在這個動畫片裡找到自己

或者你認識的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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