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也是一個秋天。2012年,電影《白鹿原》上演,我媽破天荒地開口,讓我陪我去看。這一半是因為她曾經在收音機裡的長篇連播裡,斷斷續續聽完小說,另一半——大概因為電影預告片裡無盡的麥穗在風中起伏,呼啦啦呼啦啦,是她童年看慣的吧?老一代 中國人,都對那圖像有著親切感。
我對電影《白鹿原》無感:不覺得它好,白小娥單薄荏弱的情慾,撐不住那一片大地;也不覺得它很次,至少張豐毅在裡面很爺兒們,很硬漢子,讓人看著很過癮。就這樣,我知道了導演王全安,也知道了演白小娥的張雨綺,是他老婆(當時還是女朋友)——我不 是不能用更典雅莊重的詞,比如夫人、妻子、太太至少配偶,但腦海中一想起《白鹿原》的幕天席地,就自然而然湧現了這兩個字。
《白鹿原》最終被一些影迷戲謔為「田小娥情仇記」,當然跟王全安與張雨綺的關係密不可分。其實,導演用這樣的機會,讓自己的愛侶上位,也算見慣不驚。而這個金秋,上演的卻是「王全安嫖娼記」。我目瞪口呆地從各大門戶網站看到:「《白鹿原》導演王全 安因嫖娼在北京被抓,王全安8至10日連續三次嫖娼,涉案8人已被行政拘留。」啊,那他老婆呢?正在紐約參加時裝周呢。
前一段日子黃海波嫖娼被抓,就有人在網上說:單身男士的性權利。又有人說:他年輕,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這年紀要不精蟲上腦,還什麼年紀上?更有人引經據典地說:黃媽媽對海波管得很嚴,以至於他不得不去失足婦女身上找成就感。一時間恨不能造成「嫖 娼無罪,賣淫有理」的輿論,但黑的終究沒法變成白的,錯的終究沒法變成對的。這次到了王全安,完全沒什麼可說的了吧?第一,他不是單身;第二,他四十八歲,早過不惑,應知天命;三,再怎麼樣,這把年紀做的事,總不能推到媽媽頭上吧?難道還能推到老婆身 上,沒多久後,要說王導演婚姻生活不和諧,老婆管得太嚴,他憂鬱苦悶壓抑?
王全安事件,有無數我理解不了的小問題:比如,八百元一次?我還以為搞藝術的人,應該對品質有講究,要的是花前月下、小紅低唱我吹蕭呢,而不是皮糙肉厚的直來直往;還有,為什麼要帶回自己的工作室?那白天人來人往的,是不是也太生冷不忌了。去個情 趣酒店不成嗎?也多不了多少錢。
這些疑問,也許背後映襯的是我的天真。我看到很多人,都被困在各種不得已裡:喜歡的人不能娶,娶的人不喜歡。靈魂與肉體,名份與感情,總像扭不上的螺絲,彼此錯亂。所以我追求成功,某種意義上,就是希望能得到「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權利,不用虛以 委蛇,不用敷衍了事,不用背叛、說謊、內疚、委屈……但也許,某些成功人士不這麼想。他們一方面追求金錢,另一方面追求肉體上的極大放縱。天下的珍味美食源源不絕送上來,他們還要吃了五穀想六穀。
我不想討論賣淫的罪與非罪,我只知道在目前的中國,它是違法的。嫖娼,就像吸毒、酒駕、闖紅燈等一樣,都會受到法律法規的出發。那為什麼明星們還要一撥一撥往上撲?不必用什麼壓力和心理創傷來解釋,那不過是出於:貪婪、不自律,以及對法律的藐視。 他們糟蹋的不僅是自己的名譽,更愧對喜歡他們的粉絲和觀眾。
我沒打算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媽,但她好端端在看日劇《冷暖人生》,電腦右下腦彈窗告訴她了,她當大新聞跑來告訴我,帶著遺憾地口氣說:「他老婆可憐了。演了《白鹿原》也沒紅,還攤上這事兒……」
我想說她想多了,明星夫妻,很可能不能以普通人的標準來衡量。再一想,難道當了明星就不再是女人?普天下女人,聽說丈夫嫖娼被抓,只怕都會如當頭一棒,張雨綺會例外?
於是我附和我媽:「是的,他老婆好可憐。」(作者:葉傾城)
作者簡介:
葉傾城,原名胡慶雲,作家、娛評人。1995年開始文學創作,湖北作家協會會員。國內發行量最大雜誌《讀者》的籤約作家,其作品在諸多的報雜誌中有很高的轉載率。著有《愛是一生的修行》、《愛是一種修行》、《傾城十年》、《情感的第三條道路》、《愛與不愛 都是事兒》、《一杯閒半生愁》等多部散文集,《原配》、《心碎之舞》《麒麟夜》等多部長篇小說,獨立編劇的電影《如果愛上我的青春》正在投拍中。「寫作之於我,越來越像一樁宿命,一份天賜的枷鎖,但我願意背負這沉重,直至永遠。」她如是說。為此,她筆 耕不輟,期冀有朝一日成為文壇常青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