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和潘箭遲兩兩相望。
姚四小姐對潘箭遲說,這就是我秦桑姐。她可有辦法了,是個信得過的人,所以我也沒和你商量,就把她帶過來了。你不會不相信她吧?
潘箭遲澀聲說,我自然是相信她的。
姚四小姐說,他叫潘箭遲。
秦桑說,潘先生是哪個箭遲,是更恨如皋一箭遲的箭遲嗎?
潘箭遲心中有愧,說不出話來。
姚四說滿街的通緝令上都有他的名字,姐姐怎麼會沒看過。
秦桑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姚四說,前幾天我在房間裡,讀你借我的那本《玉樓花劫》。他被人追捕,碰巧就躲到我這裡來。更巧的是,他也讀過這本書,我們挺聊得來的。
秦桑說好一個瑪麗王后,好一本玉樓花劫。潘先生身為革命者,竟然還熟讀這種一往情深的書,真是不容易。
姚四抓著秦桑的手說姐姐你別多說了,人你也看過了,潘先生還有什麼信不過的,你就快幫我救他吧。
秦桑站起身往外走。
姚四問姐姐你怎麼走了。
秦桑說妹妹你記住,愛讀情詩的男人,一個都不能信。
易大易三在老易身前。
老易依然是身子不能動,沒法說話,只是儀表仍在。
易三說我以為我長大了,可商量事,還得是在爹面前商量,才覺得心安。
易大說你要知道,你這次放走易二,會給江左帶來多大的禍患。
易三說我知道,當時我是想把他抓住的,可是那一瞬間,我卻下不了手。
易大說,你放了他一命,可要了天下人的命。
易三苦笑,說當時我想的竟是,天下人的命固然重,但他們可都不是我的兄弟。兄弟不相殘。
易大說找不到老二,最後他們一定用你去替。何況他是六叔的兒子,並非我們的兄弟。
易三說,那換了大哥,能做到抓他嗎?
易大說,你心腸一向比我硬。更何況,他是六叔的兒子。
易三說,我叫了他二哥那麼多年,他叫了我三弟這麼多年。短短幾個朝夕,就把這過往的二十多年抹去,我實在做不到。
易大說現在虎狼環伺,咱們家除了你,就剩下爹和我兩個廢人。易家是要保不住了。我是沒什麼,可這些基業是爹一手一腳打拼出來的。
易三說可惜我們手中再沒有信得過的武力。
叮的一聲。
又響了一聲,再響了一聲。
易大易三的目光都投向了易繼培。
易繼培的手指連續按著叫餐鈴。
涼亭,易紓增對著江面揮毫作畫。
四個侍者手提長槍,槍口都指著江面。
浩淼煙波,有一人箬笠蓑衣,江上垂釣,看不見面目。
易紓增對著江心那人,在畫上題了一句詩: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裡。
叫餐鈴聲竟似在江上迴蕩。
傅榮才若有所思。
姚師長和陳培問他在想什麼?
傅榮才說我突然記起,易三小時候是範先生教,長大了,書是在乾平念的。今天他在符遠遇到同窗,卻匆匆而過,這不大對頭啊。
陳培說難道那個是易二?可他們深仇大恨,易三按理不會幫易二啊。
傅榮才說如果世上的人都講道理,還會有打仗嗎?
姚師長說這可是拿著咱們的安危開玩笑,我得找易三問問去。
傅榮才攔住,說他若是想幫易二,你問有用嗎?只是這樣一來,就能確信,易二真在城裡,也真的在乎範燕雲。我們再逼一下,他一定能出來!
易三來見燕雲,燕雲說好久不見。
易三說最近符遠的天氣變化大,不利安胎。想讓燕雲回到範先生的老家去養息。
燕雲瞬間明白,是易二是不是還在城裡,你怕他們用我引出易二?
易三說是。
燕雲說難怪我前幾天飲食不對,要到醫院檢查。是你在食物裡動了手腳嗎?
易三說如果是我,二哥就已經死了。
燕雲顫聲說,他竟然真的冒險來看我?
易三說在二哥心裡,你從來都是最重的。你就安心在老家等他吧,二哥總有一天會回來找你。
易三準備送燕雲離開。
燕雲望著易府的一草一木,指著一棵樹說,你還記得嗎?我和父親第一次來易府,你就是在那棵樹上往下扔東西,砸到了我。我一抬頭,就看見了你。
易三說那時候我不懂事。
燕雲說要是我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你,該多好啊。
傅榮才帶人來到,不許燕雲走。
傅榮才說師妹不要怪我,你雖然是一介女流,但你是範知衡的女兒。你應該知道,計策就如離弦之箭,一發而不可收。有你這一道藥引子,才能除了易連慎這個頑疾。
易連愷說必須放燕雲走。
傅榮才揚起斷指,說今時今日,江左還輪得到你說話嗎?
幾個士兵按住了易連愷。
隨後傅榮才說,燕雲,你我有師兄妹的情義,你是我看著長大的,絕不會傷害你的性命。你暫時委屈下,只要除了易連慎,這件事就過去了。師兄會為你謀劃個好前途。我傅榮才是個有良心的人,絕不會虧待範知衡的女兒。
燕雲摸著自己的肚子,說那這個孩子呢?
傅榮才笑了,說師妹放心,我知道母子天性,雖然這孽種不知道是易二還是易三的,但我也不會逼你打掉他。易家在江左有根基,這個孩子還有大用。
燕雲笑了,傅榮才,我今天才確信,你真是範知衡最得意的門生。
傅榮才說我早就是,只是師妹你一直視而不見。
燕雲說連孩子都想利用,你和範知衡太像了。易二走後,我一直在回想我這半生。我雖是範先生的女兒,但範先生愛的從不是女兒。範先生一直愛的就只有他那些計策。我一出生,他就已經把我當成一條計策。連易二對我的情感,我對易三的情感,都成了他的計策。範先生真正的兒女是那些計策,而不是我範燕雲。
傅榮才感慨:師父到底是師父。
燕雲說:到今天,你依然想讓我成為你計謀的一環,更想利用我的孩子,來施展鳩佔鵲巢的計策。我告訴你,我範燕雲的生命屬於我自己,屬於愛我的人,屬於我愛的人。我不是被你們這些陰謀家拿來肆意利用的木偶,我的孩子,更不會成為木偶!
燕雲撞上了士兵的刺刀。
燕雲視線模糊,依稀看到了小時候,自己第一次隨著父親走進了易家的院子。
少女燕雲的頭被石頭砸到,燕雲惱恨的向上望去。
樹上坐著的少年卻不是易連愷。
燕雲說你是誰,你幹嘛打我。
少年說:我叫易連慎。
燕雲死了。
傅榮才驚詫,一時手足無措。
易連愷目光噴火,拳頭攥緊,卻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憤怒。
易連愷突然笑了,笑得範知衡發毛。
易連愷說燕雲真是個笨女人,一輩子活在別人的計策裡,以為死了就能擺脫,真是天真。師兄,死人也是能用計的。
傅榮才被燕雲的死給弄懵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易連愷說,要引出易連慎,不一定用情,也可以用仇。只要對外公布,是我殺了燕雲,易連慎一定會為她復仇。
傅榮才瞠目結舌。
易連愷痛苦,說我沒能保護燕雲。燕雲一直在試圖保護我,可這一刻,我卻沒能保護她。
秦桑雖然和燕雲有殺父之仇,卻也為燕雲難過。
秦桑忽然想起,說你設下這個計策,如果二哥真來了怎麼辦?難道你真抓了他嗎?
易連愷說我要賭,賭二哥已經走了。
秦桑憂傷:那你自己呢,你把命就這麼賭出去,你想過我嗎?
易連愷把秦桑擁在懷裡。
易連愷準備上車,問燕雲死的消息都傳出去了?
傅榮才說都傳出去了。說你睡了二嫂,留下孽種。你為了滅口,就把二嫂殺了。現在街頭巷尾,人人都說你該死。
易三說聽上去也真是該死。
傅榮才奸笑。
易三說師兄不和我同車?
傅榮才說我和你同車,說不定就成了你替死鬼了。
易三笑了,上車。
傅榮才隨即下令,所有人嚴密監視。一旦發現可疑人士,只監視不動手。要是易二能殺了易三,再抓住易二,那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易三在車裡,祈禱二哥千萬不要出現。
一支步槍架在房頂上,一個人蒙著臉的人。
義州士兵注意到了槍口。悄悄包抄過去,卻不急著動手抓人。
易三的車駛過。
步槍開火,易三汽車中彈。
易三逃下車,再次中彈。
易三倒下。
義州士兵立刻包圍,與房頂的人交火。
那人中槍墜落。
傅榮才一石二鳥,興奮不已。
他循著槍聲趕過來,發現死者不是易連慎。多半是易連慎的餘黨。
傅榮才說可惜。
問易三呢?士兵答說送去醫院搶救了。
易連慎此時人在火車上,他正喬裝前往西北。
列車員報站,說下一站就是鎮寒關了。
秦桑聽說易連愷中槍,趕往醫院。
易連愷雖然受傷,意志卻還清醒。秦桑緊握易連愷的手,擔心他的傷勢。
(這段可照搬原著劇情。)
軍報傳來,說易二投靠了姜雙喜,受姜雙喜重用,駐兵鎮寒關。
傅榮才和姚師長等人商議儘快送易三去慕容宸那。
易連怡派人通告,請幾位過去議事。
姚師長說一個癱子有什麼好議的。
傅榮才說不能小看這個癱子,他當年曾經在江左盛極一時,又曾是慕容宸的女婿,說不定靠這層裙帶關係又翻身了。慕容在江左找傀儡,還有誰比一個癱子更適合當傀儡的?
傅榮才和姚師長見易連怡,問什麼事。
易連怡說想留幾位在易府多住幾天。
傅榮才說原來你是雄心不死,難道易三遇刺,就是為了今天?
易連怡說易三遇刺,是我的一手安排。你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以為易家只有他需要戒備。
傅榮才說是我大意,可我想問,你一個癱子,如何製得住我們,更何況城裡還有義州上萬雄兵?
一個聲音響起,憑我。
所有人都驚呆了。
門口不知何時,一個人背光而立,影子很長。
傅榮才幾人眯著眼,才看清那人的臉,如見鬼魅。
傅榮才說:你,你不是死了嗎?
那人悠然一笑:說梁星北死了,可易綬城活了。不知道我夠不夠資格制住你們?
六爺!
閃回。易繼培開槍,卻沒打中六爺。
易繼培說我不能殺你。
易六說你為什麼不殺我?
易繼培說我是你的兄弟,我也是一個父親。做父親的,不止是要把血脈流傳給兒子,更要把道理留給兒子。我若殺了自己的兄弟,那他們也會殺了他們的兄弟。
易六說可是易二是我的兒子。
易繼培說他叫了我二十多年爹,我叫了他二十多年兒子。我們就是父子。我不會殺你,我會把你交給老二看管。
易綬城笑了,他看得住我嗎?
易繼培說當年老二是做牢頭的,後來更建成了江左第一座模範監獄。如果當初是他看守你,你根本沒機會走出易家。
易綬城望著易繼培,兩兄弟重逢,各自都情感激蕩。
易連愷說到最關鍵的時刻,父親最信任的還是六叔你。我們怎麼也沒想到,六叔你還活著,更沒想到,六叔你肯幫我們。
易綬城說大哥,我氣你氣了二十多年,恨你恨了十多年。可在二哥那,我才知道當年的事。我在軍隊唱馬賽曲,搞改革,老袁下令要你殺我。你這才撤了我的軍權,囚禁了我,就為了保住我。還煞費苦心,背了嫉賢妒能,要剷除兄弟的惡名。
易連怡拍拍易連愷的手,易連愷會意,推著易連怡出去了。
易綬城握著易繼培的手哭。
易繼培也流淚。
易綬城哭完了笑。
易繼培也努力笑了。
兩兄弟一語不發,竟似聊了幾十年的往事。
易連愷對秦桑說,現在傅榮才被我抓住了。你可以殺他報仇了。
秦桑說我若為家仇殺了他,那我也該恨你。這個家仇我就一輩子放不下了。
易綬城告訴易連愷,剛剛天盟會的人來報告,他們在城內潛伏時,曾經提出幫助易連慎。可易連慎真是條漢子,拒絕了他們幫助。不過,卻有人找他們幫忙了。
易連愷眼睛一亮:難道是……
易綬城說:他應該是知道一切真相的人。
易連愷說:張熙坤。
第四十二集
張熙坤坐在地當心,望著易家兄弟,不住冷笑。
易連怡說舅舅,我父親待你不薄,讓你一路做到了省主席。可你卻恩將仇報,請問是為什麼?
張熙坤說沒有我張家,你易家能有今天的地位?只可惜易連慎不爭氣。
易連愷說你當年為什麼要殺我娘?
張熙坤笑了,說我今天落在你的手裡,無所謂了。你娘就是我殺的。
易連愷問原因,張熙坤抵死不說。
易連愷說你不顧忌自己的命,難道連張麟趾的命也不在乎嗎?
張熙坤說他是我兒子,命是我給的,如今就等於是我拿回來了。
易連愷說從前還真不知道舅舅是這麼難纏的人物。
轉頭問六叔,說你來還是我來?六叔說你來吧,不能什麼事都讓我們老輩的操心啊。
易連愷冷笑,讓人押來了傅榮才。
易連愷取出一把鑰匙,放進傅榮才嘴裡,然後輕拍傅榮才後背。
鑰匙進入傅榮才氣管,傅榮才慘叫。
易連愷說下一個就是張麟趾。
張麟趾嚇得昏死過去。
張熙坤長嘆一聲,說出一切。
十多年前。
拾不算當著易繼培和兩位夫人,說出易連愷是奇人之命。
大夫人焦躁,說如今易連怡摔傷,按名分,將來江左的繼承人就是易連慎。可是拾不算這一說,只怕大帥動了扶起易三的心思。
張熙坤說有我們張家扶持,易二怎麼會鬥不過易三?
大夫人說從前是這樣,可這幾年,易繼培的勢力發展太快,張家已經不在他眼裡了。更何況,他心裡只有姓雲那個賤人。
張熙坤說雲家是貴族,但早就沒落。單憑一個女人,就能鬥贏咱們?
大夫人說易大墜馬這事,實在蹊蹺。難保不是那女人做的,我苦無證據,無法追究。易大已經沒希望了,我絕不能讓她再有機會傷害易二,奪走屬於易二的東西!
少年易二和少年易三爬假山。大夫人和三夫人看著。
易二往上爬,大夫人說小心,別傷到。
易三也停下了,三夫人說別怕,往上爬,爬到最上面。
大夫人聽到這句,目光猛地投向三夫人。
三夫人卻只顧望著兒子微笑。
大夫人越發焦慮。
易家合照。受傷的易連怡坐著,兩個孩子爭著要和易繼培照相。
輪到易二照,易三鬧著要先和父親照。
三夫人責備易三不懂事,長幼有序。
易繼培卻眉開眼笑,讓易三過來先照。
大夫人更加怨毒。
易繼培讓易二站在自己身邊照,不許像易三一樣不規矩,不許笑。
大夫人說看來大帥還是喜歡老三多些。
三夫人說在我看來,大帥是把老二當少帥栽培,所以才讓他不苟言笑呢。
大夫人和張熙坤商議,再這樣下去,易二就沒有前途了。
張熙坤說姐姐你也該學三夫人,好好討好姐夫。
大夫人說我可學不來那煙視媚行的樣子。大帥毀了我的人生,可也教會了我一件事。一切都不是求回來的,是搶回來的!
張熙坤說可怎麼搶?
大夫人說你忘了,大帥最害怕的人是誰了嗎?
張熙坤倒吸一口涼氣:易六!
當下。
易綬城聽到自己的名字,頓時緊張起來,讓張熙坤快說。
張熙坤說易老六,當初你喜歡我大姐,悄悄往我張家跑的時候,對我可不是這個態度。
易綬城說然後大夫人就安排火燒院子,放我離開?
張熙坤說對。
張熙坤說大姐,易二真的是易六的孩子?
大夫人搖頭,說不是。那年大帥娶了三姨太,我氣不過,雖然和老六越了禮,但卻不是他的孩子。
張熙坤說那為什麼要告訴易六這些話呢?
大夫人易六的本事,我最清楚。只要他認為易二是他兒子,他就會寄予一切希望。為了兒子,易六一定能經營出一股勢力。那將來,即使易繼培想把位子傳給易三,易六也會幫自己的兒子奪回一切。
張熙坤說能騙過易六嗎?
大夫人說看過戲嗎?女人看戲時落淚,男人看戲時動心。戲看多了,連最蠢笨的男人都以為那些戲是真的,整天幻想女人會對他一往情深,終身不悔,更何況易六那種自信過頭的男人。
當下,易六呆若木雞。
易六:她,她騙了我?這不可能,易二竟然不是我的兒子,這不可能。
張熙坤說你自負聰明,覺得我張熙坤蠢,可在我看來,你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易連怡說六叔不是蠢,六叔只是心裡頭牽掛著我娘。我娘說的每句話,六叔都深信不疑。
易六悽然說原來她是騙我,到頭來,我還是孤單一人。
易連愷追問,那我娘呢?
張熙坤說:她本不用死的,可她把這些聽到了。
三夫人本來是在外面的老宅住,偶然過來,竟聽到張熙坤和大夫人的密談。
三夫人私下勸大夫人不要利用易六,身為一個母親,要給自己的兒子樹個榜樣。自己不會和大夫人爭奪什麼。如果大夫人一意孤行,那將給易家帶來滅頂之災。
大夫人說自己最近是焦慮過度,才會胡思亂想。
三夫人說這件事自己會當從沒發生過。
三夫人走了。
大夫人立刻讓張熙坤動手,在老宅殺三夫人。
張熙坤掐死三夫人,將三夫人埋在繡球花田裡。
當下,易家叔侄三人良久無言。
易綬城把子彈推上膛,放在兩兄弟面前,說你們比我更有資格動手。
易綬城轉身走了。
易連怡把槍推給易連愷,說他畢竟是我舅舅,還是你來吧。
易連怡推車走了。
張熙坤說你殺我沒關係,但我這個兒子,和當年的事毫無關係。
易連愷打死張熙坤。
易連愷拎著手槍走了出來。
易連怡在院子裡等他。
易連愷說大娘懷疑大哥的墜馬,是我娘弄的。大哥相信嗎?
易連怡說或許根本沒有什麼真相,更沒有什麼秘密。只是那一天,恰好有一隻斑蝥爬進了馬耳朵。那就是一場偶然,只是所有人都不願相信,一場巨大的悲劇,怎麼可以發端於一次偶然呢?
易連愷說大哥豁達。
易連怡說不是豁達。世界上只有兩種動物,一是管自己的事的,一是管人家的事的。前者屬於吃植物的,如牛羊及思想的人是;後者屬於肉食者,如鷹虎及行動的人是。或許像我,像二叔,我們天生都是吃草的吧。
易連愷問六叔呢?
易連怡說出來就沒見到他。
易連愷驚呼:不好!
易綬城此時正對著易繼培,手裡拿著一把手槍。
易綬城把槍指向自己的頭。
易綬城說大哥,是我上了大嫂的當,是我出於私心,才鑄成大錯。我現在就承擔我的罪過!
易繼培著急,卻因為身體不能動,無法阻止。
易綬城開槍。
衝進來的易連愷撲倒易綬城。
易綬城說你放開我,我不能再厚顏無恥的活在世上。
易連愷說如今李重年虎視眈眈,慕容宸大兵壓境,難道六叔就這麼借死亡一逃了之嗎?
易綬城冷靜下來。說如果想要勝算,就得讓西北的姜雙喜配合我們行動。我決定去西北的鎮寒關走一趟,向易二說明真相。你們兄弟和好,我的罪也就贖清了。
易連怡轉動輪椅進來,說六叔不能去。眼下的局面,只有六叔能統領江左殘部,和兩大勢力抗衡。有天盟會,加上曾經的易綬城舊部,還有支持易家的力量,雖然不足以對抗慕容宸,但起碼不再是任其碾壓的了。但六叔去了,這幾股力量就散了。
易綬城說那怎麼辦,易連慎還不知道真相,不會幫我們的。
易連愷說我去。
易綬城說不行,易連慎對你有誤會,此行太過兇險。
易連愷說我們是兄弟,只要知道真相,一定能把二哥帶回來。
易繼培和易連怡的兩把椅子在最中間。旁邊是易連愷和易綬城。易連慎的位置被特意留了出來。秦桑、六姨太抱著曉蓉,都站在一起。
易家又拍了一張全家福。
易連愷說我會拿這張照片給二哥看,家裡永遠留著他的位置。
易綬城召集天盟會和眾多易家舊部,宣布和慕容家、李重年大戰在即,大家一定要齊心協力,保住江左。
易連愷望見潘箭遲。
易連愷對潘箭遲說,沒想到一番兜兜轉轉,我們又站到同一個陣營了。
潘箭遲說狂者東走,逐者亦東走。我們雖然在做同一件事,但卻從來不是一個立場。我不是在幫你。
易連愷說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守護江左,就是守護秦桑。
潘箭遲聽他提起秦桑,一陣悵然,緩緩重複:不錯,守護江左,就是守護秦桑。
易連愷笑了,拍拍他肩膀,說:你看,我們的立場是一樣的,自始至終。
秦桑為易連愷裝點行李。
易連愷的糖盒不見了,四處找。
秦桑找到了糖盒,說秦桑說自我嫁給你,就沒看見過這個糖盒離身。這個糖盒是有什麼故事嗎?
易連愷說這個糖盒確實有個故事,等我從鎮寒關回來,就把這個故事講給你。
秦桑說你的那些風流韻事,我才不稀罕聽。
秦桑送易連愷上了火車,隔著車窗,讓易連愷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易連愷隔著車窗,把糖盒放在了秦桑的手裡,說等我回來。
秦桑心中一動,卻又想不起什麼。
火車開走了。
月臺上的秦桑依然在揮手。
易連愷走了。秦桑的房間裡還掛著易連愷就任統帥時那件軍服。
秦桑數著日子,撫摸著軍服。
易綬城決定放傅榮才、姚師長等人回去。易連怡擔心傅榮才成為後患。
易綬城說他再沒機會成為後患了。
易連怡見到了傅榮才。被易連愷用刑之後,傅榮才的聲帶毀了。巧舌如簧的傅榮才,如今說句話要費極大的力氣。
秦桑臥房。姚四感謝秦桑,說不是姐姐周旋,只怕我爹不會這麼快被釋放。
秦桑說姚師長不是惡人,要不是他,前陣子我們在符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自己只是投桃報李。
姚四說我這次要和爹一塊回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姐姐了,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秦桑心中一動,說我希望你能在義州幫我找到一個人。
姚四小姐問什麼人?
秦桑指著易連愷的軍服說,做這件衣服的人。
每天都是慕容宸的軍隊前進的消息。
易綬城布置戰局。
慕容宸拍著桌子督戰,還斃了攻昌鄴不利的軍官。
李重年宣布獨立,並決定支持慕容宸。
易連愷卻依然沒有消息。
秦桑每天都向通訊兵問易連愷的消息,卻始終沒有回信。
秦桑又在門口等著,不顧人勸,等到了日暮。
秦桑倚門坐著,她有孕在身,竟不小心睡著了。
腳步聲,秦桑睜開惺忪的眼,一個拎著手提箱的人出現了。
秦桑一瞬間以為是易連愷。
是淮秀回來了。
淮秀見到了易繼培,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男人。
淮秀望著易繼培,說我之前騙了你。我離開是因為你突然說要娶我,我很害怕。我們認識了幾十年,你從沒對我說過那樣的話。我給你做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你的每一個新娘,衣服都是我做的。我不敢想像那衣服穿在我身上,我們將來會怎麼相處,會變成什麼樣。
易繼培流淚。
淮秀說很多人都奇怪,你執掌生殺,連你的妻妾和孩子都怕你,我為什麼不怕。因為我和他們不同,他們怕的其實從來不是你,怕的只是你穿的那些官服,官越大,他們越怕。可我記得,當初穿著粗布衣裳,第一次來讓我做衣服的那個你。那個才是真的你。
秦桑、易連怡都靜靜的聽著。
淮秀打開手提箱,拿出一件衣服說:我聽三少奶奶說,你會用那個叫餐鈴傳達信息。我和大少爺三少奶奶商量過了,符遠太亂,不適合你修養。這就是當年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穿的那身衣服。我做了件一模一樣的。你若肯穿,我便帶你走。你若願意,就敲一下那個鈴。
所有人都望著老易的手指。
老易的手指懸在叫餐鈴上方,遲遲不落。
所有人都在擔心。
此時,卻發出緩慢悠長的聲音:我……願……意……
老易竟然開口了。
老易被淮秀帶走了,去淮秀鄉下的老家休養。
戰事越發吃緊,易連怡讓秦桑把燕雲的東西轉移,免得老二回來時,看不到燕雲的遺物。
秦桑說大哥,二哥還會回來嗎?
易連怡說,情況再難,我們也得相信老三。
秦桑說大哥,蘭坡還會回來嗎?
易連怡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秦桑檢查燕雲的遺物,發現了閔紅玉的房契和一個手帕。
還有燕雲留下的信。(見原作)
秦桑的眼淚似斷線珍珠。
閃回,秦桑住院,見到了少年易連愷。兩人打吊針。
秦桑哽咽了。
閃回,秦桑說我叫秦桑。
我叫易連愷,給你糖吃。
第四十三集
易連慎擺弄著手槍說,你說的都是真的?
易連愷隔著一段距離,說當然是真的。易連愷拿出合影,說你看,六叔還活著。我們一起拍下照片,特意空下你的位置,大家都等著你回來。
易連慎說我看不清。
易連愷單手拿著照片,一步步向易連慎走去。
易連慎開槍,子彈從照片中間穿過。
易連慎質問易連愷,你告訴我,燕雲還回得來嗎?
易連愷不知該怎樣回答。
火車站,江左的軍隊在六爺率領下即將出徵。
六爺用火車運兵,準備在永江江畔和慕容宸決戰,不讓炮火累及百姓。
火車站,秦桑帶著行李準備登上火車,她要去找易連愷。
六爺帶著潘箭遲等人趕來,不讓秦桑上火車。
昔日攔住秦桑的,是江左文膽,這回攔住秦桑的,是江左的武膽。
秦桑的理由和之前一模一樣。只是心境已經不同。當時去找易連愷,是心若死灰。如今去找易連愷,卻是焚心以火。
幾乎同樣的一段話,秦桑這一次爆發了。
六爺的手垂下,放秦桑上了火車。
潘箭遲感覺自己和秦桑越來越遙遠。
火車上,六爺說有一件事,無論如何都要告訴秦桑。當年潘箭遲之所以沒有赴約,是因為那天他聽到了自己遇險的消息,跑去通知了自己。結果遭到軍閥追殺,被自己帶走了。潘箭遲並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前方即將是戰場。六爺命令火車臨時停車,讓秦桑下車。告訴秦桑既然決定往前走,就再不要回頭。自己因為執著於過去,造成許多的錯事。所以人生不能走回頭路。
秦桑走了。
六爺讓潘箭遲暗中保護秦桑。
潘箭遲不肯,說當初選擇了革命,失去再多也不後悔。希望能和六爺死在一起。
六爺說不行。我們一直反封建,什麼是封建,家天下就是封建。我是在為易家戰鬥,是為我擺不脫的過去而戰鬥,你是我的繼承者,你要為了未來而戰鬥。人生不能走回頭路,中國更不能走回頭路。去保護秦桑吧,這是命令。
潘箭遲含淚向六爺告別。
六爺下令,火車再度開動。
一頭是秦桑,一頭是吐著蒸汽的火車。在壯闊天地間分道揚鑣。
牢房。易連愷被折磨,意識模糊。
邊打邊質問易連愷為什麼沒能保住燕雲。即使其他都是真的,但易連愷和燕雲之間,易二仍不相信。因為易連愷曾經親口宣布過燕雲的孩子是易三的。
閔紅玉不忍心看。
易連慎掰過她的頭,讓她好好看著。
閔紅玉忽然打了個哈欠。說你要折磨他,又何苦非要我看。
易連慎說我知道你們兩個宿緣不淺,如今這大西北,認識易連愷的就只有你和我,不讓你一起欣賞,我還能找誰呢。
易連愷被打昏過去,閔紅玉走過去,試了試鼻息。說已經死了。
易連慎信以為真,神情激動。說易連愷不能死。他死了我怎麼辦?他呼喚著易連愷。
易連愷一陣咳嗽,又睜開眼。
易連慎激動,老三你沒有死,太好了。你沒死,我就可以繼續折磨你報復你了。
閔紅玉說既然在乎他,為什麼又要傷害呢?
易連慎說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竟然耍我。
閔紅玉說我只是想讓你清楚,你到底是在虐待易連愷,還是虐待你自己?
易連慎一陣沉默。
汽車、馬車、騾子。
一次次換乘,天氣越來越冷。秦桑裹著頭巾,依然被風沙吹老了容顏。
步行,一步一重寒。
潘箭遲在她身邊守護著。
到了鎮寒關區域的小鎮。他們得知將近鎮寒關了。
潘箭遲終於鼓起勇氣問,你心裡有沒有最壞的打算。
秦桑堅毅的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論生死,我都得接他回家。
鎮寒關。
炕上,幾盆打著骨朵的花。
秦桑說這裡居然有花?
閔紅玉說:原本是栽不活的,可放在炕上暖著,也打了骨朵。你知道,我是片刻也離不開花的。
閔紅玉斜倚在榻上,渾不似以往的精神,竟是萎靡慵懶。
秦桑吃驚,說難道你竟然染上了那東西。
閔紅玉說這西北是要命的地方,我一來就水土不服,差點送了命。索性易二待我不薄,用花吊著精神,用鴉片吊著命。可你,又何苦來送命呢?
秦桑說沒辦法,誰讓易連愷在這。二哥想必是不信過去的真相,我來,是再跟他說個明白。
閔紅玉說真相真的重要嗎?就像這花,真花要在屋子外頭,一刻也活不下去。真相遠比你想像的要脆弱。趁還沒見到易二,趕緊回去吧。
秦桑搖頭,說我必須見到易連愷,要麼一起回去,要麼一起留下。
閔紅玉嘆氣,你們夫妻倆還真是天生一對,都是一個性子。我可以帶你見易二,不過必須在三個小時之後。
秦桑走進了易二官邸的大門。
潘箭遲望著秦桑背影。
閔紅玉看著他,說我之前看輕你了,沒想到你能護著愛人來找情敵,能眼看著所愛的人走上不歸路,此情深切,不容易。
潘箭遲說是梁先生讓我來的。
閔紅玉說他對你期望可真深。
潘箭遲不明白。
閔紅玉說當年宋太祖千裡送京娘,一條杆棒打得天下四十州皆姓趙。易六爺這是希望你此行之後,斷了男女之情,投身大義啊。
潘箭遲說多虧梁先生。我若不送她這一程,我就永遠活在過去。秦桑選了她的路,義無反顧。她比我成熟。
閔紅玉詭譎一笑:說他們的路走完了,我們又該各自啟程了。你這齣千裡送京娘唱完,就該一劍光寒四十州了。方不辜負易六的遺志。
潘箭遲一震。
閔紅玉說我剛收到軍情,易綬城戰死永江,李重年兵困符遠,慕容宸揮師西北。我們都刻不容緩了。
潘箭遲悲憤:梁先生死了?
閔紅玉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指著暗雲密布的天空說:你看,又變天了。
秦桑面對易二。
易二吃驚秦桑居然來到鎮寒關。
秦桑說我來,是想以易三妻子的身份向二哥證明,二嫂之死和易三無關。二嫂和易三也絕無苟且。
易二大笑,說你們都覺得我傻是吧。燕雲從小就喜歡易三,父親也喜歡易三,老範也喜歡易三,所有人都寵著易三。而只有我是孤魂野鬼。我逃到鎮寒關,仍然擺脫不了你們,一個個追過來提醒我,易連慎是天下最大的傻瓜。燕雲和易三之間的事,那是鐵證如山。可易三還是害死了燕雲。
秦桑說二哥質問我,質問易三,為什麼沒保護好燕雲。我想反問二哥,當時為什麼不帶二嫂走,要拋下二嫂。若你帶她走,她根本不會死。
易二說住口,燕雲她已經和易三有姦情,我憑什麼要帶走她。即使帶走,她心也在易三身上,肚子裡裝的也是易三的孩子。
秦桑說二哥這個話,當著我說可以,當著易三說可以,當著天下人說,也都可以。但你敢對著二嫂說嗎?
秦桑捧出骨灰盒。說這就是二嫂的遺骨,我千裡迢迢,給你送來。二嫂她為救你而死,易二你要是問心無愧,就把剛才這些話,都對著二嫂說一遍。
易二震駭。
易二緩緩說,你遠道而來,是想見易三,但易三已經被我一槍打死了。
秦桑震驚,腹中一陣絞痛。額頭冷汗簌簌而下,竟是痛苦不支。
易二冷笑,說這就是失去至愛之痛,你也嘗嘗這滋味。
秦桑臉色慘白,手掩腹部。
易二突然明白過來,說你有身孕了?
閔紅玉手持通行證,進了關易三的牢房。
閔紅玉說旅長手令,讓把易三帶去見旅長。
(易二被臨時任命為姜雙喜麾下混成旅旅長。)
士兵都認識閔紅玉,放閔紅玉進來。
易三昏迷著。
閔紅玉問不是死了吧?
士兵說他只是睡著了。
閔紅玉拎起水桶潑了一桶冷水。易三瞬間醒了。
閔紅玉讓士兵解開易連愷,士兵遲疑。
閔紅玉說我是旅長的什麼人,你清楚的。士兵這才敢解開易連愷。
閔紅玉看著易連愷,說眼睛很亮,看來還挺精神,能走得動吧?
易連愷說不挨打的時候,我就睡覺,保持精力。
閔紅玉遞了個眼神。易連愷迅速出手,打暈士兵。
兩人把士兵的衣服和易連愷交換,隨即把士兵鎖起來。
閔紅玉帶著易連愷小心的離開牢房。
閔紅玉開著小汽車,拿著易連慎的手令,讓士兵打開城門。
城門打開,閔紅玉和開車的易連愷出了城門。
易連愷說你為什麼要救我?
閔紅玉說我已經決定離開鎮寒關了。我不忍心你死在那。回江左去吧,那有你的天地。
易連愷說那你呢?
閔紅玉說我要去姜雙喜那裡。
易連愷說我明白了。明妃一朝西入胡,胡中美女多羞死。你當初幫二哥來到西北,就是李重年要利用二哥做跳板,讓你能接觸姜雙喜。
閔紅玉說姜雙喜已經聽說了,易連慎帶來了江左最美的女人,他很想見見我。
姜雙喜好色殘暴,那是個火坑。你根本沒必要為了李重年去那!
閔紅玉說那你帶我走啊?如果你肯帶我走,跟我在一起,我就不去姜雙喜那。
易連愷沉默。
閔紅玉說你當然不能,因為你只有秦桑。你說姜雙喜是個火坑,可是在我看來,這世界本身就是個火坑。我一出生,就掉進了這個火坑裡。據說小鳥一降生,第一眼看到誰,就把誰當成媽媽。人的感情也是一樣的。第一眼看到誰,就認定是誰了,命也就定了。就這麼不巧,你遇到的是秦桑,而我遇到的是李重年。誰讓我們錯過了最初的相遇呢。
鎮寒關。
易二帶著秦桑來見易連愷。
打開牢房門。
秦桑看見那穿著血衣的士兵,一陣心痛。
易二在旁邊看著。
秦桑顫抖著伸出手,手摸在士兵的垂著的頭上,瞬間觸電一樣縮了回去。
易連慎發現異樣,立即發覺不是易連愷。
易連慎下令立刻搜捕易連愷,電令鎮寒關四周城鎮立刻嚴查,不能放走易連愷、閔紅玉。
秦桑喜極而泣。
易連慎冷毒的說,你高興太早了。即使他跑的再遠,有你在,他就會回來。
秦桑說不,他不會回來了。他會回到江左,重整河山。
西北小鎮上。
閔紅玉說到此就分別了,你回江左,我去西北。從此天各一方。
兩人停車,買了乾糧。
兩人準備分離,小鎮上卻出現了昭告易連愷,秦桑在鎮寒關的布告。
閔紅玉淡然說,這不是真的,這只是易連慎為了抓你的手段。快回去江左吧,那有你的三千裡地山河。
易連愷說我連傢伙都沒有,怎麼安全回到江左?
閔紅玉拿出手槍,讓易連愷沿途防身。自己轉身向汽車走去。
易連愷舉槍,對著閔紅玉婀娜的背影。
一陣風沙,閔紅玉迷了眼睛。她站定了揉眼睛,卻模糊地看見易連愷的槍口。
易連愷開槍了,閔紅玉的左腿膝蓋飛濺出血花。
閔紅玉栽倒在地。
易連愷走了過去。
閔紅玉疼得尖叫。
易連愷走過來,給閔紅玉包紮。
閔紅玉撓易連愷,易連愷不閃不避。
易連愷說,易連慎的心思一直在我身上。這些天,每天都在那個時段拷問我,唯有這次沒拷問。所以你才能在那個時間來救我。那易連慎在這個時間幹什麼去了?你是利用秦桑吸引了易連慎的注意,救出我。
閔紅玉說那你是想為秦桑報仇,那你為什麼不殺我?
易連愷搖頭,說我不想殺你,你救了我,我只想報恩。
閔紅玉罵易連愷,你王八蛋!
易連愷說你的腿廢了,從今往後,你就是半截美人了。你再也沒有對付姜雙喜的本錢了,對李重年來說,利用價值也消失了。我這一槍,是斬斷你命運的鎖鏈,放你的自由。遠離政治,更遠離那些喜歡政治的男人吧。回江左去吧,開一間你喜歡的油豆腐店。做個平凡的老闆娘。
閔紅玉仍然罵易連愷。
易連愷說沒辦法,以你的個性,除了這個法子,我想不到什麼能阻止你。
易連愷折斷樹枝,為閔紅玉削了拐杖,放在閔紅玉身邊。
易連愷說你腿受傷,開不了車了。車我會開走。
閔紅玉說你要去哪?
易連愷說鎮寒關。
易連愷發動了汽車。
汽車遠去。
閔紅玉用拐杖支撐起身體,一瘸一拐的走。
閔紅玉說易連愷,我阻止不了你,你也阻止不了我。即使會失敗,我依然會去西北。即使李重年把我忘了,我也會去西北。我已經失去其他生存的方式了,我只能這麼活著。
閔紅玉消失在西北的風塵裡。
永江,六爺和慕容宸交戰正酣。
慕容宸震驚六爺寶刀不老,竟然以弱勢兵力將自己擊退。
戰事扭轉,江左將士歡呼。
就在此時,六爺後方突遭炮擊。
原來是李重年率部偷襲。
李重年和慕容宸已經達成協議,決不能讓六爺這樣的革命派取得勝利。
血染永江,江左將士死傷狼藉。
六爺望著天盟會殘部和舊部,說你們年輕人老說,沒見過我打衝鋒的樣子。你們這些老將,總說還想跟我打一次衝鋒。今天,就完成你們的夙願。
六爺高唱馬賽曲,帶著新老部下向李重年的部隊衝鋒。
尖刀一樣直插李重年的駐地。
李重年嚇得站不起身,被姚師長抬著逃跑。
六爺等人壯烈犧牲。
李重年慕容宸和談,握手。(畫面表現即可)
慕容宸決定揮師鎮寒關,去殺仇人易二。
李重年下令,炮轟符遠。
鎮寒關。
秦桑終於見到了易三。秦桑摸著易三的臉,易三也摸著秦桑的臉。
易連愷說你殺我吧,放走秦桑。
秦桑說殺我吧,放走易三。轉頭對易三說,你若死了,獨活於世的痛苦,我是受不住的。
易二鼓掌,說的真好。我一直在想,世上最令人痛苦的感情是什麼。自從燕雲死了,我飽嘗生死相隔的痛苦。可我覺得,你們應該比我更痛苦。我就反覆琢磨,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痛苦的,終於讓我想到了一樣。
鎮寒關城頭。
一張桌子,十杯紅酒。
易二向天上喊,說你的名字天是天上的雲,我把易三和秦桑帶到外面,就是讓你看到他們的結局,看到害死你的人的結局。
易二向秦桑和易連愷說,這裡的十杯酒,只有一杯是有毒的。你們兩個人輪流選一杯喝下去,讓上天來決定你們誰能活下去。
易連愷和秦桑仍爭執。
易連慎說這由不得你們,你們無論誰活著,都會一輩子活在殺死愛人的後悔裡。
易連愷望著酒杯,突然搶了一杯,喝了下去。
秦桑吃驚地望著他。
易連愷又要喝第二杯,被士兵按住。
易連愷流淚。秦桑也流淚。
秦桑說你以為你搶了先,就多一分死去的機會?可你想過麼?你死了我怎麼活下去?
易連愷說你不能死,你肚子裡還有孩子,我死是一條命,你死是兩條命,這筆帳容易算。
秦桑說感情也是能計算的嗎?那好,那我就跟你算一算我們的感情。
秦桑拿起了一杯。喝了。說我看到了二嫂留下的盒子,看到她當初拿走的手帕,我終於想起了你的名字。你不是易連愷,你是當初乾平醫院裡的小哥哥。小哥哥。
易連愷震動,你終於想起了。
秦桑說可我想起的太遲了。
易連慎說第二杯!
秦桑說這次我先選。選了一杯喝了。
秦桑說二哥,這杯酒我喝了,可能就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了。有段話我得問你,你為什麼當初不帶二嫂走?
易連慎說你住口,拿槍對著秦桑。說我現在就打死你。
天上風雲開始變色。雲流疾走,白雲開始變成烏雲。
易連愷拿起第四杯喝了,說二哥,她只是想刺激你出手。
易連慎放下槍,手搭在身邊的骨灰盒上。
兩人每喝一杯,就閃回一段往事鏡頭。
只剩最後兩杯了。
秦桑說,到了我們今生作別的時候了。
易連愷說,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秦桑說,這一杯,我們一起喝。
黑雲壓城城欲摧。
兩人互相穿過對方的手臂。
秦桑說你你記得也好。
易連愷說最好你忘掉。
兩人和: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酒杯遞到唇邊。
秦桑和易連愷仰頭喝毒酒。
卻都停住了。
兩人吃驚,易連慎也吃驚。
紅酒凍住了。
雪花從天上落下。
落在了兩人的臉上。
也落在易連慎的手上。
易連慎只覺手上有觸動。
他側頭一看,燕雲的手握著他的手。
易連慎流淚。
易連慎問:這是上天的意思,還是燕雲你的心願?
少年的燕雲,少年的易連慎,少年的易連愷。情竇初開的時代。
燕雲手裡捧著一卷詩: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半空裡瀟灑……
易連慎嚎啕不止。
易連愷和秦桑望著易連慎,感同身受。
易連慎讓易連愷儘快回江左。匯合六叔。
易連愷說你也一起回去。
易連慎說不可能了,因為慕容宸即將攻打鎮寒關。我守住鎮寒關就能拖住慕容宸。
易連愷只好答應。
易連慎說還有人和你們一起走,潘箭遲被帶了上來。
秦桑吃驚,你還沒走?
易連慎說他聽說易連愷走了,怕你遇險。隻身過來挾持我,想救你,可惜勢單力薄,被我抓了。
秦桑說潘箭遲,為了我你不值得的。
秦桑、易連愷、潘箭遲三人出了鎮寒關。
易連愷說有你保護,秦桑應該可以安全回到江左了。
秦桑和潘箭遲吃驚。
易連愷說二哥騙了我們。他讓我們匯合六叔,可慕容宸既然打過來,就一定是六叔已經犧牲。不然慕容宸不敢回顧。我要回鎮寒關,和二哥一起打這一仗。
秦桑抓著易連愷說我不要你走。我從來沒和你撒過嬌,可這回,你得聽我的。
易連愷說你放心,我一定能帶回二哥來。你們只要安心回到江左等我。
秦桑含著淚往前方走。
易連愷在背後凝視。
秦桑想回頭。
易連愷一槍打掉了秦桑的耳環:不要回頭!
秦桑和潘箭遲消失在風雪中。
易連愷頹然跪在雪地上,不住喘息。
慕容宸軍隊開始進攻。
天上下雪,城頭燃燒。
灰頭土臉的易二看見了易三。
易二說你為什麼還回來,你要知道,你也死在這,易家就完了。
易三臉色慘白,搖了搖頭,說我不能讓秦桑一輩子活在痛苦裡。
易二色變,難道……
易三笑了,根本沒有天意。我感謝老天,因為凍住那杯酒,讓秦桑永遠不知道這個真相。
易二長嘆。
易三說我代替你指揮,你趕緊離開吧。
易二笑了,說我離開這,又能去哪兒?天大地大,哪都沒有燕雲了。
易三說到最後,能陪在身邊的,還是自己的兄弟。
易二說我看到燕雲來接我了。
易二笑了。
易三也笑了。
他似乎看到了漫天風雪盡頭的秦桑。
秦桑的睫毛凍著冰霜。淚已成冰。
炮火在他們身旁炸起。
易三畫外音:下雪了,秦桑,你冷不冷?
七年後。
乾平大學校園。
課室裡,易大在講課。
易大說之所以會出現兄弟紛爭,是因為封建時代的生產資料配給,都掌握在父權手中。兄弟之間為了資源分配,才會出現骨肉相殘的局面。在破除了舊的封建關係之後,家族成員的路不再那麼狹窄,可以自由選擇配偶、選擇職業,再不會出現兄弟相殘的悲劇了。
易大講完,發現門口站著潘箭遲和潘的秘書姚四。
學生們驚呼是潘箭遲。
校園裡,姚四推著易大。幾個人邊走邊聊。
沿途有人驚嘆竟然是潘箭遲啊!
易大說原來是英雄來了。潘箭遲說我哪是什麼英雄。如果慕容宸死了兒子,再沒有好的繼承人,失去了家天下的基礎,最終通電下野。否則我們推翻慕容宸的權力,最少還得十年。
易大說如今連小孩都知道潘箭遲的大名了。
潘箭遲說我卻只想讓一個人知道。
易大說你還想找到她?
潘箭遲說我這幾年一直寫信,可惜沒有回信。希望通過易大找到秦桑。
姚四說我也想見到秦桑姐。
易大把秦桑的地址給了潘箭遲,說她肯不肯見你,就看你的緣分了。
潘箭遲說大嫂可有消息了?
易大說七年前,慕容宸把她改嫁給了一個軍人。
易大讓姚四把他放在荷塘邊,就此別過。
易大對著荷塘,寂然出身。
有個五六歲的小孩問,叔叔你看什麼?
易大說看的可多了。
小孩說我怎麼看不見?
易大說曲港跳魚,圓荷瀉露,寂寞無人見。很多東西,本來就是別人看不見的。
小孩轉頭喊,媽,你看這個叔叔是傻的。
後面人說,他不傻,他看到的東西,比任何人都多,任何人都遠。
易大聽到聲音,倐地抬起頭,卻緩緩的向後望去。
比從前雍容的慕容汘。
易大澀聲:這是你的孩子?
慕容汘說是。
易大說生的和你一樣漂亮。你怎麼會來江左的。
慕容汘說,孩子的父親死在北伐一戰了。我給孩子的父親掃完墓,就帶孩子回故鄉看看。
易大說你的故鄉是承州。
慕容汘說我的故鄉是你的身邊。
易大潸然淚下。
潘箭遲到了秦桑住處,看到了高紹軒。
高紹軒正在和孩童玩耍。
孩子長得和易連愷一模一樣。
高紹軒跟潘箭遲打招呼。
潘箭遲說你和秦桑?
高紹軒笑了,說你誤會了。秦桑沒有和我在一起,她怕兒子從小身邊都是女人,會沾脂粉氣,所以才讓我來帶他。和秦桑生活在一起的,另有其人。
潘箭遲寫了一張條子,讓孩子送去給你母親。
孩子喊媽媽,遞上紙條。
女人回過身,卻是鄧毓琳。
鄧毓琳說你媽媽出去了。
鄧毓琳展開紙條。
紙條上是七個字:人生若如初相見。
姚四問高紹軒怎麼樣,幾年前聽說你要去出國再造,怎麼沒走。
高紹軒反問姚四最近怎麼樣?你參加革命好些年了,怎麼還是一個秘書。
姚四說三年前有次調職的機會,我放棄了。
高紹軒說只要他心裡還有秦桑,你就永遠沒有機會。
姚四說秦桑姐再好,我只要做到比她更好就行了。他心裡的畢竟是活人,活人就有的爭。不像秦桑姐心裡的,是個死人。死人,我們爭不過。
潘箭遲站在樹下等待。
秦桑走來。
潘箭遲回頭,秦桑看見他,吃驚,腳下一崴。
潘箭遲俯身過來,給秦桑揉腳。潘箭遲說我這回可算等到你了。
秦桑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潘箭遲說真不敢相信,你還是這麼美。
秦桑說真好,你這麼年輕,已經完成了理想,成為了天下共知的英雄。
潘箭遲說其實不如意的事情更多。在七年前,不,十年前,我平生最大的夢想,就已經破滅了。那就是和你在一起。
秦桑說過去有個人,十四歲時在樹林裡聽到一陣笛子聲,她想追著笛子走過去,可又害怕,最後逃了回來。等她四十歲時,都在後悔為什麼沒有追著那陣笛子聲走過去。我只是你少年時聽過的一曲笛聲。
潘箭遲說我曾以為,易連愷是我們情感裡的多餘人。現在才知道,我才是你們情感裡多出的那個人。
秦桑說易連愷這個名字,我還記得。可那些事,我早忘了。忘了他,像忘掉一朵花。在很早,很早的往昔,就像雪裡的一串腳印。
潘箭遲吃驚,那你們共同的經歷……
秦桑說如果不把他忘掉,我就無法活著。
潘箭遲說如果當年我做了另一個選擇,去追那陣笛聲呢?
秦桑說,如果有如果,那我們根本不會相見,我會活在我的笛聲裡。
時光倒卷。
一切恢復到最初,另一個人生。
易連愷給了秦桑糖。
乾平,易連愷在等傅榮才的消息,與秦桑相遇。
秦桑看到了易連愷的糖盒。
秦桑想起了易連愷為她搖糖的瞬間。
學生集會,潘箭遲在慷慨激昂的演講。
有軍警衝進來,學生跑散。
秦桑在人群中,突然有隻手抓著她的手,拉著她奔跑。
秦桑偷看那人的臉,是易連愷。
受了輕傷的易連愷給秦桑吃糖。
秦桑說你是不是叫易連愷?
易連愷吃驚。
秦桑說我叫秦桑。
秦桑低綠枝。
易連愷給你糖吃。
易連愷說我真怕你不記得我了。
秦桑說那是我吃過最甜的糖,怎麼會忘記。
一組畫面。
易連愷當著易繼培和傅榮才爭論。
易連愷和秦桑給秦桑父母磕頭,成親。
易二繼承易繼培成了江左統帥。
慕容灃繼承慕容宸成了承州統帥。
易連愷帶著秦桑去江左最出名的油豆腐店吃油豆腐。
油豆腐上來,老闆娘拖著腳,是個半截美人。
油豆腐很燙,秦桑吃的急,燙到了。易連愷忙著關心。
風姿綽約,易連愷和秦桑沉浸在甜蜜裡,沒看到她的面目。
兒時易連愷和秦桑坐在醫院走廊曬太陽打吊針。
成年易連愷和秦桑坐在易家走廊曬太陽。
晚年易連愷和秦桑坐在醫院走廊曬太陽打吊針。
空廊。
暖陽。